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使臣见诸人不言,大抵也意识到,自己的提议,很不切实际。
他多少有些恼羞成怒,突然前冲几步抓住一个从神庙出来的胡商信徒。
“阿瓦尔,你给我站住~!”
被抓住的胡商信徒,带着面具和斗篷,裹得很是严实,但他一条腿是跛的,而且身形极其瘦削,这就很有辨识度。
大抵只要是认识他的人,面具和斗篷便没多大作用,很容易便能将之认出!
“你竟敢来参加这妖女的集会,你是不是要背叛国王……当年如果不是国王重用,你的家族根本不可能兴盛,难道连你也要背叛国王?”
大夏使臣揪着跛脚瘦削的胡商信徒,一叠声愤怒质问道。
那跛脚胡商情知是抵赖不掉了,但却并不慌张,反而压低声音骂道:“你个该死的蠢货,想要害死我吗?!”
大夏使臣被骂的一愣,可不等他再说甚么,那跛脚胡商已与同伴一起反客为主,将他拖拽到偏僻处。
跟随的大夏武士们,或许也认识那位名叫阿瓦尔的胡商,因而并未阻拦,只是跟在后面,确保大夏使臣的安全。
待到了偏僻处,跛脚胡商和同伴们摘下面具斗篷,压低声音向大夏使臣解释道:“你也说了,如果不是国王的重用,我阿瓦尔家族,根本不可能兴盛,国王待我如同父亲般亲厚,我怎会背叛国王呢?”
大夏使臣冷冷道:“那你为甚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着,双手也在阿瓦尔身上一阵摸索,摸出他从神庙新借的十张百两面额金票,以及一张借贷合同:“这些你又如何解释?你如果不遵奉那俩妖女,她们如何肯将钱财借贷给你?还是以这般低的利息!”
阿瓦尔咧嘴一笑,不但不慌张,反而点头承认,道:“是啊,我如果不遵奉她们,她们如何肯将钱财借贷给我呢?还是以近乎与无的利息……”
大夏使臣不禁一愣,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阿瓦尔话头不停,继续道:“如果我借贷不到这笔钱财,又如何能置办商货,将大秦的华丽丝绸、精美瓷器、醇香仙茶,晶莹玻璃……贩运回西方赚财呢?”
“我赚不到钱财,又如何给国王分红,报答他对我的亲厚呢?”
大夏使臣听得转忧为喜,如果胡商们都与这阿瓦尔一样,只是抱着虚与委蛇的想法,从帕莎黛母女身上捞好处,确实也是说得通的。
可旋即,他却又皱眉,狐疑打量笑眯眯的阿瓦尔一番,道:“你果然是商人,狡猾的家伙,我可以相信你的说辞吗?”
阿瓦尔突然收起笑容,肃然道:“你可以说我是狡猾商人,但你不应该怀疑我对国王的忠诚!”
大夏使臣撇了撇嘴,对他这大义凛然的姿态并不感冒:“人嘴两张皮,你怎么说怎么是,谁知道你的忠诚,到底属于谁……”
他懒得和这狡猾的商人掰扯,转而将目光看向手中搜出来的借贷合同,以及那十张崭新的百两面额金票,嘿然道:“狡猾的家伙,你居然借到了足足五百两金票……分给使团三百两作为路费吧,国王不会怪罪的。”
阿瓦尔毫不犹豫道:“当然可以……但,你最好永远不要让人知道,是我给了大夏使团钱财,否则我家族的商队,将永远失去在大秦赚财的机会!”
大夏使臣不置可否,唰唰几下将借贷合同撕得粉碎。
然后,将两张金票还给他,自己收下剩余三张,领着使团武士们扬长而去。
阿瓦尔看着仅剩的两张金票,又看向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眸中顿时闪过深深的厌恶与鄙夷。
这明抢一般的做派,真是与那位大夏国王如出一辙啊,让人恨的牙根痒痒……
而他的同伴们,则更是愤愤不平,冲着大夏使臣离开的方向,直接释放羞辱技能:“he,tui~!”
但发泄完愤恨之后,同伴们却又愁眉苦脸,无奈面面相觑。
“现在剩两百金票,怎么办?”
“除去路上的花用和打点,便不剩多少了。”
“这点钱还置办个屁的商货啊……”
……
阿瓦尔也很无奈,沉吟片刻后,领着同伴们,再次回到神庙。
帕莎黛母女正在和金面女护卫们盘账,见有胡商信徒愁眉苦脸的去而复返,却是丝毫不觉意外,甚至不喜不悲的主动开口道:“是被使团勒索了吗?”
这不喜不悲的询问,听在阿瓦尔和同伴们耳中,竟仿佛有了温度,如同慈母的关怀。
阿瓦尔和同伴们齐刷刷眼眶一红,匍匐在帕莎黛母女身前,以额贴地悲声道:“两位圣女明鉴,是的,我们被勒索了,而我们……屈服了……我们还可耻的口出狂言,对阿胡拉不敬,对两位圣女不敬,我们有罪……”
帕莎黛女王的脸色有些难看,美眸中浮上厌恶。
小闺女安妮薇见此,忙是接过话头,不喜不悲道:“面对强权时,理应如此保存自身,顾惜自己的家人。”
而后,将两张新的借贷合同,递给阿瓦尔道:“填上你们需要重新借贷的金额吧。”
阿瓦尔通红的眼眶中,终于不受控制的落下泪水。
他身后的同伴们,更是泣哭出声,宛如受了委屈的娃,找到能给自己撑腰的大人。
好半晌,阿瓦尔控制住情绪,颤抖着手接过借贷合同,填上金额签上大名按上手印。
小闺女安妮薇收回一份借贷合同,重新给了他三张百两金票,挥手道:“去吧,告诉所有虔诚的信徒,当我们还不够富裕强大时,当学会隐忍,我们要比卑劣伪善者更加狡猾,来保存自身和家人。”
“谨遵圣女教诲~!”
阿瓦尔和同伴们,虔诚的俯首再拜,抹着眼泪退出神庙。
帕莎黛女王目送他们离去后,立即冷哼一声道:“哼,商人果然都是狡猾的家伙,我明明已经让他们选边站了,他们居然还敢左右横跳,还有脸回来重新借贷,可恨~!”
小闺女安妮薇看了眼盘账的金面女护卫们,又向后殿看了一眼幽幽道:“何必太过苛求,我们如今在强权之下,又何尝不是卑微的委屈求全呢?”
帕莎黛女王顿时哑火:“……”
扎心了,闺女!
真论起来的话,她们被秦人拿捏摆布,连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其实比胡商信徒们更没牌面。
帕莎黛女王没心思盘账了,反正多她一个少她一个都一样,当下把活计扔给宫中女官假扮的金面女护卫,领着小闺女安妮薇回后殿交差。
不过,母女俩进了后殿,却没有找到秦墨和扶苏、老范增,温泉池和供人歇息的卧室里都没人。
“你们的太子和宰相呢?”
帕莎黛女王向在后殿中值守的金面女护卫问道。
金面女护卫随口道:“方才公孙宦令来叫,从后门离开了。”
帕莎黛女王点头,也懒得问他们去干嘛,当下和小闺女安妮薇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卧室走去。
“对了,公孙宦令给你们送来了吃食。”
金面女护卫从身旁拿起一个上下几层的漆器食盒,递给母女俩道。
帕莎黛女王愣了愣,迟疑问道:“公孙宦令是谁?”
金面女护卫耐着性子解释道:“便是秦相府上的公孙老君长……老君长的官职乃为宦者令。”
帕莎黛女王恍然颔首:“原来是老公孙啊~!”
既是老公孙送来的吃食,她也不急着休息了,伸手接过食盒,和安妮薇在温泉池旁落座,满怀期待的一层层打开。
食盒里的吃食很丰盛,最上层是水果奶冻,下一层是小凉菜拼盘,再下是尚有余温的羊肉沙葱包子,再下则为大盘鸡,最下还有一份广式甜羹……
便是旁边的金面女护卫见了,也不禁有些眼馋!
帕莎黛女王自从搬到这神庙居住,已许久不曾吃秦府美食了,当下迫不及待开吃。
小闺女安妮薇则向那金面女护卫道:“姊姊一起来吃些吧。”
但方才态度冷淡的金面女护卫,此时却是突然变得恭谨,揖手道:“不敢。”
说着,远远退开,不打扰母女俩用食。
她这姿态,让安妮薇为之一愣,帕莎黛女王也停下啃鸡脖子,多少有些愕然的抬起头。
母女俩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这些出身宫中的女官,平日对她们可从来没客气过,不说是颐指气使,也是盛气凌人。
甚至可以说,是拿她们当囚犯看待。
便如方才,多说两句话,便会显得不耐烦!
现在突然态度转变,反倒让母女俩不习惯了……
母女俩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突然同时看向面前的丰盛美食,女官态度的转变,很显然与这些美食有关。
而这些美食,乃是老公孙送来……
当初,她们跟着秦墨回家,老公孙初见她们时,便是执礼甚恭的老家仆姿态。
便是虞姬和元嫚、吕雉和吕小妹,不拿她们母女当回事儿,老公孙却仍是对她们照拂有加。
而她们母女,也习惯了!
但此刻细细想来,老公孙的恭谨与照拂,就很让人摸不着头脑……
便如现在,知道她们在外吃不好,一有机会还特地送来丰盛美食,所以……女官见了丰盛的美食后,也不知想到哪去了,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母女俩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品尝美食,等她们回过神时,食盒已经空了。
“嗝~!”
帕莎黛女王以袖掩面,打了个满足的饱嗝。
小闺女安妮薇也摸着自己的小肚腩,娇憨道:“要吃成胖子啦。”
金面女护卫见母女俩吃饱喝足,便上前呈上一本厚厚的册子道:“两位夫人,账目已经核对完毕,是否要送去给秦相过目?”
帕莎黛女王伸手接过册子翻开,但看了几眼后,却是突然一愣,猛地抬起头道:“你叫我们甚么???”
金面女护卫揖手,却是默然不言。
帕莎黛女王看向小闺女安妮薇,想要求证是不是自己出现幻听了,但安妮薇此时也是呆滞,俏脸上满是震惊。
很显然,她也出现幻听了!
帕莎黛女王狠狠摇了摇头,看了那金面女护卫一眼,而后强行把注意力放在账册,看罢半晌道:“留下五千两备用金票,用于随时借贷给被使团勒索的信徒。”
“剩余金票,连同信徒们的借贷合同,还有这份账目,送去给……算了,我们亲自送回去,也好久没回家了!”
帕莎黛女王本想交代差事,然后和安妮薇去休息,但话说到最后,却又突然话头一转,摆出一副想回家看看的模样。
这可真是扯虎皮拉大旗,金面女护卫的态度顿时更加恭谨,忙是去叫来几名同伴,恢复了宫中女官装束。
然后,赶马车护送母女俩,出神庙后门,直奔咸阳城。
马车一路疾行,很快穿过外城,径直进了内城,最后在别墅大门前停下。
母女俩穿着宽大斗篷下车,看着久违而熟悉的别墅,竟还真有种回家的错觉。
老公孙热情的出门迎接:“见过女王殿下,见过小公主殿下……您二位怎么突然回来了?”
帕莎黛女王难得的没有摆架子,矜持道:“吃了您送去神庙的美食,便有些想家了。”
老公孙笑了,边笑边点头道:“想家好,想家好啊,那神庙里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在家里多住些时日也无妨。”
说着,侧身将母女俩迎进院中。
“秦相呢?”
帕莎黛女王见别墅里安静的有些过分,便问了老公孙一句,然后拿出账册,又指着身后女官们抬进来的剩余金票,以及借贷合同道:“这些如何处置?”
老公孙解释道:“秦相和公子公主们,都随陛下微服玩耍去了,怕是晚间才能回来……不过,华南公主并未跟去,还在处置河西国事呢,交给她处置也一样。”
帕莎黛女王点头,和小闺女安妮薇一起,领着女官们熟门熟路找到埋首案牍的吕雉。
女官们放下大箱小箱,恭敬退了出去。
帕莎黛女王将账目交给吕雉,却并未与安妮薇退出去,母女俩打量着吕雉身边堆积如山的政务奏疏,眼中皆满是艳羡之色。
相比较而言,她们母女的身份,毫无含金量可言,而吕雉才是手握一国权柄的真女王。
这让一心想要重现先祖荣光的她们,不得不艳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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