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握着那封信，呆呆地站了很久。秋天的风一阵阵地卷起地上的落叶，卓越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是萧瑟的，像是再也暖不过来了。
等他最终回到医院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温倩怡在病房里陪着已经醒过来的小旭，小旭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虽然还是有些茫然，但是明显比以前多了些生气。温倩怡在给他念故事书，但是他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的，一直在望着门的方向，直到卓越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他才猛地睁大了眼睛，欢喜地叫出来：“爸爸！”随即直接从床上蹦下来，连鞋子都没有穿，直接扑到了卓越的怀里。
卓越本来是魂不守舍地进来的，被小旭这么一扑，完全没有丝毫的准备，本能地把小旭搂在怀里。这才忽然发觉，此时此刻，他能够拥抱、能够借以温暖的，也只剩下小旭了。他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滑落。
而温倩怡已经惊呆了，看着卓越一下子憔悴下来的样子，和那副失魂落魄、整个像是被完全抽走了魂的样子，她就已经知道，事情无可挽回了，苏慕婉恐怕是真的没有原谅卓越。
而卓越，也是真的因为苏慕婉而彻底伤了心，毕竟，他是那么地在乎苏慕婉。倩怡默默地转过头去，用力吸一口气，感觉鼻子一阵阵发酸。
只有小旭还是一派天真，对于一切毫不知情，他只知道见到了卓越就十分地开心和欢喜：“爸爸，妈妈说你去忙了，我一开始还在担心，生怕你会不回来了。后来我想，爸爸答应我的事情，都会做到的，爸爸从来不会去骗小旭。所以爸爸一定是真的是去忙了，忙完了就会来看我。所以我也都很听话，在陪着妈妈。”小旭说着，松开了卓越，很认真地看着他，随即疑惑地问着卓越：“爸爸，你是不是很累啊？”
卓越的疲惫和憔悴根本无法掩饰，连小旭都看得出来。他连忙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嗯，这两天公司事情多，爸爸有点忙。但是小旭放心，不管多忙，爸爸都会陪着小旭的，就像小旭说的，爸爸要做个说话算数的人。”
他已经失去慕婉了，也不存在什么样的纠结和矛盾了，所以，就一心一意把小旭的病彻底地治好吧。
小旭很认真地点头，随即有点小心地说着：“爸爸，我知道你很忙，我也很怕你会辛苦。我知道就像你说的那样，总有一天我们会分开，那时候我也学会了长大，学会去承受生活。可是爸爸，在我长大之前，在我不那么忙的时候，你可不可以有空的时候陪陪我，教我怎么样才能长大？”
看着一脸稚嫩的小旭认真地说着这样的话，卓越愣了，良久才轻轻地抚摸小旭的脸，用力抱紧他：“会的，爸爸会陪着你长大，等你长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他也是多么地希望，怀里抱着的小旭是他自己的孩子，自己可以心无旁骛地照顾着他，好好地爱他，没有那么多的痛苦和纠缠，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家人……可是现实是，他失去的也实在太多了。
因为卓越的陪伴，小旭的情况明显能够看得出来在改善。但是倩怡确实忧心忡忡，始终是紧锁着眉头。等到晚上了，她欲言又止好一会，终于说道：“卓越，你回家去休息吧。有空的时候过来就行了。小旭他变坚强好多，你不用太担心他。”
卓越摇摇头：“他现在只是刚刚好一点点而已，以后还很长，再说现在也不稳定，不知道会不会反复。我还是先多陪陪他，等他的情况稳定一点再说。”
他为了小旭的病情，彻底的失去了苏慕婉，那如果是小旭还没有好转和改善，那这一切的牺牲，所有人的放弃，意义何在呢。
温倩怡也是沉默了，过了一会，看着在专心地玩着卓越给他买的新玩具的小旭，随即低声说道：“卓越，我们出去说几句话好吗？”
卓越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跟在倩怡的身后走出了病房，因为小旭的情况不稳定，所以他们并不敢走远，就站在对着门的走廊，然后把声音放得很低。
倩怡问着卓越：“慕婉她……怎么样了……”
卓越木然地摇摇头：“不知道。”顿了一下才说道：“……她走了。”
温倩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走了？去了哪里？”
“不知道。也许是回去了西藏，去了可可西里。”卓越的视线飘向了很远的地方，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苏慕婉最想去的地方。苏慕婉其实很喜欢到处跑到处去玩，可是在一起的时间，仅有的几次，甚至还称不上旅行的，一次是去西藏找她的时候，一次是去无锡开店，还有就是回自己老家。她那么喜欢可可西里，一直念念不忘要回去，她是那么爱自由的一个女孩子，却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身边那么久，其实也很委屈的吧。一想到这，卓越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
“那她的意思是……”温倩怡惊呆了以后，反应过来继续问着卓越。
“她叫我，不要再去打扰她，她想有个人安安静静的，去追寻属于自己的生活。”卓越低下头说道。
温倩怡也是措手不及，消息一个比一个更让人震惊。她的确知道，卓越目前是治好小旭的关键，这个是已经被证明了的，但是一想到因此而牺牲卓越的幸福，她自己又于心何忍呢。
虽然说知道卓越的幸福已经变成了苏慕婉而不是她，心的确会很痛很痛，可是温倩怡也只能忍着痛，去努力平静下来，帮卓越想着对策，毕竟事情是她引起的，她不能这么残忍地坐视不理。
“不会的，慕婉那么爱你，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我知道女孩子的性格，有时候受了委屈心里头会难过，想要冷静一下，可是越是这样，其实越证明她还爱着你，很难放得下。卓越，你赶紧去找她吧，趁还能挽回的时候赶紧……不要等到她真的心冷了……”温倩怡自己是有着深刻的体会的，曾经有无数次，在澳洲的许多个日子里，其实她也幻想过，如果可以重来，两个人重新在一起，那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冲破一切的阻碍，去和卓越一起解决一切的问题。可是到底没有，而随着时间慢慢地过去，那曾经炽热的火焰终于熄灭，她渐渐地接受了现实，明白两个人既然分开了，再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不过是更加的为难自己。再到后来，渐渐地知道消息，知道了卓越终于还是选择了和苏慕婉在一起，她除了在深夜里流泪，也只能逼着自己去接受这样的现实。
现在苏慕婉的情况，估计就和她最初那时候差不多吧，而且最主要的是，卓越和她在一起，没有那么多的阻力和痛苦，更何况苏慕婉对于他的爱，是纯净毫无杂质的，不像自己要考虑太多的现实。如果真的就这样结束了，除了卓越跟苏慕婉两个座位当事人要承受痛苦，她也会负疚终生。
“不用管小旭的情况了。小旭已经病了那么久，说实话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去承受了。但是硬生生把你和慕婉拖进来，毁了你们的幸福，我真的不希望是这样……”温倩怡眼中含着泪，慢慢地说着：“知道吗，卓越，人有的时候，真的是要自私一点。就像是我，面临重大抉择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小旭，我明白为了小旭我只能牺牲其他的包括你，我也会去这样做……虽然现在的一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选择错误带来的惩罚，但是当时的情况下，我只能选择我最在乎的……卓越，你也自私一点吧，慕婉对你那么重要，就不要管别人了……”
卓越只是木然地摇摇头：“不是的，其实我也理解她。这一次，她是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是我太长久以来，并没有说到做到，没有给到她当初曾经许诺过的幸福……反而是让她承担和面对了很多。太多的事情我都没有做到。而且一直以来，都是她迁就着我为我让步，其实很多很多的事情，她都埋在心里，不会去说，所以她的感受，我其实都没有真正体会过，把她找回来，也还是一样的结果，还要她去承受痛苦，我真的不忍心……”
卓越说着，从兜里掏出苏慕婉临走时的信，递给了温倩怡：“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温倩怡接过那封信，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也是沉默了。苏慕婉字里行间的平静，其实透露出的的确是一种决然的态度，她不仅仅是希望卓越不要去找她，而且即使找到了，她也不会去回头，去重复一遍曾经的爱情。毕竟她曾经爱的太辛苦了。
“对不起，卓越，一切的错误，都是我引起的。如果我没有回来，没有带着小旭找你们，慕婉她就不会误会，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温倩怡真的是满心的愧疚和痛苦，毕竟都是在爱情里头挣扎痛苦过的，她何尝不理解苏慕婉，又何尝愿意看到苏慕婉最终也是选择了远走，而卓越则是要面临孤独和痛苦。
“不怪你。”卓越摇摇头，其实他也多少明白了一些，“其实所有的问题，都早已经堆在那里，没有被暴露出来而已。即使你不回来，也许以后，还是会以其他的形式去爆发，那样的话，也许比今天会更痛苦……而且你和小旭这样子，一直在国外，治不好他的病也不是个事。我没有办法给慕婉幸福，只能希望，她自己可以找到，也许某年的某一天，再相会的时候，她会露出曾经的笑脸……希望那时候，她已经彻底的忘记曾经我带给她的伤痛……”卓越苍凉地说着，仅仅一两天的时间，经历了这么多的变化，他感觉自己是真的苍老了。
“我现在只希望，能够帮忙把小旭治好。不要让慕婉的离去没有半点意义。”卓越慢慢地说着，心的角落里又开始抽痛起来，有一处伤口，袋盖是随着苏慕婉的离去，像丢失了一块的拼图，从此再也拼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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