正如怡妃不在这个时候开口的原因,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刻意,更何况容若话语间带着轻声慢笑,分明是对蔺妃的不敬重。
太子皱了皱眉头,终是忍不住说道:“容姑娘请不要太过分,母妃接连受到打击已疲惫至极,你亦为人子女,如何说出这般刻薄的话。”
容若睫毛往下一扫,嘴角弯了弯,无声发出一个嘲弄的笑容,刚打算开口说话,却叫慕北辰抢了先,只听他说道:“容若一番好心,太子何必曲解。”
太子被噎了一下,他怎么没看出来容若哪里来的好心,目光晃过横尸在殿中的春蛐,对皇帝道:“父皇,母妃身体不适,儿臣先送母妃回玉华宫。”
蔺妃右手盖在额头上,大半部分身体倚靠着太子,看着神情倦怠,一大半的精气神都给抽走了,身体很疲惫的模样。
“等一下啊。”容若伸手稳稳的横在太子和蔺妃面前,眼眸半眯起来,余光射出几分锐利,嘴含轻笑道:“唱经的已经来了,蔺妃娘娘还是听完了再走的好。”
太子见容若三番两次和他们母子作对,所谓泥人也有三分气性,他再没有点脾气都说不过去,当下拉下脸,不满道:“容若,大殿之内,父皇面前,你不要得理不饶人,做的太过分。”
太子心中哪能不知道容若此举,皆因此前蔺妃处处针对,并且昨天晚上蔺妃私自叫人刑罚容若,容若定是不服气,才在事情查明非她所为后,她故意百般作对。
可太子以为蔺妃已经遭受那么大的打击了,还一连失去了皇孙和最亲近的侍女,加上已还给容若一个公道,容若本不该继续纠缠不休,反而应心怀感恩戴德才对。
这个世间,大体上受害者对于沉冤得雪只能满怀感激,但凡一点不快表露,就容易叫人认为他不识好歹,或者用一句通俗的话说,他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容若对此轻嗤一声,正是太多的道德绑架,让施暴者更加猖狂,却不知受过迫害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活在某些阴影下,每每深夜黑暗来临时,发出绝望的低吼。
“民女不敢。”容若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起来,目光冷凝闪过一丝寒芒,“不过案子并未结束,还是希望蔺妃晚点走的好。”
太子眉头拧着一个疙瘩,想问容若是几个意思,背后已传来慕北辰清冷优雅的声调:“父皇,此案还有一个证人,此刻候在殿外,请父皇准许儿臣传唤前来问话。”两人一前一后,话接的刚刚好,仿佛说好了似的。
皇帝眼皮一合一开,手撑着扶椅刚要起身的动作停下,臂力放松,又稳稳坐了回去,面皮上不喜不怒,眼底闪过一抹晦暗的光线,看向慕北辰道:“什么证人?”
皇帝内心是不喜的,这件宫闱内事已经牵涉进去一个魏太医,一个桑昭媛,还有蔺妃身边的大宫女,这么数来,实际上涉及了三方面的人,若是继续深挖下去,还不知道牵扯出什么人来。
对于皇帝而言,目前的平衡局面是他乐于看到的,他更不高兴事情走向出了他所掌控的范围,尽管他对春蛐谋害太子妃的原因保留想法,也把某些揣测藏在肚子里,但他乐于就这样结束,毕竟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一个未出生的胚胎,即使生出来了,人命在权利的交锋里,也可当做博弈的彩头。
当然,皇帝更习惯于掌控,他可以因为各种原因暂时放过一些人,只要还没触犯到皇帝的底线,皇帝甚至是不愿意用所谓的真相,来破坏他精心经营的局面的。
可是,当慕北辰和容若撕开案子表面的一层帷布,打算将血淋淋的画面重新拉开到众人视眼里,皇帝语气中已带了不满,也算是一种强压的暗示:“案子已经结束,还有什么证人?”
顶着这种强烈的威压,慕北辰语调不变,不疾不徐道:“自然是站出来证明春蛐非主谋,主谋另有他人的证人,而且,此时时刻,这个人就在这里,站在我们中间。”眼风一扫,叫每个人再次一惊。
怡妃人已经站起来,频频使眼色,可她依旧没有来得及阻止慕北辰说完上面的话,心中顿时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马上转头看向皇帝,果然见皇帝面色沉的厉害,好像即将到来暴风雨前的阴霾。
多年相伴,怡妃怎么看不出皇帝打算就此收手,不管是谁做的,怡妃清楚都不可能是春蛐,而无论是哪一个,皇帝都希望桑昭媛是终曲,到底为止。
怡妃柳眉微蹙,眸光闪了闪,看了一眼端坐在那里纹风不动的瑾贵妃,事实上,她相信皇帝也定是怀疑上了瑾贵妃,才不想案子继续。
瑾贵妃是西凉五公主,是这任西凉皇同父异母的妹妹,不过听闻两人关系很好,在瑾贵妃第一次流产,恰也是西凉皇初登皇位时,他曾放话出来,若西凉五公主在大昭有任何不测,必铁蹄扬鞭,横扫大昭。
无论西凉皇会不会当真那样做,也可看出瑾贵妃背后的靠山很是扎实深厚,所以一般情况下,皇帝不会轻易动她。
对于怡妃来说,她想过很多办法给瑾贵妃下绊子,早在此前菊花园里就差点成功了,不知道容若怎么插了脚让她功败垂成,可怡妃从来不会在皇帝面前跟瑾贵妃对着干,毕竟她扮演的是一个永远不谙世事,只一心钦慕皇帝的撒娇小女人。
可是慕北辰的话已经说出来,就没有了覆水回收的余地,他不避不让的对上皇帝沉暮的目光,两人针锋相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父子。
“不过……春蛐都已经承认下毒谋害之事,证人又从何而来呢?”瑾贵妃破开皇帝和慕北辰谁也不让谁更像是暗中较劲的对视,她绵雨柔风的化解道:“皇上,不如听一下吧,左右这两个孩子昨日是受了大委屈的。”
瑾贵妃这样一说,倒好像皇帝因为体恤容若而免了他们的无理取闹,也给了皇帝一个台阶下,容若不禁想竖大拇指,高,这就叫说话的艺术。
容若瞥了慕北辰一眼,哪像某些人,要么不说话,要么就噎死人,就不能给他爹一点面子功夫,毕竟人家是皇帝,要脸。
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子只好扶着蔺妃坐下,再亲自倒了杯宫女才送上来的热茶放在蔺妃手掌心。
茶盏刚握住,忽然殿中起了一阵冷风,蔺妃反射性的抬头看过去,就见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背着光的女子踏着秋水莲花般的步伐,一步一缓的慢慢走进来。
“叮当——”茶盖和茶杯撞击在一起,溢出些许热茶,蔺妃垂目,把茶杯放回桌案,取了一条帕子擦拭溅在手背上的茶汤。
“母妃怎么了?”太子听到声音,马上问道。
蔺妃擦完后,整理了一下襟前衣物和袖子,抬起眸子道:“茶水太烫了,等会儿再喝。”
两人说话的时候,女子已经跪在殿中央,向皇帝跪拜请安,声音如溪,抑扬顿挫:“臣女孙婧玉,叩拜皇上,皇上圣安……”
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慕北辰之外,都没有想到,所谓的证人是孙婧玉,殿阁学士孙乾的嫡长女。
容若眼中也很是出现了一抹惊愕,慕北辰只告诉她找到了关键的证人,可她没料到会是孙婧玉啊,特别是眼前的孙婧玉虽然看得出入宫时服饰整理过,可到底看得出来衣服上沾染了灰尘脏污,衣摆还有一处长长的利器划过的痕迹,她左边袖摆最下端甚至隐约可见一星血迹……
容若再看孙婧玉的面容,素面不染粉黛,白皙面部染了一抹灰,眉目中的书卷气一扫而空,成了空寂山谷中回应的一点苍白,她的眼神忐忑不安,甚至有一种视死如归的狠,好像破釜沉舟,没有什么能叫她再留恋。
“这就是你们俩请来的唱经人,未免太过胡闹,便是本宫也认得出,她是孙大学士的千金,哪是什么唱经人啊。”怡妃故意不用证人一词,而是以容若的说法轻松勾起话题。
容若站在离孙婧玉三步远的地方,半垂眸,勾起一抹兴味浓厚的笑道:“怡妃娘娘稍安勿躁,唱的好不好,待会儿娘娘就可知了。”
怡妃挑了挑细长的柳眉:“皇贵妃,你怎么看呢?”
瑾贵妃看到孙婧玉的时候,脑子里很快过了无数个想法,可没有一个能长久的停留住,面对怡妃的试探,瑾贵妃凤眸淡扫她一眼,道:“孙小姐知书达理,琴棋为乐,是个好孩子。”
冬至游园会之前,瑾贵妃招过好几位官至四品及以上的闺阁千金入宫,一来看人品貌相,二来读腹内气度,对于其中几位很有些印象深刻,当时就觉得孙婧玉貌不惊人,可难得气度沉稳,进退有度,或者给太子当个侧妃,将来担任一宫之主,平日规劝太子,也是足够了。
慕北辰站在孙婧玉两步远的地方,敛着眉目,淡声提醒道:“孙小姐,之前同本王说过的话,你现在可再说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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