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皇后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她往日可是泥捏的好性子。
没办法,摊上那么一位秉性良善以孝为先的帝王夫君,皇后还能怎么着,还不是处处敬着这位皇太后,多年来低头做人,生怕招惹了是非让自己夫君为难,是以处处忍耐,并不敢去顶撞哪个。
但是现在,她突然有些受不住了。
她想起那一晚皇上所说的话,皇上年幼时就没了娘,孤苦伶仃的一个孩子,后来被皇太后抱养过去,其实人家哪里给过他好脸色,一个可怜的孩子就那么在宫女照顾下长大,长大后当了太子,当了皇上,才好起来,开始孝敬皇太后,人家仿佛天大的恩情压下来,大半辈子没个消停时候。
如今,却是越发张狂了。
想到这里,皇后冷笑一声,她不再看皇太后,反而望着韩淑妃。
皇太后再怎么样也是长辈,她没办法,但是她能打狗。
她堂堂一国之母,还不至于被人当成贼来防着!
示意她冷冷地望着韩淑妃:“走吧,韩淑妃,还不随本宫一起过去看看,若是本宫真得偷了什么貂绒大氅,赶紧去数落本宫的罪过!”
韩淑妃其实不太想出头露面,至少形势没明朗前,她不想得罪皇后。
但是皇后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意识到,看来今天大家就是对上了。
她也就笑了:“那也行,不如干脆太子妃也随着一起看看,看看那貂绒大氅到底在哪里。”
顾锦沅听闻,当即道:“最近宫中诸事,都是孙媳妇陪着母后一起打理的,若是母后有错,那儿媳妇自然也有错,既如此,淑妃娘娘说的是,干脆大家伙一起过去看看,看看我们婆媳两个是怎么做了贼,被人家说到这份上。”
一时淡淡地瞥了一眼顾兰馥,却见那顾兰馥脸上已经红肿,肿得像鼓起了两个红馒头。
当下笑了,故意道:“王嬷嬷,你这两巴掌打得不错,回去赏你百两白银。”
王嬷嬷面无表情,拉长了调子:“谢太子妃赏。”
这一句,顾兰馥气得险些想扑上来直接给顾锦沅两巴掌。
她肆无忌惮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自己,结果现在还要赏那婆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好生丢人现眼,那她以后还怎么嫁给二皇子,怎么当皇后!
不过现在大家自然顾不上什么顾兰馥的面子,皇太后看了一眼这太子妃,眯起了眼,咬牙道:“既如此,走吧。”
一时就连皇太后也随着大家伙过去库房,路上前后拥簇,好一群人,宫娥太监更是慌忙前面开路准备。
谁知道走到了那库房前,顾锦沅却突然道:“如此大张旗鼓,只为了一件貂绒大氅,传出去倒是让人笑话。皇祖母,那件大氅确实是在库房中,依孙媳妇的意思,不如就此算了吧?”
她这话一说,旁边的顾兰馥首先出声了:“不行,算了?怎么可能算了!你自己分明贪图了那件大氅,如今却推三阻四,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顾锦沅挑眉,凉凉地看着顾兰馥。
她虽然生得国色天香之姿,但如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顾兰馥,却只让人觉得自有一股不怒而威之姿,看得人腿软心虚。
顾兰馥几乎是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难道不是吗?本来说好的要查,怎么突然不敢了!”
韩淑妃见此,自然也以为拿住了皇后,得意地瞄了一眼旁边冷着脸的皇后:“兰馥说得有理。”
皇太后绷着脸:“太子妃,都已经说好的,怎么出尔反尔?再说有长辈在,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你刚刚说好的至孝之道呢?”
顾锦沅被皇太后这么一说,顿时低下了头:“是。”
旁边顾兰馥肿着脸,就那么盯着看,看这情景,眼里顿时浮现出得意来。
事到临头怕了吗?刚才的嚣张呢?说到底貂绒大氅已经放在你房里了,心虚了吧?
这个时候库房总管已经过来了,听了皇太后吩咐后,面上有些为难:“这个如今已经入了库房,若要找出来,怕是要费一番周折。”
皇太后见此,自然更是信以为真,果然皇后和太子妃在欺瞒自己。
当下大怒,沉着脸说:“去找!”
那总管吓得脸都煞白了,只好带着人去寻,一时皇太后身边的嬷嬷全都跟着,这是监管着,免得他们从中做出什么手脚。
库房外,早有人安置了座椅,皇太后冷着脸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旁边静寂无声。
韩淑妃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眸中自然有得意之色,而顾兰馥却是狠狠地挖了顾锦沅一眼,这一次,我看你定是要吃瘪了。
待到我进门后,这后宫之中,再无你容身之地!
而皇后却是绷着脸,就那么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顾锦沅低着头,不吭声。
顾兰馥从旁看着,越发觉得这婆媳两个那就是待宰羔羊,怕是心里怕极了。
就在这个时候,皇太后突然不耐烦了:“怎么还没寻到?”
皇后:“怕是难寻,母后若是等不及,不如先回去寝殿,要不然万一着凉了,倒是儿媳的不是了?”
皇太后阴着脸:“不必,哀家若是着凉,自然和你无关!”
皇后听此,也就不说什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得说皇上驾到,紧接着一群太监呼啦啦地拥簇着皇上来了,皇上身边还跟着太子。
在场众人,除了皇太后,自然全都上前拜见。
皇上走到近前,却是皱眉:“母后,这是为何?”
皇太后见了皇上,颇有些没好气:“你问问你的好皇后!”
皇上疑惑地看向皇后,皇后忙上前将这件事说了。
皇上听闻,却是道:“既如此,那儿子陪着母后过去寝殿先行歇息,库房这里让人慢慢地找着就是了。”
然而皇太后听闻这话却是大怒:“好好的,是谁把你叫来的?你这是生怕哀家欺负了你媳妇?你这是有了媳妇,连我这个太后都顾不上了!”
皇太后这么一怒,满场皆惊,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
皇上叹:“皇后一向贤良淑慧,又怎么会干得出私藏贡品之事,想必是这其中有些误会。”
皇太后怒指着皇上鼻子骂道:“我这是白养你了吗?你忘记当初是谁把你从掖庭抱出来,又忘记是谁扶持你登上帝位了吗?”
皇上被骂了一个狗血喷头,不过他没说什么,他依然好脾气地笑着说:“母亲教训的是。”
皇太后听得这个,却是想起来一些陈年旧事,又冷冷地扫了顾锦沅一眼:“还有你这儿媳妇,竟然敢隐瞒哀家了!说什么番邦进贡的貂绒不入人眼收了起来,这分明,分明是自己窝藏了!”
皇上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顾锦沅:“可有此事?”
顾锦沅忙道:“儿媳便是再大胆,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事来。”
太子从旁看着,却是没言语。
皇太后嘲讽地道:“既如此,那找出来啊,给哀家看看,你们把东西藏哪里去了!”
皇上再次为难地看了看皇后和太子妃,正想说什么,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那库房总管却过来回话:“找到了,找到了!”
大家一听,都有些惊讶。
皇太后自然是不信,蹙起了眉,锐利地打量着那库房总管。
顾兰馥眯了眯眼睛,韩淑妃看着一旁皇后无奈的样子,却是直接道:“既是找到了,便拿出来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番邦进贡的那一套。”
皇太后颔首:“打开!”
一时这箱子打开来,里面一件用细绒包裹着的貂绒裘皮便出现在眼前了。
当所有的人看到那件貂绒裘皮的时候,都皱起了眉头。
这,这是番邦进贡的上等好貂绒?这么花里胡哨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皇太后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布满了奇怪花纹的貂绒,之后大怒:“这是故意拿什么不入流的东西来欺瞒哀家吗?”
皇后上前,低着头,一字字地道:“母后,这确实就是番邦进贡之物,当时儿媳看到这个也觉得奇怪,便命人打听了,这才知道,这是当地风俗,以此为美。”
可是于大昭国人来说,显然是再也无法接受这个的,她只好命人锁了起来。
旁边的顾兰馥突然道:“太后娘娘,兰馥是亲眼看到,太子妃那里有一件貂绒大氅,那才是藏起来的那件贡品!”
可是她这话刚说完,太子凉淡的眸光突然射了过来。
“你是何人?何以管起我东宫之事,曾几何时,太子妃的衣着,东宫之物,也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可以置喙的?”
他这话说得就难听了。
顾兰馥羞愧得满面通红,她是二皇子没过门的媳妇,但她确实没过门,刚才说这个确实僭越了。
一时噗通跪下,慌忙解释道:“臣女,臣女只是过去看望姐姐,这才无意中发现的,并不是刻意窥探东宫!”
顾锦沅听此,蹙眉,疑惑地道:“你来看我,我只当你一片好心,原来你根本别有所图,是专寻我的差池?”
顾兰馥:“不是,我只是看到了,我心里疑惑,自然就——”
顾锦沅:“既是心中疑惑,为何不问我?你我姐妹,你竟不问我,而是直接妄自猜疑,以至于惹出这等事来?”
顾兰馥一时无言以对:“我……我……”
太子负手,淡声道:“那件大氅,乃是本宫偶尔所得,为太子妃所制,不曾想落到有心人的眼里,竟然招惹出这等是非。”
他这么一说,皇太后一张老脸都耷拉下来了,她看看皇后,再看看太子妃,陡然间明白了。
敢情她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故意的!
她一个堂堂皇太后,为了一件貂绒在这里费了这么大周折,只以为能逮住皇后的一些差池,不曾想,人家根本是胸有成竹!
一时她气得几乎是两手颤抖。
这就是因为不是她自己亲儿媳妇吧,若是亲儿媳妇,何至于如此!
皇上见皇太后气成这般,连忙上前劝说:“母后,万万不可气坏了身子。”
一直沉默的太子终于上前,却是道:“皇祖母,今日貂绒一事,闹出来偌大的笑话,传出去实在是丢人现眼,知道的也就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说,堂堂大昭国皇太后,眼睛就那么盯着一块貂绒。”
这话说得是实话,但是谁丢人现眼?
皇太后手抖得更厉害了,她看着以前这个清风朗月一般的太子,他这是在说自己丢人吗?
她咬牙切齿,浑身颤抖,这父子两个,真是反了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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