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馥是无法理解她所看到的这一切的。
自从顾锦沅嫁了后,她就等着了,等着看顾锦沅的笑话,等着她把自己曾经受过的苦再受一遍。
洞房花烛夜,一个根本不会圆房的冷清太子,顾锦沅马上知道独守空房的滋味了。
就连洞房的元帕都没有,皇太后和皇后那里异样的目光,这对一个新嫁娘来说,一切都太难堪了。
顾兰馥觉得,自己压抑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甚至于因为这个被自己母亲嫌弃羞辱,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所以今天一早,她已经和母亲提过了,她说:“母亲其实不用骂我,今天顾锦沅一回门,你就知道,也许我是对的了。”
于是这一日,她是特意打扮过的,打扮得娇艳十足,她就是想用最好的姿态去看看顾锦沅的落魄,顾锦沅的狼狈,顾锦沅的失败。
但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
太子竟然陪着顾锦沅回门了?不,怎么可能!
太子是会陪着别人回门的人吗?
很快,她又看到了顾锦沅。
她看到顾锦沅穿着昭示着诰命和身份的五凤金钗,那金钗繁琐精致,金凤口中的衔珠垂下来,垂在她乌黑的鬓和雪白的肌肤上,反射出华丽高贵的细光。
她坐在那里,由自己祖母亲自陪着,一举一动间竟是贵气天成,倒好像她天生就应该是那太子妃似的。
顾兰馥拼命地盯着顾锦沅看,她想在顾锦沅眼睛中找到失落,难受或者是憔悴。
但是没有。
此时的顾锦沅朗润清华,浑身散发着粉柔色的光芒,那就是一个新嫁娘被疼爱滋润后应该有的样子。
她比未嫁前更为妩媚娇艳,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这样的一个太子妃,一看就是备受疼爱的,她身上几乎发着光。
顾兰馥的心口都在疼,她无法理解,到底怎么了,哪里不对?
为什么顾锦沅竟然没受冷落?为什么太子愿意陪着她回门?
这个时候,大太太突然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那一眼是谴责嘲讽的。
顾兰馥顿时脸上红了。
早间时候,她掩不住得意,曾经对母亲夸下口来,如今她怕是恨死自己了。
但为什么,为什么这辈子和上辈子不一样?
还是说太子本身就对顾锦沅有情,可是怎么可能?在她的印象里,上辈子他们根本不熟啊!
顾锦沅自然感觉到了顾兰馥的异样,她淡淡地扫了一眼顾兰馥:“妹妹怎地如此是失魂落魄,是看姐姐今日回门,心里难受?”
她这话说得自然是直接,弄得顾兰馥顿时一怔。
旁边好几个纷纷看向顾兰馥,原本她们根本没注意到,现在却是注意到了。
老太太顿时拉下脸来了:“兰馥,今日是太子妃回门的日子,你怎地哭丧着一张脸,这是做给谁看!”
以前的时候,老太太对顾兰馥还有些疼爱,如今大太太不掌家中的权,自己儿子又那般对待胡芷云,这让老太太慢慢地也不待见顾兰馥了。
更何况,她如今仔细想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顾兰馥可是怎么看都不像自家人。
只是这种事是万万不好提出来的,只能装傻,暗地里,她却是把眼睛多看向二太太三太太房里的孙子,心里慢慢地疼起来二房三房的子嗣,想着说不得那一日,还得靠他们呢。
顾兰馥心里本就难受,又被这么说,自是不喜,不过如今顾锦沅贵为太子妃,而自己虽说和二皇子有婚约,却不知何时,只能暂且忍耐下了。
心里却是想着,这婚事务必要快一些,就算如今太子还是太子,但她嫁过去,当顾锦沅的皇嫂,到时候自己还是身份高一些。
再到以后,太子没了,顾锦沅当了寡妇,风水轮流转,就轮到自己去看顾锦沅的笑话了。
这么想着间,她倒是好受多了,想着她和二皇子的事,她必须想办法,或许明日就要过去宫中一趟了,催一催韩淑妃那里,万万不能把这事耽误了。
而老太太见她这般,也就不想多说什么,眉眼间颇有些鄙薄,之后换了笑脸,陪着顾锦沅说话,旁边的二太太三太太自然是适时恭维几句,甚至说起来当初顾锦沅一进宁国府,她们就觉得她不像是寻常人,没想到竟然是凤命!
顾锦沅听着这些话,却是想起来她最初进燕京城的时候,那个时候,其实在大家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贫困地方过来的落魄女儿吧,便是有些怜惜和疼爱,谁也没太放在眼里。
如今却是大不一样。
而此时,就在前厅,顾瑜政和顾家二爷在那里亲自作陪,那位顾家二爷自然是巴结之心,恭恭敬敬地把太子当成贵婿来看待,顾瑜政则是看自己女儿还算受宠,终于松了口气,在心里也终于重新看待这个自己原本并不太看好的女婿了,至于太子,他早就将顾瑜政对自家沅沅的良苦用心看在眼里,对他倒是颇有些敬重,是以言谈间很是恭敬,如此一来,席间也算是宾主皆欢。
待到吃过午宴,因太子被劝着也用了两盏酒,如玉面庞上便有些泛起红晕,便被请进了后面清影阁里稍作休息。
顾锦沅命人弄来了醒酒汤,又帮他擦了擦脸上,口中却是有些嗔怪:“你是太子,难道你不想喝,谁还能逼你不成?”
太子无奈地看她:“我这不是想当一个好女婿,让你爹欣赏我吗?其实我并没有醉,只是脸上会发红罢了。”
顾锦沅一时差点噎住,有些没好气地瞪他:“谁稀罕你去当好女婿了!”
太子叹,看着她道:“远远,有时候眼见的,并不一定是真的,你爹当年离开陇西,想必也是有些苦衷的,他这些年未必就容易。”
顾锦沅听这话,微怔了下,低首,咬唇,再抬头,却是问道:“你知道了什么?快告诉我,不许瞒着!”
太子:“我说我知道什么了吗?我只是觉得,父母一辈的事情,对错并不是由我们置评,再怎么样,他是你的父亲,他对你的疼爱之心,依你的聪明,你又何尝不知?”
顾锦沅却抬眼看着他:“原来你没醉,没醉就不用我伺候了!”
说着,直接把那给他擦拭的巾帕扔一边去了。
太子看着她那耍性子的小样子,一时好笑又无奈。
她就是这样,乍看清雅温柔,但其实骨子里都是小脾气,心眼也并不大。
他只好揽着她,哄道:“沅沅乖,是我说错话了,岳父大人的事,你怎么做都是对的,我原不该说你!”
对不起了,那位岳父大人,女婿帮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
谁让你女儿是这等性子。
顾锦沅当然明白他的心思,哼了声:“你倒是颇会见风使舵!”
不过想想这事,自己也笑了。
一时宫娥丫鬟都出去了,外面响着晚秋时候鼓噪的蝉鸣声,屋子里自然是闷热,也幸好这里靠近双月湖,有那习习的秋风吹来,倒是带来些许凉爽。
顾锦沅这个时候也有些疲乏了,便歇在靠窗铺有凉席的矮榻上,
太子却是根本睡不着,便起身过去旁边的百宝架上,看了一番,最后突然问:“那首写我祖母名讳的诗文,我想看看。”
顾锦沅面朝着墙,本来已经有些睡不着了,听到这个,有些无奈地道:“反正就是那些字了,你看了也不会多出一些来。”
太子却坚持,过来揽住她:“我想看看。”
顾锦沅无奈,不过也不想起身,而是指了一下那边的一个红木箱子:“你自己拿来看看吧。”
当下顾锦沅疲乏地闭上眼睛,太子便过去,打开那红木箱子,一件件地看起来。
里面有顾锦沅祖母的笔迹,也有顾锦沅小时候的笔迹。
他盯着那些幼稚的字迹,看得出,她早慧,小小年纪已经写得有模有样,偶尔间还会写写诗。
她还会画一些稀奇古怪的画,孩子的画,毫无章法,却童趣十足,看得让人不由会心一笑。
当然这些画都是画在废旧纸张的背面,这也看得出她幼年时生活并不是那么富足,又不免让人掩卷叹息,忍不住心怜那个长在陇西的小姑娘。
这个时候厢房里静谧无声,外面的蝉鸣断断续续,偶尔间也有秋风吹过紫藤花架的沙沙声,太子盘腿坐在那里,安静地翻看着那些纸张,看着那个年少时的顾锦沅。
当指尖轻轻地擦过那薄脆发黄的纸张时,他抬起头来,看向了一旁安静地睡在矮榻上的女人。
细碎的阳光透过那雕花窗棂上的碧纱窗映到矮塌上,在那朦胧的淡光中,她乌黑如云的发散在枕边,隐约透出一丝明媚如雪的后颈,身上半盖着的凉被只遮住了一半,窄瘦的肩膀半露出朦胧的粉白来。
上辈子,两个人虽然有肌肤之亲,但其实这样平和地同处一室却是从未曾有过,更不要说此时她毫不设防地把那些交给自己随意翻看了。
太子就这么看了良久,竟慢慢地品出四个字,岁月静好。
他起身过去,拉起那凉被来想为她盖上。
虽说是深秋了,但身上略有薄汗,也怕她吹了风着凉。
谁知就在这时,她哼唧了下,一个翻身。
这么一翻身,便见她前面那里因为侧压的缘故,便挤起成团,仿佛要从那薄透的红色贴身小衣中盈透而出,其上更有红嫩小尖若隐若现。
太子呼吸便是一窒。
他低首下来,陪着她侧躺在那里,之后轻轻地咬了一口她的耳垂。
“沅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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