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沅一直觉得,太子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脑子很正常,比如偶尔间她听到他说起朝政大事,提起如今边疆局势,她都会由衷觉得,到底是一国储君,学的是治国之道,自己便是自诩聪慧,再学一万年,也学不得那眼界,更学不得那俯瞰天下的气度。
这个时候,她会忍不住趴伏在他胸膛上,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胸膛里,会觉得自己可以把一辈子都交给他。
但是偶尔间,他也会不太正常。
比如现在……
自打这次太子进了寝殿,说出“仔细凉气过给你”这种话后,她觉得他对待自己小心翼翼的,好像自己是易碎的瓷器般,甚至抱着自己的时候都不舍得用力气。
他还沉默地抿着唇,就那么凝视着自己,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看到心里去。
喜欢吗?当然是喜欢的。
谁不愿意被当做宝贝一样被人捧在手心。
更何况在顾锦沅过去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被任何一个男性这么对待过。
她是没有享受过父亲疼爱就长大的孩子,骨子里其实是渴求的。
这是她以前并不愿意承认的,她会告诉自己,她不需要,但是如今嫁人了,却被自己的夫君这么疼宠,被他这么仔细地捧在手心里,她才知道,因为觉得自己得不到,才故意说不需要吧。
不过此时……她咬唇看着他:“到底怎么了?”
已经慢慢恢复过来的太子,低首凝视着怀里的女人。
外面已经是雪花飘飞,每一丝雪花落下都是一丝沁凉,凤阁龙楼蟾宫御苑再是繁华,也被缓慢地覆盖在那白茫茫的天地间,他这一路走来,想着上辈子做一只孤魂飘浮在宫阙之上的情景,那雪的寒凉已经入骨。
但是踏入了寝殿,便看到这个香软娇媚的女人。
这辈子,她是自己的妻子,是会安静地等着自己回房的女人。
寝殿中漂浮着轻淡的熏香,暖炉无声地燃烧着,宫灯静寂地散发出柔和的光,这个女人披着既绣锦绛色的家长便袍,酥红柔软,隐隐露出里面软白绸的中衣,衬得那纤腰一缕,也衬得那肌肤柔润奶白。
搂在怀里,她身子软得仿佛轻轻一折就要断掉般。
顾锦沅却被太子的目光看得有些脸红了,其实两个人成亲已经有一些时候了,关于男女之事,她也从原来的石头人穴位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知道,许多滋味都已经尝过了。
但是现在,他那表情,好像恨不得当场把她吃了一样。
“殿下?”她总觉得,他时不时会不太对劲,说是失心疯也不太像,反正就是偶尔间会不对劲。
“没什么。”太子俯首下来,在她耳边低声哑道:“用过膳了吗?”
“用过一些了。”顾锦沅这才想起来,忙道:“给你熬了鸡汤,正好今天外面下雪,你喝了驱驱寒?”
“嗯,好。”太子这么说着间,低头轻轻咬了一小口她那块米粒小痣。
顾锦沅被这么一咬,身子都酥了。
不过想想天才晃黑,这个时候上榻,怕是要被人笑死了,是以到底忍下了。
一时命宫娥呈上了鸡汤,是用小火慢慢温着的,呈上来后,恰好能喝。
“你亲自炖的啊?”太子挑眉看了她一眼。
“嗯。”顾锦沅抿唇笑。
“不用。你每日好好休养身体就是了,何必弄这个,万一累坏了呢?”
“我有那么娇弱吗?”顾锦沅笑了:“再说这几日我从皇后那里回来,也是没什么事,若是不做点什么,我还嫌闷呢。你该不会是嫌我做的不好喝,才不让我做。”
“当然没有。”
顾锦沅看着他断然否决的样子,却是想起来那一日她从皇后那里听说的故事,一时抿唇想笑。
“你不要总是在父皇面前顶撞,父皇说不好喝,那想必就是不好喝,我又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
“可是我觉得好喝。这么好喝的,他竟然还嫌弃。”
语气中满是对他那位父皇的不满。
顾锦沅更加忍不住笑了:“我估计人家都笑话我呢!”
太子一本正经地道:“反正我的太子妃做的,那一定是好的。”
顾锦沅看那如冰似玉的面庞微微绷着,墨一般的发垂落下来,灯光下这么看,他实在好看得不像真人。
而这个人就在眼前,是她最亲昵的夫君。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来,轻轻刮了一下他的脸,叹:“你如今只是太子,若是有朝一日登上宝座,岂不是不容人违逆半句。”
太子轻轻地品了一口鸡汤,黑眸抬起,看向她,却只是道:“龙有逆鳞。”
顾锦沅怔了下,逆鳞?
他的逆鳞,是她?
以至于他可以在一件小事上幼稚而倔强地维护自己,不容许任何人让自己有一丝丝的不痛快?
这个时候,太子却已经喝完了那鸡汤,他抬手优雅地擦拭了嘴角,之后凝着她道:“你是不是已经沐浴过了?”
此时的她已经卸妆了,乌发透着几分潮意,雪肤仿佛凝着盈盈珠光,倒像是刚刚沐浴过,散发着一股轻软的甜香,让人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
顾锦沅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那双黑眸中已经泛起压抑的暗火。
分明只是这么对视一眼,她竟觉得呼吸有些促急了,当下不由得别过眼去,软声埋怨道:“你不去沐浴吗?”
太子却定定地看着她:“你陪我。”
顾锦沅挑眉:“?”
太子玉白的脸颊泛红,不过还是坚持道:“沅沅陪我一起沐浴好不好?”
顾锦沅被这句话烫得满脸通红,一下子站起来,没好气地嘟哝道:“才不要呢!你好好地去洗吧,不要想什么幺蛾子,你自己疯,我才不陪——”
然而她这话没说完,太子一个箭步上前,直接将她抱起来了。
她踢腾了几下以示抗议,但是很快就没音了。
此时已经入了腊月,外面的雪飘飘洒洒而下,先是犹如轻纱一般覆盖了那巍峨宫阙的斗拱廊檐,之后便厚重起来。有不知名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过,带起一片晶莹的雪花,也有肃穆的侍卫犹如松柏一样站立在殿门前,更有小心翼翼的宫门,在那冬雪飘零时,捧着热水,进出着这寝殿。
沐房里暖和得紧,暖和得顾锦沅奶白的脸颊上泛起一层奇异动人的红晕,仿佛搓开的胭脂水粉,看得人恨不得一口吞下。
这个时候,她已经懒懒地没什么力气了,只能趴伏在他怀里,任凭他施为。
温润的水轻轻地泼过那凹进去优美弧度的后腰,一缕墨发犹如水草一般飘荡在窄瘦的肩头,绵绵玉生香,紧搂着她的男子不舍得将她放开半分。
“喜欢吗?”在许久过后,一切平息,太子轻轻挑起她精致的下巴,看着女人眯起的眸子泛着的妩媚,这么低声问道。
顾锦沅根本没能搭腔,只能从微微张开的唇中发出低低的哼唧声。
这倒是引得太子眼眸再次转黑。
重活一世,大雪掩窗,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仿佛有的是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更有着充沛健壮的体魄可以疼惜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以恣意妄为。
“我再这么帮你弄一次好不好?”他低低地在她耳边吐气。
“不要……”她却仿佛想起来什么,微微挣扎起来。
“你不是喜欢吗?”他这么哄着她。
她自然是不愿意,那么羞人的事怎么会愿意呢,不过他有的是手段,而她也禁不住他那些手段。
……
当韩淑妃气冲冲地踏入东宫的时候,太子正和他的太子妃沉浸在沐浴之中。
以至于韩淑妃冷笑一声:“我虽只是一个妃嫔,但到底是二皇子之母,他怎可如此对我!”
她气得几乎想将这东宫嫌翻:“是心虚不敢见我吗?你堂堂太子爷,就是怎么对待你的皇兄的?”
说着间,她狠狠地将旁边的玉瓶拿起来,直接扔在了地上,价值连城的玉瓶就这么摔了一个粉碎。
二皇子很快紧追其后赶来了,他见到这般情境,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母妃息怒!母妃,这件事不关太子的事,是儿子不想喝了,儿子喝了这么多年药,实在是腻了。”
然而韩淑妃却气得直接一巴掌扇向了二皇子。
“我为了谁,你说我这么多年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吗?为了给你配药,我花了多少心血?为了你的身子,我又付出了多少,我什么都是为了你,结果你呢,你竟然偷偷地瞒着我把药倒了,你竟然敢不吃了?你就是这么孝顺我的,就是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太子不让你吃,你就不吃了?你听谁的?你以为他能安什么好心?”
“看到没有,他连见都不敢见你,他不敢出来,他心虚了!他就是想故意害你!”
韩淑妃太气了,气得手都在抖。
她怎么有这样一个傻儿子,这个傻儿子还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忍辱负重是为了什么吗?都是为了他!
结果他好赖不分,竟然听太子的?
太子能对他好吗?
他竟然听太子的!
只这一件,对于韩淑妃来说,简直是挖心一般。
她再也受不了了,她可以给皇后赔礼,也可以在太子妃面前屈尊,但是凭什么太子不让她儿子吃药,只是要她儿子的命吗?
“太子,你给我出来!”她嘶哑地低吼:“你有胆这么害我儿子,不敢出来见我吗?”
沐房中,隐约听到了隔壁动静的太子蹙眉。
顾锦沅也是瞬间从迷惘中清醒过来,低声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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