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陈阿满骑上骏马,整个演武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连一直期盼着比试快点结束能早点回去搓麻的赵义博都不经意的伸长了脖子。
上官勋更是一脸严肃,他看到了刚才陈阿满青叶一落,知晓现在几乎一点风都没有,正是弯弓射箭的好时候。
要知道骑马射飞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除了控制好马的速度,观察判断出飞禽的飞行轨迹,还得估量好风的速度和方向,否则就那么小小一个绳结,力道差之分毫便前功尽弃。
也不知道陈阿满走了什么狗屎运,明明刚才还有徐徐微风拂过。
其实风一直在吹, 孟达此刻站的大树上,树叶一直沙沙作响,但风一到演武场便被一张无形的大网阻隔。
八名上卫隐秘的编织出了这张大网将整个演武场罩住, 网中之人毫无察觉,因为他们没有任何不适,就算策动真气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是武者的感应能力被大大限制而且自己浑然不知。
如此隐秘的大网在当世也只有四维门的这八位上卫能联手布下,但其实这张网现在也是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因为演武场太大了,要维持这么大的网八名上卫没有丝毫保留策动了全部的真气还得保持绝对的注意力。
陈阿满一个健步一跃跨到了马背上,马没有丝毫反抗,还一仰头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对他表示欢迎。
与此同时,金刀卫打开鸽笼,取出一个鸽子在它爪上绑上一个打结的绳子。一松手鸽子便扑腾着翅膀飞向了天空。
陈阿满骑着骏马在演武场跑了一圈又一圈,没有冒然张弓,一是为了适应马的速度,二是观察鸽子飞行的轨迹, 这些豢养的鸽子一般来说飞行是有迹可循的。
片刻之后,陈阿满突然端起大弓, 没有丝毫迟疑直接一箭冲天射向那只白鸽。
观礼台上的赵义博看到,嘴角微微一撇, 心想这箭射的真的很附和陈阿满的性格。
陈阿满在赵义博身边多年,赵义博对其太了解了,此子每每行事必考虑再三,绝不轻易动手,很多人都觉得他优柔寡断。但陈阿满一旦看准了时机,出手便毫不迟疑绝不拖泥带水。
不得不承认这一箭陈阿满射的很是突然,连一直注视着演武场的孟达都微微一惊,不过这一惊并没有阻碍他的判断。
“总督卫!他射了!”小八看见孟达一动不动,赶紧提醒道。
孟达依旧没动,只是盯着那支冲天的利箭。
观礼台上楚牧已经站了起来,看着那飞逝的箭直奔白鸽而去,一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上官勋也是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那支逐渐接近绳结的箭。
陈阿满更是自从松开弦后心跳就骤然加速,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这么紧张,真是那么渴望当皇帝的骑射师父么,还是仅仅为了压上官勋一头。
看着孟达毫无反应,小八沉不住气了,抬起手准备一指打落那支已经无限接近小结的箭。
“不必了!”孟达微微一笑,道:“差了一点!”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远远的看到了箭几乎和绳结在空中交汇在一起,陈阿满已经准备振臂高呼了, 可一瞬之后,那支箭掉了下来……
演武场上谁也没看清,那支箭是否穿过了小结,直到金刀卫唤回了鸽子,检查一番发现了绳结的外侧被划开了一道。
金刀卫将绳结送上观礼台,楚牧一看才长舒一口气,不过马上露出一副很惋惜的表情道:“哎!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惜射到了结的外面!”
陈阿满闭上眼长叹一口气,心中也是郁闷无比。
大树上小八不禁赞叹道:“总督卫你这么老了,眼神还这么好,我都没看清刚才那箭是不是要进绳结里,差点就出手了!”
“幸亏你没出手,否则说不定就给打进去了!”孟达笑着说道,转瞬他便又望向了演武场,道:“这一个就不一样了!”
小八扭头望去,只见上官勋对着观礼台行礼后,毫不迟疑的走向了骏马,步伐稳健目光锐利。
“哦!他是无畏境啊!”小八脱口说道。
孟达挑着眉道:“小八长大了啊!也能瞧出人家的境界了!想当年你无畏了一年多,自己都不知道!”
“哈哈,驴肉可不是白吃的,能补脑!”小八得意的说道。
整个演武场除了李卫文只有两人达到了无畏境,其中有一个便是上官勋。
而刚才的陈阿满并不是,他离无畏还差一步,这一步可长可短,有人一觉醒来便能通透而无畏,有人终生都迈不过这一步。
而已经迈过这一步的上官勋,此刻走到骏马前,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差之毫厘的陈阿满,眼神里没有一丝蔑视的意思,甚至更像是一种肯定的眼神,好似在说刚才那一箭射的不错。
陈阿满亦抱拳回礼点头致意,甚至还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似乎是在期待上官勋的表现。
捕捉到这一幕的楚牧很是奇怪,他原以为两人是竞争关系,陈阿满没有得手,上官勋应该高兴才对,想不到两人刚才那一对眼,居然生出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了。
楚牧不禁一脸肃穆,眼前二人虽然分属不同派别,但并不妨碍他们两位都是正人君子,心怀坦荡的大丈夫。
上官勋一脸严肃跨步上马,一拉缰绳骏马便嘶鸣而奔,几乎就在同时上官勋便已经举起了弓箭,瞄准了刚刚展翅的白鸽。
众将大惊,虽然皆知上官勋骑射了得,但也没想到他一上来弯弓搭箭就要射,甚至都没多看白鸽两眼。
这并不是上官勋自负,而是之前别人比试时,他已经完全观察了许久,白鸽飞行的轨迹已经了然于胸。
那还等什么呢?
“咻”的一声,覆盖着真气的箭迸射而出,速度快的连在场众将抬头都晚了一瞬。
一道完美的弧线划破天际,直追白鸽而去。似乎连白鸽都感受到了那股危险的气息,似乎想躲避可是为时已晚。
孟达清楚的感应到这一箭比陈阿满那一箭要快上许多,不敢再托大紧紧的盯着那支箭,看准时机弹指射出一点真气。
莫要小看了这一点,真气稍多便会打断那支利箭,真气稍欠则又打不透覆盖在箭上的真气。
能在一瞬间,既判断出上官勋射箭的方向以及覆盖了多少真气,又恰到好处的提炼出适当真气而释放,在这个世上也没有几个人。
就在那支箭距离白鸽只有不到一寸之距,连白鸽都以为自己死定了闭上了眼,那一点真气飞逝而来,轻轻的点在了箭上。
上官勋本来信心满满的看着自己那一箭即将摄入绳结,突然他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察觉到自己的箭忽然偏了那么一厘,或许连一厘都不到,硬生生和绳结错过,直接射在了绳子上,将绳子射断了……
白鸽或许是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吓得失魂落魄直接飞往了远方。
上官勋懊恼的闭上眼,虽然他也不知道要懊恼什么,他自认为自己没有一点错误,无论是力道、准度还是真气的覆盖量,可偏偏就骗了那么一点点,或许连一毫厘都不到。
总之是错过了!
他没有察觉到是有人动了手脚,在他看来不可能有人能在他眼前动手脚还能瞒过他的,所以他根本没往那边想,只是当运气不好,当时空中或许吹来了一阵很不及时的风……
上官勋遗憾的下马,走到观礼台前向楚牧行礼,好像自己辜负了皇帝的期待一样。
楚牧也是一脸惋惜的看着上官勋,但心中则是高兴不已。
一位京南大营的将领走了过来拱手道:“陛下,虽然上官总督没有射进绳结,但其实射中绳子更难,臣以为目前来看,上官总督当排第一!”
另一名大概是京西大营的将领赶紧过来,道:“陛下,说好射绳结,那只要是没射进去都不算完全赢。臣看来,陈总督和上官总督算是打个平手!”
“怎么能是平手呢?上官总督射断绳结当然是技高一筹!”
“咱们按规矩说,没射过绳结就是平手!”
“你这不是硬扯么,这么说刚才大家都没射过绳结,那大家全部平手呗?”
“你那箭连鸽子屁股都没碰着,也好意思说这话!”
一下子两个大营的将领们为了自己的长官在观礼台前吵了起来。
倒是两个当事人上官勋和陈阿满挺不好意思的站在远处一言不发,直到他们发现皇帝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才赶忙过来呵止自己的麾下的将领。
楚牧虽然脸上不悦,但其实心情好得很,他自然知道刚才两位总督都差之毫厘是孟达的杰作,实际上陈阿满那一箭,孟达什么也没做。
楚牧故意摆出这般表情,一是时他确实觉得台下的将领们有些吵,其次也是摆给上官勋和陈阿满看,好像自己对他们很失望一样。
“够了,你们不要再吵了,谁排第一谁排第二,那也得比试完了再说,还有一人未射,你们这成何体统!”赵义博都看不下去起身喝道。
被大将军这么一说,众将转身赫然发现还有一人没有比试,虽然那人都已经骑上马了,但因为众将这么一吵,他只能尴尬的那么等在原地。
上官勋和陈阿满赶紧过来代表二营将领拱手表达歉意,众将见状也纷纷上前拱手抱歉。
毕竟现在马背之上那位也不是无名小辈,而是堂堂正三品大员九门卫督田威。
楚牧站起身来依旧一脸不悦,但其实他心中正在默默的为田威加油,因为田威便是他选定之人。
莫看刚才一时田威被众人遗忘,可他绝不是可以轻视的人物。
田威掌管京城九门防务,麾下两万余人,而且皆为精锐。更重要的是田威不属于任何派系,也正是这一点所以被永平帝看中得以委以重任。
楚牧看过在京所有主要将领的档案,一番比较觉得目前最可能真心听命于自己,而且拥有足够力量的便是田威。
不过楚牧并不想有人看出来自己心怡于田威,一脸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就剩田卫督了,快比吧!”
“你可一定要射过绳结啊!你要是射的跟那俩一样,可就是给朕出难题了!”楚牧心中想到。
目前的情况,只有田威完美射穿绳结,楚牧才能选定他还不让别人有话说。
楚牧转头看着御花园方向,心中又平静了一些,想着反正有孟达在,无论如何都能帮田威赢下比试。
不过孟达可没有楚牧那么乐观,自从田威策马而动,他收起微笑一脸严肃起来。
因为待会的情况比刚才上官勋那一箭可能还要麻烦。孟达刚才一开始便知道上官勋那一箭会射的八九不离十,所以只要稍加干涉便能让其功亏一篑,还不会让在场的人怀疑。
而对于田威的射术,孟达真是不太清楚,虽然四维门会对几乎所有在京官员进行监督,但也是分重点的。像田威这样过于忠于永平帝的,并不会着重盯着,所以四维门现在并不清楚他现在到底什么水平。
要是射的大差不差还好,就怕射的差之千里,那样一来孟达都不知道该怎么帮,演武场的人感知能力是被影响了,但他们不瞎啊!你说如果田威射的明显偏了,突然箭又一拐弯又进了绳结,将领们能猜不出这里有问题么?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孟达忐忑之际,覆盖着演武场的那张大网突然消失了,孟达一瞬间就察觉了出来,疑惑的望向八位上卫,查找原因。
其实这也算是意外,一名金刀卫小首领尿急便悄悄准备离场去小解,走到东南出口时,发现了在站在那里的一位上卫,小首领并没有察觉出这人不是金刀卫的人。
但他看见这上卫正闭着眼,以为这厮是在偷懒,便走了过去一脚踹在其屁股上,就这么一下便打破了那张网本来的微妙平衡。
而这个时候,田威骑着马一脸轻松的望着那只白鸽,他并没有自信能够射穿那绳结,他也没想竞争什么皇帝的骑射师父,之前他甚至都没有怎么射过飞禽,可越是这样他越不紧张,反正满地都是死鸽子,多一只也无所谓。
“咻!”
田威并没有多加考虑,一瞄准了就放了箭,甚至都没有动用真气。
孟达举起了手,他还在估算这一箭的轨迹,如果差之毫厘,他会赌一把,在尽量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将箭送入绳结中。但如果差的太多,他也无能为力了,毕竟现在大网已经不在了。
没心没肺如小八,这一下也紧张了起来,道:“能射进么?”
就在那么短暂的一瞬,演武场的所有人都望向了那支逐渐接近白鸽的箭,楚牧更是不自觉的站了起来,脖子伸得很长,就差站在桌子了。
一瞬以后,孟达放下了手,他并没有出手只是最后叹了口气。
楚牧一脸无奈像是丢了魂一样,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看着那支白鸽落到了地上。
结果已出,众将都望向了观礼台,赵义博也起身对着楚牧鞠躬,等待皇帝最后的裁决。
楚牧起身皱着眉头瞪着跑过来行礼的田威,没有说一个字,转身走下了观礼台,在众将的注视下走向了演武场的大门。
“田卫督便是朕的骑射师父了!”楚牧在走出大门前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
田威赶紧跪地磕头,久久不能平静,直到一位太监走了过来,说道:“陛下有令,谁射的鸽子谁带回去!”
说着太监将那只还活着的白鸽递给了田威,白鸽的爪下绳结之中正好卡着那支田威射出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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