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之的话挑不出什么刺, 青年淡淡垂着眸,背脊挺直不卑不亢,御书房内暗潮汹涌, 剑拔弩张, 气氛紧绷到极致。
楠木书案后方,云缨被迫坐在裴忱怀里, 小手被他握在掌心里细细把玩,轻轻揉捏, 她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紧紧抿住唇角。
男人将下颌抵在她的发顶,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全然没搭理下方站着的陆言之。
她看不到裴忱的表情,也不好意思抬眸去看陆言之,但仍隐约察觉到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 遂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指,无声请求。
裴忱的动作稍稍一顿,先是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 才终于愿意撩起眼皮, 眸色冷淡地瞥向陆言之。
他轻轻捏着怀里阿缨柔软的手心, 下颌缓缓磨蹭着她的发顶,半晌, 方对着下方孤零零站着的男子意味索然道:“下去吧。”
言讫,也不再管他作何反应, 而是伸手摸了摸阿缨软软的小肚子,微偏过头去,低低在她耳边呢喃:“午膳没吃?”
云缨一把抓住他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耳朵被他的气息弄得痒痒的, 连带着脸颊都有些发热,她闷声回道:“吃了呀。”
即便他们二人声音都很小,但在这安静的书房里,依然被陆言之听得清清楚楚。
比对起上方亲密依偎在一起的二人,青年颀长的身形略显孤寂,他垂下的手掌微微蜷了蜷,原本清冽的嗓音染上哑意:“是,陛下。”
转身离去之际,视线不受控地往上方看了一眼。
书案上整齐堆叠着奏折公文,陆言之只能看见他们的上半身。
只见那往常性情淡漠疏离的天子,这会儿严丝合缝地紧拥着阿缨,把她娇小的身躯完完全全镶嵌进他宽阔的胸膛,笼罩得严严实实,他的下颌轻轻搁在少女毛茸茸的发顶上,黑眸暗沉,隐露着对怀中人极其病态恐怖的占有欲。
陆言之抿着苍白的唇角,很快敛下眼眸,不再看那刺眼的一幕,他迫使自己扭转过僵硬的脖颈,缓缓抬步离开御书房。
门扉“咔嗒”一声阖闭,裴忱淡淡收回视线,抱着阿缨的手微微收紧,只觉得她仿佛是水做的一般,柔软得不可思议,却又没有水那般的冰冷,带着暖融融的体温,和天生的体香,让他恨不能把她揉进骨血里。
偏生这小姑娘又娇气得很,他的力道只要稍微大点,那白嫩如凝脂的肌肤就会立马染红一圈,她更是要委委屈屈哭着喊疼,宛若一尊精致的玉瓷,美得惊人,又脆弱易碎,需要被仔细呵护宠爱。
故而裴忱只能耐着性子揉捏她软绵绵的手心,还得小心收着力道,生怕弄疼了这娇滴滴的姑娘。他抵在阿缨温暖的颈窝,倏尔低声道:“许久没看阿缨写的字了。”
脖颈被发丝戳弄得有些痒,云缨忍不住往回缩了缩,随即又慢半拍反应过来他的话,心底顿生不妙。
果如所料,裴忱刚说完便微微坐直身子,拿出纸笔放在桌面上,复垂眸盯着怀里一下呆懵住的小姑娘,动作轻柔,却又不容置疑地把笔塞进她的手里。
云缨怔怔地看着被强塞进手里的御笔,神情逐渐有些恍惚,仿佛时间倒退回到八岁那年,哥哥与她同坐一张圈椅,握着她的手耐心教她习字。
心间顿时涌上一股涩然,她咬了咬唇,努力憋回快要溢出的眼泪,然而眼眶还是红了一圈。
即便云缨憋着没吭声,始终注意着她的裴忱还是很快察觉到异样,他轻轻扳过阿缨的下颌,看清她泛红的眼眶和莹润的长睫,薄唇微抿。
须臾,裴忱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湿润,低声哄道:“怎么还这般爱哭?阿缨若是不想写那便不写了,莫再哭了。”
他显然误会了她突然落泪的原因,但云缨只是轻轻抿着唇,没有解释。
她握着手里的御笔,视线落到平摊在桌案上的纸张上,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要写什么字。
“玉琛。”裴忱忽道。
云缨一愣,迷茫地回头看向突然开口的男人。
“玉琛,我的字。”
说完,裴忱握住她的右手,带着她在纸上写出两个骨气劲峭的大字,力透纸背。
云缨蓦然被他包裹住右手,长睫轻轻一颤,裴忱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肌肤很快变得粉嫩粉嫩的。
她的目光落到那两个字上,随即提笔,在下方一笔一画地写出两个隽秀可爱的字来。
写完最后一笔时,她忽听身后裴忱似有若无地轻笑一声,云缨以为他在笑话自己字丑,遂闷闷地鼓了鼓腮帮,刚转过头去,一侧脸颊就被他掌握住。
裴忱的手有些凉,带着薄茧,自她右耳后到右边脸颊,都被他的大掌完完全全覆住,云缨皮肤娇嫩,不太舒服地往后躲了躲,然而裴忱稍稍用力,她便被禁锢住,再也躲不开分毫。
云缨被迫仰脸对视着他深不可测的黑眸,裴忱冰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引得她微微颤栗。
“阿缨。”裴忱忽然哑声唤她。
他缓缓凑过脸,两人的距离被拉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
云缨被他抱坐在怀里,不知他为何突然叫她名字,纤长的卷睫轻轻颤动。因他靠得太近,小手不自在地攥紧他胸膛前的衣料。
下一刻,她听见男人低哑着嗓子问:“想做皇后吗?”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极为温柔缱绻,仿佛只要她想,他现在就可以拟下封后圣旨。
然而云缨听到他的话,身子蓦然一僵,昨夜那个被她强行忘记的荒诞噩梦,又渐渐浮现脑海。
那一幕幕压抑至极的场景在脑海中放映,梦中悲凄离世的结局,让她呼吸滞涩,胸口闷痛不已。
她不想做皇后,一点也不想。
云缨慌乱垂下长睫,遮掩住水汽弥漫的双眼,脸颊上阴冷的温度近乎把血液凝固。
“哥哥。”她不由颤声道,“是你把我送回来的。”
自从长明寨离开,她再也没这么叫过裴忱,现在这般,是为提醒他。
云缨坐在他的腿上,浑身不自在极了,同时心中蔓延着无尽恐慌,此时只想远远逃离,不管是这个皇宫,还是面前这个人,她都不想再接触分毫。
裴忱感受到怀里阿缨僵硬的身躯,缓缓收紧双臂,漆黑凤眸紧紧盯着她,“阿缨在怪我?”
腰上的力道骤然收紧,云缨垂着头抿唇不语,一颗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
倏尔,额头碰触到冰凉的皮肤,云缨下意识抬眼,撞入那双漆黑暗沉的眼睛。
“是我的错。”裴忱亲密抵着她的额头,阿缨纤长的羽睫轻轻刷过他的皮肤,带来细密痒意。
他喉头微紧,低低说道:“日后不会了。”
说话间,两人的鼻尖时不时不经意碰撞一下,又快速分开,嘴唇之间的距离更是微乎其微,云缨紧紧抿着唇,眼睫慌乱颤动,揪住他衣襟的手忍不住收紧。
裴忱单手搂着阿缨纤细的后腰,另一手掌握住她的侧脸。他近距离注视着小姑娘湿润怯懦的杏眼,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惧怕。
他的眸色逐渐晦暗不明,忽道:“作为补偿,阿缨有什么愿望?”
闻言,云缨看着昔日待她极好的哥哥,心底升起微弱的希冀,她轻声问:“什么都可以吗?”
裴忱没有分毫犹豫,轻“嗯”一声回应她。
云缨微微蜷着手心,压抑住愈发快速的心跳,小声开口道:“我想出宫。”
话音落下,书房里骤然安静极了,落针可闻。
云缨隐约意识到什么,渐渐张皇失措,心脏像是被人遏在掌中,压抑得喘不过气,带来阵阵闷痛。
她怯怯看着裴忱的眼睛,那漆黑瞳孔的深处,炙灼又病态的占有欲乍现,让她忍不住惊惶心颤。
只一瞬,那双黑眸重新恢复平静的模样,快得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裴忱直起额头,缓缓摩挲着阿缨略显苍白的脸颊,垂眸注视她竭力掩藏慌乱的神色,半晌沉默不语。
他不动声色地掐住阿缨细软的腰窝,以一副牢牢禁锢的姿态,蓦地开口:“待我处理完朝中事务,再带阿缨出宫去玩,好不好?”
明明是疑问的语句,却被他以极为平淡的声线说出口,云缨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即便她的目的与裴忱口中所说的相差甚远,却全然不敢反驳他,眼前人隐透着的病态偏执,同自己幼时记忆里那个清冷绝尘的哥哥,变化大得简直不像一个人。
云缨心底害怕又惊慌,却无可奈何,她像是被裴忱囚在掌心的金丝雀,没有他的允许,无法逃脱一步。
最终,她只能垂下眼,颤着嗓音回道:“好。”
御书房里男人低笑一声,搂着阿缨单薄的肩胛骨,下颌搁在她的肩颈,裴忱嘴唇贴在她软嫩的耳朵边,轻声呢喃:“阿缨真乖。”
听着他缱绻眷恋的话语,云缨的后背却骤然爬上一层寒栗,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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