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弃船,往侧面游离……”
秦墨回头看向奋力划桨的张良和夔,嘱咐道。
张良将一颗霹雳弹塞进秦墨手里,又拿出装火柴的小竹筒,提议道:“君侯,试试能否将这霹雳弹塞进其背上的孔洞!”
鲸鱼身上的孔洞,其实是鼻孔,也不是长在背上,而是长在鱼头靠后位置。
若能将霹雳弹弄进去,下一刻绝对脑袋开花!
秦墨眼眸一亮,还得是小房子的机灵劲儿啊,当即点头示意他将引信点燃。
嗤啦——
噗——
张良麻溜的打开小竹筒塞子,从中抽出一根火柴,在肚皮上擦划出火苗。
秦墨将霹雳弹引信往火苗上一凑,待其引燃,立即转身面向已经近在咫尺的鲸鱼,踩着船头高高跃起,一手持霹雳弹,一手倒持长矛,狠狠扎向鲸鱼脑袋!
与此同时,张良和夔也赶忙从两侧船舷逃离,一个猛子窜入海中。
噗——
咔嚓——
长矛深深刺入鲸鱼脑袋,而三人乘坐的小艇,也随之被鲸鱼撞的四分五裂。
哞——
鲸鱼吃痛之下,顿时发出一声类似牛叫的凄厉嘶鸣,头颅在海水中高高扬起。
但凡杀过鱼的都知道,其生命力极度顽强,跟鸡鸭鹅类似,哪怕脑袋没了,身子还能活蹦乱跳半天。
而秦墨手中长矛,虽刺入极深,大抵已将鲸鱼的脑仁刺穿,可是……却无法将之当场毙命,只会激发其剩余生命力。
狂燥的生命力!
鲸鱼摇头摆尾,掀起滔天巨浪!
秦墨宛如想要驯服鲸鱼的骑士,一只手紧紧抓着矛杆,将之当成扶手,努力稳住身形。
另一只手中,霹雳弹的引信还在嗤嗤燃烧!
不远处的舰船上,嬴政和文武百官看着这一幕,无不惊骇的目瞪口呆。
舰队中的随驾将士,亦是瞠目结舌。
这便是华夏第一勇士啊!
简直勇破天际!
“进去吧你……”
秦墨终于稍稍稳住了身形,一把将快要燃尽引信的霹雳弹,砸进鲸鱼的鼻孔里。
而后,松开矛杆一个鱼跃扎进海水中。
轰——
爆炸声随之响起,鲸鱼脑袋霎时爆开,血肉横飞。
鲸鱼这下算是彻底嗝屁着凉了,巨大的身躯不在狂燥扑腾,抽搐着缓缓翻转,肚皮朝上飘在海面上。
碎裂的脑袋流出血水,迅速晕染附近海面!
那艘被鲸鱼拖拽前行的舰船,也终于在摇橹将士的努力下,缓缓刹住速度。
呼啦——
秦墨从海水中探出头,抹了把脸上的血红色海水,手脚并用爬上鲸鱼肚皮。
嬴政和文武百官看到这一幕,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舰队将士亦是松开紧握钩矛的手,继而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震天的呼吼声随之而起:“大将军威武……嗷嗷嗷~!!!”
这是在百越时间长了,学了越人那一套。
……
稍后,秦墨、张良和夔回到船上,重新穿好衣物,漂浮的巨鲸尸体,也被将士们用绳索钩矛,拉到了船舷边固定。
“我这不是没事么……都别板着脸啦,笑一笑……”
秦墨见元嫚和吕雉在旁边俏脸沉凝,只得讪然安抚道。
但两女却是不理他,似乎真被他与巨鲸搏斗的一幕吓到了,也生气了。
秦墨左右看了看,岔开话题问道:“小妞呢?”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两女脸色更沉,吕雉幽幽答道:“方才跳下海去为你助拳,被公孙宦令用渔网强捞了回来……后来父皇也下令,让健妇把她押回船舱了!”
秦墨:“……”
秦墨砸了咂嘴,冲旁边的老公孙递去一个赞赏眼神:【捞的好~!】
老公孙回以谦逊微笑,宠辱不惊。
“君侯驾船去与巨鱼搏斗前,可曾想过我……想过虞姬妹妹?”
“她性子里藏着刚烈,你若有个差错,她会如何?”
吕雉打断两人的眉来眼去,向秦墨嗔怪问道。
元嫚在旁没有说话,因为类似的话,她也曾跟秦墨说过的,好话不说二遍。
秦墨再次哑口无言,只能讪笑以对:“这不是没事么……”
船舷处,嬴政从巨鲸的尸体上收回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没了脾气的秦墨,脸上不由浮现一丝笑意。
男人终究还是要有家庭啊,这可比打鞭子管用多了!
秦墨似乎察觉到了嬴政的目光,立即投以求救眼神:【看在党国的份上拉一把!】
嬴政丹凤眼微眯,似笑非笑的挑了挑浓眉:【还逞能吗?】
秦墨嘴角下撇,摆出认命表情。
嬴政强忍住大笑的冲动,开口朗声道:“爱卿,可知这巨鱼如何称谓?”
秦墨顿时如蒙大赦,向两女露出一个‘陛下找我,回头再说’的无奈表情,便巴巴的快步去了船舷边,解释道:“此巨鱼,谓之鲸,类黥面的黥,将黑字旁换成鱼字旁,便是了。”
嬴政和诸人无不哑然:“爱卿这是顺口造了个字啊……不过,京者,高而巨大……谓之鲸,倒也恰当!”
秦墨懵逼眨了眨眼,继而笑着点头,一副我就是这个意思的表情。
华夏文字博大精深,他这义务教育下的残次品,历来是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那里能懂其中门道,只能强行装逼了!
秦墨心知再聊下去,自己就要着相了,便指着海水中载浮载沉的巨鲸尸体,向嬴政和文武百官解释道:“陛下……诸君……这鲸鱼堪称浑身是宝,不止可食肉,其皮鞣制之后,比牛皮犀皮更奢华。”
“其脂油则量大质优,无论用于油灯烛火,还是用于保养皮革甲械,皆比动物油植物油更佳。”
“遗憾的是,臣将其脑壳炸裂了,否则其脑髓油,更是极品油脂。”
“不过,其鱼口中的须应该还在,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可用于纺织,也可制成琴弦、弓弦,物以稀为贵,但凡制出器物,必是紧俏的宝贝。”
“哪怕其骨,也质地近似象牙,可用于雕刻制器……”
诸人不时颔首点头,皆听得眸中放光。
便是嬴政,也没想到临时起意的捕鱼行动,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爱卿怎不提前将鲸鱼之珍贵告知?方才也可多捕几条!”嬴政不无遗憾道。
扶苏和文武百官亦是遗憾,方才那般多的鲸鱼,若是舰队一拥而上,说不得便可捕个数条。
“陛下须知,万物有灵,这鲸鱼更是海中灵兽。”
“其生时,可吸纳天地间浊气,将之排入海底,使乾坤朗朗。”
“其死后,鲸落尸解,滋养海洋万物。”
“若捕猎过度,则不免有伤天和!”
秦墨用诸人能听懂的话语,仔细解释一番道。
那所谓的吸纳天地浊气,其实就是吸收温室气体,鲸鱼是公认的具有净化环境能力。
鲸鱼死后尸体溶解,也确实能滋养海洋生物,使海洋生态繁盛。
当然,秦墨不提前说,主要还是心理因素作祟,在潜意识里便认为捕鲸是不道德的。
但此刻仔细想想,身处这先秦时代,捕鲸似乎也不是甚么罪过。
恰恰相反的是,不但不是罪过,更是一种利国利民的事情,能让沿海渔民创收,也为百姓提供足够的肉食。
更能以捕鲸业,刺激远洋航海技术发展!
只要不像后世那般竭泽而渔,捕鲸对于大秦来说,便是百利而无一害……
话又说回来,蒸汽轮船没有发明出来之前,以木质帆船的航速,想要对鲸鱼进行竭泽而渔,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而等蒸汽轮船发明出来的时候,鲸鱼最大的作用‘鲸油’,便也不在重要了。
石油取代鲸油乃是必然!
“陛下若想取这鲸鱼之利,以滋养我大秦,最好还是制定相关律法,只捕杀体型庞大的成年鲸鱼,幼年小鲸能放则放,以免当真有伤天和。”
秦墨最后揖手谏言道。
嬴政颔首点头道:“爱卿所言极是,免得如那象犀巨兽,被捕猎过甚,近乎灭绝。”
说着,看向李斯道:“卿当拟法令,传示于沿海各郡县。”
“喏。”
李斯揖手领命。
“择地靠岸,将这巨鲸处置了……看看是否真如爱卿所言,浑身是宝!”
嬴政迫不及待传下诏令,舰船拖着巨鲸尸体,转向海岸航行。
前头自有小艇引路,探明海水深浅和礁石,以防舰船搁浅触礁。
此地,已是会稽郡海域,渔民多港口也多。
拖着巨鲸的舰船,在一处渔民自建的小港口靠岸,当地楚越混居的渔民,见到舰船上的旗帜,便知是贵人,赶忙喊来了乡三老。
而乡三老们看到舰船上的旗帜后,立即便明白,这是从百越之地回来的御驾,顿时惊得哆哆嗦嗦,硬着头皮上了栈桥迎接。
呼啦——
舰船上伸出又长又宽又厚的踏板搭在栈桥上,接着便是全身铁甲的大批楚南步卒,如履平地般顺着踏板下船。
有兵卒去为乡三老搜身,告知他们来的是始皇帝本人,以及太子和满朝文武。
稍后,一身玄黑便服的嬴政,在秦墨和扶苏的拥簇中下船,文武百官紧随其后。
乡三老见这阵仗,惊得体如筛糠,惶恐揖手大拜:“恭迎始皇帝御驾,恭迎太子大驾,恭迎诸君长~!”
嬴政摆手虚扶:“诸乡老免礼,不必慌张,朕在海上猎了条巨鱼,故而在此停靠,将之处置一番。”
乡三老不慌张是不可能的,闻言便磕磕巴巴的吹捧道:“陛下、陛下真是神勇也……吾等渔夫,遇上这等巨鱼,只能逃命……陛下竟能将之猎杀……”
他们祖辈在海上讨生活,也是见过鲸鱼的。
嬴政老脸一红,看了看身旁的秦墨,含糊道:“唔,好啦,让附近百姓皆来帮忙,解刨了这巨鱼,帮忙者可得肉一斤。”
“喏~!”
乡三老揖手领命,转身迈着还在颤抖的双腿,去远处招呼围观的渔民。
稍后,成百上千渔民涌来海边,向着嬴政揖手大拜后,便在乡三老的带领下,开始解刨巨鲸尸体。
秦墨上前指挥,让渔民先剥皮,再取皮下油脂熬煮提炼,最后再剔骨取肉。
至于血肉模糊的鱼头部分,则由他亲自用锋利的百炼大剑斩下,找了几个心灵手巧的妇人,摘取其中鲸须。
上千渔民分工合作,干活的速度很快!
偌大一头巨鲸,只用半天时间,便已被分解的只剩骨架,还专门有妇人架了大锅,在旁边熬煮提炼油脂。
这导致海岸上,一时腥臭冲天!
嬴政和扶苏,以及文武百官,刚开始还看的津津有味,可等熬煮鲸油的腥臭传出,便有些受不了了。
最后干脆不再看了,回到舰船上,一边处理政务,一边等候秦墨回来复命。
“秦相,您看这是甚么!”
乡老似乎发现了好东西,兴冲冲的来找秦墨献宝。
秦墨正在捆扎收集起来的鲸须,闻言便抬头观看,随即便是一愣,迟疑道:“长者手中这是……”
乡老手中抱着一块灰褐色的块状物,表面坑坑洼洼的,看着像是火山岩。
但秦墨却隐隐猜出是甚么东西了,龙涎香!
那条他被杀死的巨鲸,脑袋圆滚滚的,很明显就是一头抹香鲸,在科教频道里经常能看到。
而抹香鲸就是产出龙涎香的鲸鱼,其肠道粪门处,是有几率找到龙涎香的。
嗯,所谓龙涎香,就是在抹香鲸体内形成结石的大便!
直接从抹香鲸体内取出的龙涎香,通常是最原始状态的龙涎香,其中杂质较多,闻着也不是香味,而是腥臭味。
成熟的龙涎香,是被抹香鲸从粪门排出后,经过海水数年漂洗,乃至数十年漂洗,将其中杂质漂洗出去,从黑色变成灰白色,如同坑坑洼洼的火山岩。
灰白色的龙涎香,不需再经加工,哪怕当成熏香直接焚烧,也可产生经久不散的浓郁香味。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乡老手中这块灰褐色的龙涎香,明显是品质已成的状态,杂质甚少!
“看来秦相已猜出这是何物了……价超黄金的龙涎香啊……可遇不可求的至宝啊!”
乡老看到秦墨表情,便知他见多识广,便也不再卖关子了,激动不已道。
秦墨双手接过篮球大小的龙涎香,稍稍垫了垫重量,又闻了闻气味,笑道:“好好好,当真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
“传我相令,今日来帮忙的父老乡亲,除一斤鱼肉外,再加赏每人十枚半两钱!”
“喏。”
乡老揖手,转而去向治下百姓传递好消息。
稍倾,忙碌中的渔民,骤然爆发出欢呼:“谢国相赏赐~!!!”
……
入夜,月朗星稀!
舰船上,嬴政和扶苏,以及文武百官,还在船舱里处理政务。
诸人的案头,皆点了油灯,但光线仍是昏暗。
似周青臣和淳于越这等老臣,便是用了放大镜,案头还特意多加了几盏油灯,那也是眯着眼睛,恨不得把脸贴在简牍上,才能其上看清字迹。
沙沙沙——
数名侍者迈着小碎步,悄无声息进入船舱里,为诸人添茶倒水,置换新的油灯。
待一盏盏油灯置换完毕,整个船舱便骤然亮堂了七分,不说宛如白昼,却也让正在处理公务的诸人,下意识闭上眼睛,甚至是抬手遮挡光线。
嗯,不适应,太刺眼了!
“唔,这油灯,怎地如此明亮?”
嬴政眯着丹凤眼,询问为自己置换油灯的老宦,语气中满是惊疑。
鲸油燃烧所产生的光亮,比煤油灯更亮数倍,甚至比早期的电灯更亮。
对于习惯了油灯那等豆大光亮的古人来说,惊疑是正常的!
老宦揖手答道:“回禀陛下,此油灯所用的油脂,乃是方才秦相送来,说是从鲸鱼身上熬制出来的鲸油。”
嬴政恍然大悟,与群臣面面相觑,半晌叹道:“果真浑身是宝啊……那一头鲸鱼如此之巨大,熬制出来的鲸油,岂不能用数年!”
老宦点头:“秦相有言,鲸油耐烧,同等容量的油灯,比普通荤油灯或素油灯,更能多烧数天。”
嬴政哑然,稍稍适应光线后,便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油灯。
半晌后,他还真看出了些门道,发现这鲸油油灯,不止是更亮,更耐烧。
而且燃烧起来没有黑烟,更没有刺鼻的气味!
嬴政越看越惊奇,最后甚至凑到鲸鱼油灯前,试着闻了闻,仔细闻,倒是能闻到一些气味,但也极其微弱:“宝物,真乃是宝物也……”
“以往之油灯,放的远了,便光亮不足,放的近了,则要把人熏得头昏脑涨。”
“可这鲸油灯,不但明亮耐烧,更兼无色无味,实是朕之福也,朝臣诸卿之福也!”
扶苏和诸文武早已是看的啧啧称奇,闻言无不连连颔首,深表赞同。
“陛下,秦相亲手烹制了鲸鱼肉,让仆来问问可要用食?”
这时,又有侍者进入船舱,向嬴政拜问道。
嬴政丹凤眼一亮,点头道:“朕与诸卿一直等着呢,早已是饿极了,速速摆宴。”
“喏。”
侍者揖手退下。
置换油灯的侍者们,则将诸人案头的简牍收拾,腾出桌案才退出。
但片刻后,却又涌进来,端着水盆布巾,给诸人净手洗面。
只是却比往常多了一块油脂做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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