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一处民居中。
李莫愁盘膝坐在床上,拔出肩上的银针服下解药,又运功调息到天黑吐出一口淤血,内伤也已无碍。
手臂仍然肿胀疼痛,但好在并没有真的骨折。
在她对面,一对母子静坐在桌旁,因为穴道受制无法移动分毫。
眼看天色渐暗,已到了与洪凌波约定的时间。
略微想了想,她换下道袍,乔装成普通人家女子,又用一块纱巾包住头脸。
她原本对于襄阳没有顾虑,但见识了杨康父子的武功才知道不容自己大意。
当时如果不是自己出言欺诈,只怕早就被对方捉住。
一切准备妥当,看着对面母子二人李莫愁微微皱起眉头。
以眼下的处境,杀人灭口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或许是白天时杀了不少,此刻她虽受伤,心里却颇为平静。
走到那妇人面前,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明日天亮时穴道自会解开,收下这锭银子,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我来过。
否则我就回来把银子收走,懂了吗?”
说完她见妇人不住眨眼,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到了门前,目光在屋内简陋破败的摆设上扫了一圈,又拿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随即走出门外。
出了院子,因为装束变化,果然没人注意。
她一路走到白日间的客栈,见那客栈破烂的窗户已重新装上,大厅内灯火通明,食客满座。
好似午时的冲突并未发生过一样,门前四处也没有官府中人巡视。
李莫愁心中明白,死的毕竟是江湖中人,没人报官,官府自然不会追究,更何况如今蒙古大军即将南下,也没人会把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
左右转了一圈,没见到洪凌波留下暗号。
她拿不准对方是否出了意外,于是便在客栈周围等候。
一直等到子时将过,客栈打烊,街上行人也寥寥无几的时候仍然不见人影,无奈下只能先找地方安身。
第二日李莫愁找人问清郭府所在,却因为忌惮郭靖不敢靠近,在四周看了许久不见端倪,便又等到天黑去客栈附近苦等。
如此连过十天,她伤已痊愈,却仍然不见洪凌波。
直到第十四天傍晚,在郭府周边街道转了许久的李莫愁终于看到洪凌波。
见她与陆无双和程英闲逛,李莫愁心中怒火沸腾,正要上前将几人制住,突然又看见一个圆脸少年拿着面具朝她们走了过来。
想起那天持剑的杨曦,她心中微微一凛,不敢再随意出手,只是悄悄跟在几人身后。
过了一阵见几人在街上稍微散开,她捡了一颗石子屈指弹了过去。
洪凌波正走着,忽觉身后被人打了一下。回头看去,见街角巷口有一个纱巾蒙面的女人正朝她招手。
心中疑惑,仔细看了片刻才认出那双熟悉的眼睛。
她心中一震,咬着嘴唇挣扎一会儿终究还是趁着没人注意走了过去。
“师父你还在襄阳啊?”
李莫愁一把拉着洪凌波进了巷子,闻言险些没忍住一掌将她拍死:“你是巴不得我早点儿离开是吧?
说!这半个月你跑哪儿去了?敢有一句假话我杀了你!”
“我……我好不容易混进郭府,每天都想着给师父报信,只是他们看守太严密,我没有机会出来。”
“看守严密?”李莫愁冷笑道:“我看你悠闲得很啊。”
“没有没有。”洪凌波慌忙摇手道:“师父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个公子叫杨青,是杨大侠的大哥,杨曦的大伯。”
“还有呢?”
“还有……”
见洪凌波想了半天却始终没有下文,李莫愁目光愈发冷峻:“你半个月来就问出一个名字?”
“不是。”洪凌波看她发怒,慌忙说道:“还有他的一些往事。”
“说!”
“听说他杀过一个叫欧阳锋的人。”
“欧阳锋?”李莫愁诧异道:“你听谁说的?”
“是程英说的……不是不是,是陆无双说的,不过是她表姐告诉她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个杨青如今在何处?平日有什么喜好都打听清楚了吗?”
“没有。”眼看李莫愁又要发火,她急忙又加了一句:“他没有喜好!”
“胡说!人怎会没有喜好?”
“真的没有。”洪凌波解释道:“我听无双师妹说,那位杨公子最大的喜好就是练功,一次闭关要十几年。
还有,听说他跟杨大侠是孪生兄弟,可是他们长得一点儿也不像,而且杨大侠要老得多。”
“他在哪里闭关?”
“我只听说在附近一处山谷,具体位置就不知道了。”
“襄阳附近的山谷,那就是西北方了。”李莫愁微笑道:“不错啊凌波,这么机密的消息你都探听到了。”
洪凌波得意道:“都是听无双师妹说的。”
“那你就问清楚一点,把他闭关的具体位置打听出来。”
“我做不到啊师父。”洪凌波苦着脸道:“他闭关的位置只有杨大侠和郭大侠他们才知道……哦,对了,他侄儿杨曦也知道。
不过那个杨曦半月前去了桃花岛,到现在还没回来。”
李莫愁闻言沉吟片刻,点头道:“罢了,既然知道在襄阳附近,慢慢找总能找到,我们这就走吧。”
说完她转身走出几步,却没听见身后动静。
转头看去,只见洪凌波仍然站在原地没动,皱眉道:“你干什么?还不走吗?”
“我……师父,我……”
“怎么了?在郭府过了两天大小姐日子,嫌弃跟着我太辛苦了是么?”
“师父,我想跟着无双师妹,或许还能听到师父需要的……”
“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洪凌波话没说完,猛听李莫愁一声怒斥,抬手向她甩出三枚银针!
她跟李莫愁多年,知道这“冰魄银针”剧毒无比,一旦被打中,一时三刻人便死于非命。
想到那些死于针下之人的惨状,洪凌波吓得呆立当场,连闪躲的反应也做不出来。
“凌波妹妹。”
就在她闭目待死时,忽觉人影一晃,周一童手持面具已挡在身前。
他手中面具上,三枚银针恰好刺入额头和两颊。
洪凌波听到周一童声音,迟疑着睁开眼,巷子里除了她(他)们两人,却不见李莫愁身影。
“我师父……她人呢?”
周一童笑道:“她走啦。”
“她……”正要再说,忽见周一童伸手去捏面具上的针脚,洪凌波连忙打开他手道:“别乱碰,有毒的!”
“我知道。”周一童毫不在意,嬉笑道:“凌波妹妹咱们走吧,程姐姐他们该等急了。”
“我明明比你大一岁,谁是你妹妹?”
再看一眼空荡窄巷,洪凌波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李莫愁一怒动了杀机,不想之前见过的圆脸少年突兀出现,只用一张普通面具就把她银针挡下。
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在此之前她竟然丝毫没有发觉这少年。
从前她不是没有见过年少成名的高手,可像杨曦和这不知名少年一样身手的却从没遇到过。
一击失手,害怕引来郭府的人注意,李莫愁便立即退走。
回到之前藏身的地方拿了新做的拂尘,再买齐干粮饮水,直接出了襄阳。
朝着西北方走了不久就已入夜,担心天黑看不清道路;又怕找错方向,于是找了处山洞住下。
她在洞中点燃篝火,靠着石壁看向洞外星空,回想起这些天的遭遇竟然没有一事顺遂。
如今洪凌波也不愿再跟随,方才那几针算是彻底断了情分,今后再见剩下的或许就是仇怨。
“我李莫愁又何曾需要依靠谁了?”
微微冷笑,她眯起眼睛正要休息,突然山洞外一侧传来衣袂声响。
猛地坐直身体,李莫愁微微探身向外望去,只见月夜下四道人影正往山洞方向疾驰而来。
惊疑之下她也不敢乱动。
这些人来势迅疾,恐怕早已看见洞中火光。再看几人身法,虽然速度好像不如自己,但其中明显有人没用全力。
而且双方距离已在十丈之内,想要躲避也来不及了。
避之不及,李莫愁便深吸口气在洞中安坐,假装不知有人来。
眨眼之间,洞口光线一暗,已被四人挡住。
李莫愁坐起身子,神色“惊惶”看向几人道:“你……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贵公子打扮的青年迈出一步,“唰”的一声打开折扇在胸前轻摇道:“姑娘别怕,我们只是路过此地,见到火光才来看看罢了。
夜深人静,姑娘怎么独自在此露宿啊?”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
“诶?姑娘敢一个人深山露宿,又何必装作这般胆小的模样?我叫霍都,不知姑娘芳名啊?”
霍都言语轻佻,可李莫愁却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目光扫过一边拂尘明显带着警惕。
她自幼在古墓长大,与小龙女一样都是以蜂蜜为食,又有古墓派心法的原因,容颜相较一般人更为年轻。
况且原本她也是丽质天成,世间少有的美人胚子。
加上没有换回道袍,仍是便装。一头乌丝垂在身后,火光映照下,雪腻的皮肤犹如暖玉。
近三十的年纪,看上去却不过双十年华。
察觉对方似乎误判了年龄,于是她仍旧“怯声”道:“我与师傅四处游历,傍晚时走散了,这才在山中觅地休息。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
边说她边打量另外三人。
见其中两个身披红袍的瘦高和尚,其中一人年近六旬,脑门微陷似碟子;另一人年纪约有四十上下,身量稍矮一些,手中握着根金刚杵。
剩下一个黑袍老者,浓眉浓须,梳理得极为整洁,头戴墨玉冠。看上去不似江湖中人,倒像是富家商贾。
不过李莫愁在他厚实的手掌上瞟了一眼,便知这人掌上功夫一定不凡。
“姑娘,我们……”
“霍都,跟不相关的人说这许多做什么?既然不是要找的人,那就赶紧走吧!”
霍都闻言看向身后道:“师兄说的是,那咱们这就走吧。”
说完他朝着李莫愁一拱手道:“打扰姑娘了。”
见他们转身欲走,李莫愁心中微松,目光却一刻也不敢离开。
眼看几人正要没入黑夜,霍都忽然回头问道:“姑娘认识杨青吗?”
“……”
李莫愁闻言怔了一瞬,刚要摇头否认,便听霍都狞笑道:“别再装了!”
话音落时,他双臂一展,人如暴起的雄狮,猛然迎着火光扑了过去!
李莫愁早有提防,见他抢先攻上,握起手边的拂尘横扫,面前的篝火顿时化作大蓬火雨笼罩前方!
她人随着火光向前,一出山洞立即腾空跃向身后的崖璧,素手轻挥,朝着几人洒出点点银光。
霍都乍逢变故却毫不慌乱,脚下微顿,手中铁骨折扇忽开忽合,在周身上下洒出片片扇影。
无论燃烧的木柴还是激射的银针,眨眼间都被挡在身前落下。
而另一边那黑衣人袖袍一卷,点点星辉倒卷而回,反而将李莫愁逼得手忙脚乱。
此时她人在半空,挥舞拂尘扫去银针,脚下接连借力上纵,眼看着便要脱出重围,却听身后忽有衣袍裂空声响起。
转身看去,就见那黑袍老者已凌空扑倒身后,带着浓烈腥气的手掌排空而至,风压迫人!
李莫愁秀眉扬起,双眼中也升起层层浓烈的杀意。避无可避,她举掌相迎,真气灌注下掌心红中带着条条黑色丝线。
“毒掌?嘿嘿,巧了!”
下一刻“轰”然声响中,李莫愁只觉一股强横到极点的真气破体而入,经脉剧痛,丹田震荡。身形凌空飞起,却再也不由她自己掌控。
反观那黑袍老者身形虽向下落去,但身形轻盈,明显没有丝毫损伤。
“小丫头轻功不弱,毒掌也霸道得很呐。”
李莫愁被打得飞上半空,等力竭时便不由自己地落了下来,正好被下方的霍都抱在怀里,封住周身穴道。
她自幼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即便是曾经的陆展元也是相互礼敬。
此刻看着霍都轻浮的笑脸,一时怒意与杀意混在一团,激得胸口一阵绞痛,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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