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蒋昭昭缩在被子里,像是用尽了力气讲话,却没有任何控诉。
一切都是自己选的,她甚至怪自己比怪江临舟还要多。
江临舟一只手搭在门把上,指尖都在颤抖,他知道今晚有必要解释些什么,可是现有一块石头压在他的胸口,压着他根本无法张口。
他缓缓闭眼,快速地推来门,走出去。
哭累了,蒋昭昭就着一脸被眼泪晕过的彩妆昏昏睡去。
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马上就要结束了。
睡梦里,蒋昭昭好像听到开门声,然后身边多了干燥的体温,没有很靠近,只是静静地沉默在床前。
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一探究竟。
第二天醒来时,她有片刻失神。
眼皮肿起来,喉咙里像是着了一把火,衣服被江临舟换成了睡衣,所以身上的味道并不难闻。
视线飘到床头柜上,手机旁边放着一杯蜂蜜柚子茶,热的。
宿醉后的头痛感很清晰,蒋昭昭握着拳头捶了捶头,门就被从外面打开。
阳光在地板上反射出一块光斑,江临舟就站在光芒中。“醒了?”江临舟声音如常:“那先吃饭。”
蒋昭昭愣了一下,没吱声,安静地走进卫生间。
照着镜子她才发现,自己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彩妆了,应该是江临舟给卸的。
他哪里是不会关心人呢,早上知道送蜂蜜柚子茶,晚上她睡着了懂得给她卸妆。
之前种种的冷淡冷漠,不过就是不爱。
蒋昭昭叹了口气,胸腔有些痛。
多想也没用,蒋昭昭将头发往后拢,走出房间。
餐桌上摆着碗碗碟碟,江临舟正在流理台前忙碌。
“马上就做好了,再等会儿。”
江临舟听到声音,先嘱咐她,然后又忙起来。
蒋昭昭看着一桌子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品,只感觉一阵酸涩的冷气直逼喉咙,在一起三年,直到今天才知道江临舟原来是会做饭的。
昨晚借着酒劲儿才说出的那些话,如今她清醒了,却如何也说不出。
可是她不愿意接受迟来的示好,也不想把战线拉长。
她很了解自己,更生怕自己再因为江临舟的一丁点儿好又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回去。
“江临舟,我……”蒋昭昭捏着衣角坚定开口。
“先吃饭,坐下来说。”江临舟打断她,语气稀疏平常。
算了,就当最后一次。
江临舟给她拉开椅背,她顺势坐下来。
蒋昭昭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食不言寝不语”,江临舟更不会在吃饭时讲话,两个面对面坐着,像是互相审判对方。
“就这样吧。”
蒋昭昭受不了沉默,垂头闷声说了句,柔顺的黑发都搭在肩膀上。
她甚至说不出分手这样的字眼,潦草的开始不需要太过正式的结局。
江临舟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油条,才看向蒋昭昭的眼睛。
他瞳仁漆黑,寒潭似的,并没有因为蒋昭昭一句话有什么情绪波动。
“昭昭,你需要冷静一下。”他说,笃定蒋昭昭离不开他似的。
蒋昭昭嗤笑了一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还要她冷静。
她也放下碗筷,嘴角攒起浅浅的笑意,柔声道:“江临舟,你也要反省一下。”
江临舟转了下袖口,神色自若地抬头:“裴羡公司的事,我以后会解释给你听。”
话音刚落,放在一旁工作用的手机响起,他起身走到窗边接电话。
又变成了气场冷然的样子,严肃地回了几句。
再回头,声音还有点冷:“我叫郑杰送你回学校,有时间我去找你。”
这话一说,蒋昭昭就知道刚刚他一副好商量的样子装得有多难。
他甚至都不觉得她是真的坚持不下去,真的想要分手,只想还用原来的老方法哄一哄等她脾气过去。
无力和委屈感一起堵在胸口,蒋昭昭低头苦笑:“算了,你先忙,有时间再说。”
江临舟舌抵上额,似乎是思考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到底是工作重要,不过思考一秒,他就拧着眉走出房间。
空气都因为他的离开静默了几分,蒋昭昭吃好早饭,又去衣帽间收出自己的东西装走。
论起来,江临舟对她并不差,而且比绝大部分男朋友都要出手大方。
衣帽间里各种品牌当季流行款高定款都有,春夏秋冬衣服包包首饰鞋子,应有尽有,就连彩妆和护肤品都按照每个牌子的爆款准备好。
准备得如此齐全,不过是让每个蒋昭昭突然留在这里过夜后的清晨方便一些。
蒋昭昭还有一张江临舟的信用卡。
在他们第一次的事后清晨,因为时间的关系蒋昭昭无数次猜想这张卡算什么。
这些都不用带走的,蒋昭昭把信用卡放在床头,从卫生间收出她用过的毛巾拖鞋洗面奶牙刷,扔进垃圾袋里。
江临舟回去工作,居然把自己的特助郑杰留在这儿送她回学校。
门打开,是郑杰一张带着公式化的尊重的脸。
“蒋小姐,江总让我送你回去。”
蒋昭昭笑着点头,走出来,关门。
风吹来,门“砰”地一声。
她突然想到,刚在一起没多久时,江临舟让她来华庭等她,她到了华庭才猛然想到,这里根本没录入她的指纹,她也不知道密码。
她想给江临舟打电话,可又怕影响到他工作。他又没说具体什么时间回来,蒋昭昭想让他回来一眼就能看到她,就在门口等了又等。
江城十二月的天气,气温零下十几度,蒋昭昭又冷又困,等到深夜才给人等回来。
江临舟只是摸小猫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嘴角亲了亲,轻飘飘一句“宝宝对不起,我怎么忙着把这事儿都忘了”。
风把心底撕露了一块,那些他不在乎她,压根不爱她的细节,一点点清晰明了。
*
“再说”究竟是什么时间,江临舟不来找她,她也不清楚。
她最近有些失眠。
每天晚上闭上眼,恋爱中那些小细节就浮现了出来。满脑子都在有人和她说:他根本不爱你。
她在追江临舟时,面对多很多白眼和冷嘲热讽。可她坚定地认为,追求不应该是男生的专利,她喜欢一个人,也可以奋不顾身地努力。
爱情是自己的,欲望是真的,她坦坦荡荡。
可如今,她每每想到江临舟,总会无法避免地想到,他不过是花些钱找了个长得不错还听话乖巧的床伴罢了。
“王老师让你把改好的论文交上去你交了吗?”
“今天排练的是第三幕戏,天呐你怎么又带错剧本了。”
“昭昭,你不要吃褪黑素了好不好。”
宋乔每天都在开导她,可是蒋昭昭觉得,做什么都提不上力气。
她自嘲着说:“失恋后遗症,劲儿大。”
不过还是有值得让他开心的事,五一小长假,江城媒体都在庆祝“江氏鸿信集团夫人四十五岁生日”时,沈文素和蒋文涛来江城看她。
从刚来江城读大学开始,每个学期沈文素和蒋文涛都会来一次,她也会抽空回家一次。
赶上计划生育潮流,蒋文涛就是独子,沈文素有个双胞胎妹妹沈文杰,沈文杰又是不婚主义者,两人也只有蒋昭昭一个孩子,所以蒋昭昭得天独厚地拥有了全家三代七人的全部关爱。
见到爸爸妈妈,蒋昭昭开心了不少。
蒋文涛在厨房里忙活,做蒋昭昭最喜欢吃的锅包肉配大拉皮儿,顺便还得有拔丝地瓜配老雪花,烤鸡架拌鸡架也一个都不能少。
虽然看着粗糙不精致,但都是家乡菜,长久不吃终归是想的。
蒋文涛做饭,沈文素给打下手,蒋昭昭只能帮忙洗洗菜,偶尔偷一片火腿肠喂奶酪。
奶酪开心地直摇尾巴。
“宝贝儿最近怎么这么瘦?是不是经纪人又不让你吃饭啦,胖一点可爱的,瘦得没有半斤骨头可不好看。”
沈文素当了一辈子语文老师,一讲起话来就滔滔不绝。
蒋昭昭赶紧去求助老爹,跑过去给锅包肉裹面粉。蒋文涛立马接受信号,对沈文素说:“沈老师,嘴歇歇好不好。”
沈文素白眼一翻,“蒋老师最近话少,还不是跟带的本科生聊到自闭。”
蒋昭昭:“我爸带本科生了?”
蒋文涛“哎呦”一声:“今年回武胜校区带了几节课,看到两个本科生还不错,结果论文写起来……”
又开始长篇大论,最后总结了一句:“你们本科生啊,毕业论文的作用就是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
一看给自家女儿讲了进去,沈文素横了他一眼:“赶紧干活吧!”
北城的男人都出了名的怕老婆,蒋文涛小声嘀咕了一句,手上动作却快了起来。
蒋昭昭在厨房只能是捣乱,沈文素给她撵出去看电视,她就一边跟奶酪玩,一边吃零食。
门铃急促地响起。
“昭昭,去开门。”沈文素在厨房里喊一声。
“这个时间会是谁啊?”蒋昭昭嘟囔着,疑惑地去开门。
门一开,木质焚香的沉重感夹杂着酒气袭来。
蒋昭昭心头一颤,后背僵硬。
肩膀上多了沉重的重量,江临舟弓着身子抱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沙哑又低沉地唤了声:“宝宝,抱抱。”
颇有几分缠绵的样子。
他怎么来了!
绝对不能让爸爸妈妈看到!
蒋昭昭大脑瞬间空白,双手僵硬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沈文素踢踏的脚步声。
“昭昭,来客人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变成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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