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至初秋, 枝叶渐渐褪成浅黄,残存的花瓣在清风里簌簌而落,铺上满地金黄, 周遭的温度也终于降下些许。
钦天监定下的日子是九月初九, 比原先推迟了约莫有两月,京城里慢慢流传开一些讹言, 毕竟历朝历代只有不受重视的和亲公主,婚期才会推迟这么久。
等流言进到裴忱耳朵里, 隔日全都偃旗息鼓,再也没人敢私下乱传谗言。
九月初九的早晨,丝缕曙光映照在浅黄枝叶上, 泛着一层亮闪闪的金光,像是天降福泽,弥漫至整个京城。
云缨换上金线绣龙凤同和纹的华服, 头戴沉重精致的凤冠,仪仗簇拥下,乘着十六人抬的凤舆从城门外的驿站一路出发, 缓缓穿过宽敞街巷。
此时皇宫内, 裴忱隔空盯着城门的方向, 薄唇紧抿,双手攥握, 抑制着深藏心底的一丝慌乱。
今日的场景是他在碾转夜里无数次念想的,眼看着就要实现了, 又生出一分不确信来。
大昭的使臣还未离开,若是阿缨现在突然反悔不嫁了,按她在大昭的受宠程度,那些个使臣大抵真的会冒着风险, 也要送她回大昭。
心底无端升腾起一股燥意,眉骨拧紧,裴忱阴着脸负手踱步,候在旁侧的太监总管一见,生怕陛下忍不住要亲自出宫去。
一张老脸上立时堆着讪笑,赶忙迎上去,“陛下,这不合规矩啊,皇后娘娘很快就进宫了。”
裴忱冷睥他一眼,目光没什么温度,李太监笑出褶子的面容瞬时僵硬,被吓得心惊胆战,深深埋下头,大气不敢喘。
裴忱只觉这又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他何时表现得像要出宫的模样?真要出宫,一个太监想拦也拦不住。
阿缨说过喜欢他,定不会临阵脱逃的。
心里这般想着,那双漆色的眼睛里却渐渐漾开一抹焦色。
连带天边金灿灿的暖阳也觉得尤甚刺目。
……
金鸾凤舆缓缓驶进宫中,清风拂动悬挂的黄丝穗子,亦让凤冠上垂落的珠帘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细密摇晃珠帘的遮挡下,云缨的视线不太清晰,此时距离那人越来越近,没来由地生出几分紧张来。
破碎的光影映照在那张玉润娇颜上,更衬杏眼莹澈明灿,恍如缀满夜幕的荧荧星辰。
还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云缨就遥遥望见,那位居于高首的九五至尊,身量颀长挺拔,似乎也在凝视着她。
雪白的小手无措地揪紧,待下了凤舆,就有宫人上前,引着她到陛下身边去。
云缨谨记先前学习的礼仪,身形维持端庄,缓步拾阶而上。离得近了,那双专注看她的漆眸也越发清晰。视线倏然碰撞,不知是谁先慌乱心神移开目光。
那心跳声也鼓噪得紧。
两人并肩同立高台,面对下方的文武百官,听着奉迎使宣读册文。
仗着珠帘掩饰,云缨目光胡乱地瞥着,隐约间看见下方一道道熟悉身影。
谢锦荀、谢宁淮、樊胡萧……
几乎每个人都见到了,却没发现陆言之的身影。
心里头正胡思乱想着,她的指尖却忽然被一只大掌握住,牢牢包裹在粗砺掌心,掩盖在宽大袖袍之下。云缨惊得杏眼微微瞪大,瞬时从思绪里抽身,却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好努力忽略掉那点异样,身子微僵。
宣读完毕,天际边仿如有金煌煌的圣光倾洒大地,为高台上的那一对尊贵璧人,镀上一层粲然华光。
重登上凤舆,后侧紧随着仪仗队,再抬眼时,便到了坤宁宫。
再次踏入熟悉的宫殿,云缨神思莫名恍惚,与裴忱行完合卺礼,又在宫婢簇拥下仔细洗盥一番,旋即被送入软帐之中,等待出去宴客的裴忱归来。
身着单薄的寝衣,触到精绣龙凤同和纹的柔软锦被,那股不真实感霍然消散,云缨这才开始紧张无措。
脑袋里忽地浮现出,前几日宫嬷给她细细讲解的小知识,还有那些绘声绘色的香艳图本……
耳根“唰”得一下血红欲滴,云缨羞得呜一声把自己紧紧埋进被褥中,乌发滑落身侧,露出的后脖颈也晕开薄红。
她心里生出些躲避的想法来,于是闭上眼开始逼迫自己赶紧睡觉,说不准醒来就是第二天一早了。
然而越是想睡越睡不着,心跳声在满室阒静里尤为明显。
疏影淡月,夜间旖色缱绻。
绵长的吱呀声响起时,正处迷糊间的云缨心跳漏掉一瞬,随后跳动更为剧烈。
脚步声渐近,一道阴影笼罩住她,淡淡的酒气混合着沉香萦绕在鼻尖,倒也不难闻,只是脸颊蓦地发热。
“睡了?”
他轻声,语气分辨不出什么情绪。
云缨一动不敢动,总觉得他已经发现自己在装睡,锦被下的纤指紧张微蜷。
安静了一会儿,只听得见他平稳的呼吸。本以为这事算过了,谁料裴忱忽然凑过来,猝不及防的,一口咬住她软绵的脸颊,湿湿热热的,轻缓厮磨。
云缨顿时惊惶睁眼,下意识伸手推拒他的胸膛,却纹丝不动。
室内红烛攒动,明灭暖光映入那双漆色的眼底,仿佛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裴忱凝视着阿缨漾着水雾的娇怯杏眼,忍不住又狠狠咬了一口,才微微撑起身,哑声说:“这是惩罚。”
不出意外的,对上一双含着愠怒的潮湿眼眸,阿缨很凶很凶地看着他,粉润唇瓣也似在表达不满地紧紧抿起。
像只撒娇的小猫儿。
裴忱低笑着起身,在她紧追不舍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褪下衣物。
外衫散落,修长指骨落在洁白里衣。
还未动作,就忽然被一双软嫩的小手阻拦住,他顺势卸力,转而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云缨双手被牢牢钳住,心慌意乱间,撞入那一双讳莫如深的漆眸。周围烛影跃动,把他半张脸笼在阴影中,看不出情绪。
眼睁睁地见裴忱低首,轻轻啄吻她敏感的手心,宛如轻飘飘的羽毛,带来一阵细密痒意。
男人滚动的凸出喉结,莫名让云缨被烫到了似的,惊惊慌慌地移开目光,心跳愈烈,指尖微微颤抖。
床帐里暗香浮动,混合着阿缨身上散发的诱人甜香,那张璞玉般无暇的脸蛋蕴着粉红,裴忱的手不自觉加重力道,接着便听一声小猫似的嘤咛。
娇娇软软的,像只顽皮的小猫爪轻轻挠他痒。
烛火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
一瞬间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裴忱骤然倾身,毫不犹豫的,直直吻住小巧的樱唇。
唇上传来温润触感,云缨微瞪杏眼,下意识想咬他推开他,旋即又想起,今日是他们的新婚夜,动作不知不觉地停下。
对视着那双深暗的眼睛,像在抑制着翻腾得快要涌出的炙灼情意,她羞赧得红着脸,眸底漾开楚楚水意,下一刻,一只大掌就轻轻遮挡了她的视线。
温热呼吸逐渐下移铺洒在她颈间,厮磨碾转,把白皙的玉颈染上一层浅粉。云缨有些羞怯,心里又想着自己是不是该主动点。
没等她再胡思乱想,裴忱忽然停下了动作,铁钳般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肢,压抑着微乱的呼吸。
重得视线,云缨略显疑惑地看着他。
裴忱蓦地拉过被挤在一旁的被褥,把她牢牢裹进里边,然后侧卧下,连人带被地用力搂进怀里,阖上眼皮。
“睡觉。”嗓音喑哑。
被他这么一闹,云缨哪里还睡得着,清凌凌杏眼注视他的面容,见裴忱不睁眼看她,遂生气地鼓了鼓腮帮,羞怒地哼一声。
想到今日没见着人影的陆言之,本是准备过几日再问的,但她现在憋着一股气,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慢慢问道:“陆将军呢?”
话落,就见那薄薄的眼皮缓缓撩起,露出浓黑的瞳仁,不辨情绪地紧盯着她。
云缨强撑着害怕与他对视,见他不说话,还胆大包天地又问了一声。
耳边顿时传来一道阴恻恻的笑,连带着寝衣撕裂的刺耳声响,她的身子骤然暴露在裴忱目光下。
“他自请去守卫边关了。”
是镇卫国土,亦是在换一种方式守护她。
低沉的语气意味不明,却比夜间的空气还凉,云缨没忍住瑟缩一下身子,想伸手去拽旁边的被褥,却被桎梏住。
下一刻,随着他的力道,云缨疼得瞬间娇娇哭出声,却罕见地没有挣扎,反而轻轻环抱住他紧实的腰。
裴忱凝视她湿润的粉腮,力道轻缓了些。
心里明白她的用意,嗓子嘶哑得不像话:“傻阿缨。”
本是念着她年纪还小,想等她长大点再说。
却听阿缨不服气的娇声:“我才不傻。”
裴忱抽空捏了下她酡红软颊,哑声附和:“是朕傻,朕的阿缨最乖最聪明了。”
云缨疼得泪珠子扑簌簌落下,却依旧伸手抱着裴忱,忍住羞涩,顺从心意,带着哭腔颤声说:“阿缨喜、喜欢……”哥哥
呜咽一下,她羞赧改口道:“阿缨喜欢玉琛,很喜欢很喜欢。”
裴忱呼吸粗乱,低头吻了吻她眉心,漆眸里是再也掩藏不住的缱绻爱意。
“玉琛亦喜爱阿缨……”
往后的岁岁年年,都唯爱阿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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