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眯了眯眸子也想起来,当日跟在晴棠身后的小宫女中有她一个,难怪看着脸熟。
“咦?”月桂张望了半晌,疑惑道:“看她的样子,好像是来找姑娘您的。”
果然,那位小宫女望到她们看过去后,脸色又是着急又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手舞足蹈的在那边胡乱飞舞,容若侧头对月桂说了两句,月桂点头从殿中悄悄退出。
很快的,月桂又回来了,对着容若耳语两句,容若手指头揉了揉额际,皱眉道:“太医院那边的人呢?”
“小锦说都在呢,不过太子妃不愿惊扰了皇上和娘娘们,又听说姑娘进宫了,希望姑娘能走一趟。”月桂把话如实的都交代清楚了,担忧道:“姑娘可要去吗?”
容若垂眸考虑了一下,很快道:“绿雀跟我走一遭吧,月桂你留下来,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吃多了在外头溜达一圈。”
月桂点头称是,取了放在一旁椅子上的斗篷给容若穿好系上带子后,容若携带着绿雀自边门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外头晴光大好,只是冷风不绝,迂回的在宫殿里盘旋回绕,吹的鹤鸣台彩带飘飞,花儿瑟瑟发抖,唯有青松屹立,百年不倒。
“给姑娘请安,姑娘您终于出来了,太子妃想见姑娘,麻烦姑娘移步。”小锦看到容若踏出宫殿门口,忙不迭的福礼。
上次东宫一行不愉快,是实话容若是不大想去东宫的,可终究与太子妃没有关系,她若是不走一趟,未来太子妃发生什么不好的,她反而还会记挂,想着自己要是不那么锱铢必较,也能挽救下一条小小人命。
容若偏过头没什么多余表情的看了小锦一眼,小锦被看的不安,脑袋一直垂到脖子里,容若清声道:“走吧。”
三人沿着游廊一路从鹤鸣台离开,走过之前路过的花架子时,迎面撞过来一个人,冰蓝色窄袖长衫,袖口处镶袖金线腾云祥纹,腰束靛蓝色祥云纹的宽腰带,坠白玉玲珑佩,踏着锦靴信步而走,明明该是风流倜傥模样,却因为嘴角那一抹放荡不羁的邪笑显出几分轻佻来。
那人出现的突然,容若快要迈过花架子时,没预防有人会闪出来,她要后退已经来不及,堪堪就要撞到对面那人身上,绿雀猛的伸手一拽,拎住了容若斗篷的帽子,一把给拽了回去。
容若一声惊呼含在嘴里,不满那人走路不长眼,谁曾想还不及她说话,倒是对面吊儿郎当的男音笑嘻嘻的道:“美人眼神不好,怎么尽挑着别的地儿不走,偏生往我身上撞。”
容若心中窝草一声,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她抬起头来,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气笑道:“啊,今天的太阳可真是大的晃眼啊。”
“嗯?”秦克卿不明所以,怎么好好的说起日头来,还是跟着含笑道:“莫不是需要我给你打伞。”
容若扯了扯两边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公子留着自己用吧,否则我怕太阳太大,闪瞎了你的钛合金犬眼。”
容若脚步一转,绕过秦克卿大踏步离开,斗篷掀起擦过旁边的花架子,抖落了上面一层的枯枝烂叶和洋洋洒洒的碎雪粒子,扑了秦克卿满鼻子满脸。
泉眼?还是……秦克卿手指抚过鼻头,黝黑的眼眸一厉,嘴角勾起阴恻恻的笑来,臭丫头骂他是狗?!
旁边解完小手的某王爷孙子走过来,肚子里的酒被冷风吹了后散掉不少,看见秦克卿呆站在那块地儿,纳闷道:“刚才喊你一起不愿意,这会儿你怎么出来了。”
秦克卿拇指从鼻子处揩过,抬起头来,“怕你醉倒在茅房里出不来。”
“够哥们,义气!”某王爷的孙子勾起秦克卿的肩膀,哼着小调往回走,“哦对了,我刚才好像见到天仙了,一眨眼就没了影子,你说是不是厕神啊……”
出了鹿水宫后,容若远远往后看了一眼,问绿雀:“这人到底是谁?”起初在狩猎场见过,容若没放在心上,出入猎场的总归是京城哪家纨绔子弟,可今天进宫了还行为处事如此放肆,她不由得猜测这个男人身份不简单。
绿雀青衣素行,翠竹一样的身躯笔直,行动如风,一派飒然英姿,跟在容若身后,脚步不远不近,听得问话,当即道:“姑娘避开他是对的,他是惠宁长公主的嫡长子,秦国公世子,名唤秦克卿。”
“秦可卿?”容若脑门刮过一阵黑线,“既然他是惠宁长公主的儿子,跟月华岂不是兄妹。”
绿雀在慕北辰回京前一直留在京城,并不清楚容若和月华的恩怨,闻言点头道:“月华郡主和秦世子都是惠宁长公主嫡出,不过秦国公还有两位妾室,另生有一子二女,今日并未出现。”
容若咋舌,这个长公主还挺大方,身为一国公主还容得下自己夫君纳妾,真是佩服古代女子的三从四德,贤良淑德啊。
绿雀仿佛从容若脸上看出她所想,简略道:“两位妾室早于长公主入府,现居住国公府,而长公主另住公主府内。”
容若倒是有点好奇,妾室和正妻分居两头,那位国公爷是不是还要来回跑,初一十五去公主府,平时回国公府?这般一想,容若还挺同情国公爷的,难怪很多勋贵人家都不愿意娶一位公主来,简直给自己招个祖宗找罪受啊。
这么说了几句,绿雀身形忽然一动,掠到了最前头,声若寒冰道:“你带的是什么路?”
容若不记路,尤其面对宫中差不多的地形,她环顾四周,这边算是比较僻静的一块地方,前方有一隅宫殿伫立,像是传说中孤独守候的独角兽,她站在铺满鹅卵石的道路上,空气里有一股冷香,容若仔细嗅了下,是梅花的味道。
小锦没料想绿雀突然发难,被吓了一大跳,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变了变,“奴婢走这边路近一些。”
“近路?”绿雀冷冷一笑,“东宫明明就不在这个方向,这里单通向梅园和太后的寿康宫,难不成你要告诉我太子妃在梅园赏梅或者去了太后的寝宫?”
小锦眼皮子颤了颤,死死的垂着脑袋,双手不安的绞了绞,“许是,许是奴婢听岔了,奴婢这便去问问。”
话音落地,小锦撒开腿就往旁边小道上跑,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等人走了,绿雀收回视线,不解道:“姑娘为何不让属下抓她。”小锦那点脚力,绿雀一出手就能制个服服帖帖,更别说在绿雀眼皮子底下跑人了。
容若不明其意的笑了笑,“你抓了她然后呢,言行逼供,说她为什么带我们走错路?”
绿雀愣怔了一下,素来不都是如此?
“这可是在宫里!”容若抬起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天空,“难道还嫌你们家王爷身上的麻烦少啊,走吧,暗中跟上去看看。”
绿雀欲言又止的跟上容若的步伐,容姑娘也没有她自己说的那般冷情,还是挺关心静王爷的啊。
不过两人走了没多少步,就碰到一行宫人经过,也不好再往前了,而且这边分岔路极多,不知道小锦跑了哪个方向,只好装作散步到此的样子,往回退。
靠近鹿水宫时,容若还在想着,太子妃让小锦带着她们兜一圈的意义是什么?还是,这个人是否真是太子妃安排的,毕竟早前也有太子强留她的事发生。
不管如何,容若认为自己身上没什么可供别人惦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又有什么事准备扯到慕北辰,幸亏绿雀反应机敏,及时退了出来。
“绿雀,待会儿回了鹤鸣台,你寻个机会暗中去一次东宫,找太子妃身边的书珍询问一下太子妃的身子如何了。”容若想了想有点不放心,莫非太子妃真的情况不好,小锦故意绕路是想耽误治疗,毕竟前有桑昭媛滑胎在前,宫里的孩子可不好生养。
对绿雀来说,这是小问题,要是太子妃没事,可以在暗中顺便再查一下小锦,如今看起来,这个小锦必然是有大问题的,只是暂且不清楚她是谁的人而已。
容若刚才大可以让绿雀制住了小锦逼问,绿雀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容若暗中使了个眼色让绿雀不要动作,她想着宫里头不是静王府,也不知道背后多少只眼睛盯着,万一小锦身上找不出问题,她推脱自己一时情急带错了路,反而最后容若和绿雀惹一身腥,而这可能正是背后人所筹谋的。
容若不能让自己落入别人的陷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避则避。但她没考虑过,到底是想独善其身,还是不愿慕北辰因自己牵累。
回到鹤鸣台,容若就听见里面传来悦耳的古筝声音,似空谷鹤鸣,幽涧清泉,使人忘了严寒隆冬,冰雪刺骨,一下子陶醉在春花拂柳般的烂漫花季中。
几乎是一瞬间,容若就确定这肯定不是出于宫中伶官所演奏,因着这琴音中还带了一丝女儿娇俏,思慕心动,是怎么也遮盖不住的小女儿心态。
容若合着这曼妙的音符在门口欣赏了一回,等琴音了了,才踏步从边门走进去回到自己的位置。
月桂看到容若回来的这么快,有些惊讶的猜测,难道太子妃没事,眼下人多口杂的也不好多问,只弯腰给容若倒了杯热茶暖暖身子,驱寒气。
容若冰冷的双手捧着茶杯,温度透过杯子一点点传递到身上,慢慢的暖了心口,她呼了两口,小小抿一口茶后,放抬头问道:“方才我在外听到有人弹琴?”
月桂取了容若的斗篷,看到一角的灰尘有点奇怪,拍掉后折叠好放在旁边空出来的椅子上,回身道:“怡妃娘娘让几位小姐出来表演助兴,刚才是武安侯府的战小姐在弹琴。”
容若哦了一声,难怪琴音娴熟,就是稍显气力不足。
她当今日是没自己事的,未料一个声音独独传来,指明道:“臣女献丑,想请教容若容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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