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桔是半夜跑来喊艾香的。
“妹妹，快帮帮你嫂子，你嫂子发动了。”艾桔道：“你嫂子说还有七八天时间，我昨天才给镇上的乔稳婆说了请她来的。我先接了你去帮着看看，我再去找乔稳婆。”
先近后远，有艾香这个学医的也放心些。
“艾桔，你快去喊乔稳婆吧，我和你妹妹下去看看。”方茹这几个月对温春兰很好，她生孩子温春兰自然是要帮衬。
“春兰，天冷，你和香儿穿厚一些。”冬月的深夜，山风呼呼的吹着，要半夜下山还真是考验人。
艾长青想着侄儿媳妇生孩子，自己跟着下去也不是一个事。
就只好留在家里照顾叶儿，让妻女多添点衣裳。
艾香到老屋的时候，黄淑珍黄淑英和罗巧芳都起来了，全都坐在堂屋里说说笑笑的。
“估计着还早，才发动呢。”黄淑珍看见温春兰母女来了笑道：“这方茹还真是有福气的人，几个婶子全都惊动了。”
艾香也算是半个有经验的人了，进去问了问方茹的情况。
“应该没这么快。”方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然后缓过劲儿来：“妹妹，你过来，我有些事托付你一下。”
啥情况啊？
只是生孩子而已，怎么像生死离别。
“说不好，我娘就是生我弟弟的时候没的，我弟弟生下来没奶，三天也跟着走了。”方茹淡淡的说道：“所以，有些事可以做一个防范了。”
艾香听到这话心都疼了，这个方茹啊，怎么可以这么坦然的面对生死。
“我其实看得很淡，人总要经历了才知道的。”方茹道：“如果老天爷注定要让我走这么一条我娘的老路，那我也认了，但是，如果我的孩子生了下来，再怎么着了不能让他饿死了。”
方茹从枕头下摸出来一包东西递给艾香。
“你大哥我都不信他，他这人耳根子软，我真要没命了，我的孩子过不好的。”方茹道：“这儿钱不多，只有二十二两银子，是我这些年积赞下来的私房钱，你大哥也不知道的，如果我有个万一我孩子活下来了，请妹妹帮我照顾一下她，我知道，钱是远远不够的，但是您的大恩我会来世再报……”
“嫂子，没得这么严重的。”艾香将包塞回了她的枕头下：“你平时身体好，又时常走动，生个孩子会很轻松的，你别胡思乱想。”
真正是吓了一大跳，方茹这种心理素质她简直望尘莫及啊！
“妹妹，你帮我收着。”方茹又重新掏出来：“妹妹，你帮我收着我才能心安，没事更好，你到时候还我就行了。要是不幸被我说中了，我也不会有遗憾闭不了眼。”
“嫂子……”艾香没辙，只好将这包东西收下来：“嫂子，你要相信自己一定会没事的，嫂子，你想着你是没娘的孩子，你再让你的孩子没娘，这得多惨，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得挺过来，你不能有事的。”
“嗯，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护住我的这条小命。”方茹微微一笑：“其实，能过上今天这么惬意的生活我觉得还挺满意的，我还舍不得死呢。”
舍不得死那就更不能死了。
“閰王要我三更死，我是活不了五更天的”方茹道：“人争不过命争不过天。”
说完方茹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嫂子，很疼吗？”从头到尾，方茹的冷静让艾香刮目相看，也没有听她喊一声疼。
想万月月生产的时候，那一声声叫唤喊得人心头都发麻。
“有点疼。”方茹呲牙：“有人告诉我说生孩子不疼，我还真信了。所以说啊，什么事都得自己体验，别人说的都不算。”
“嫂子，你真勇敢。”遇上一个坚强的孕妇对大夫来讲也不至于被叫得心慌意乱。艾香由衷的称赞着她：“要不然疼你就叫出来喊出来吧，这样会轻松一点。”
“没用的。”方茹道：“这种疼只有自己知道，别人也帮不了，叫出来反而替人添麻烦。”
好吧，真正是一个女汉子！
艾香掐着手指算了一下，方茹这种阵痛已经很频繁了。
“嫂子，您不叫不喊的，大家都还以为很早呢。”艾香甚至有觉得她是在误导大家的视线。
“来了来了，稳婆来了。”门外传来艾桔的声音：“小茹你怎么样，稳婆来了，你别害怕。”
“嫂子，我大哥可真是疼你的。”想想罗家那二儿媳妇，生产的时候连稳婆都没有请，艾桔还好吧。
“嗯，还行，虽然我做足了最坏的打算，没料到却是给了我一个惊喜。”方茹笑道：“倒是一个好男人！”
这就足够了！
能评到一个好男人的名声，艾桔的进步肯定是很大的。
稳婆来看后笑着对方茹说你可真能啊，都开了十指了还能说笑话。
“热水可准备好了？”稳婆朝着堂屋里的人喊道：“快快将鸡蛋煮好准备着。”
啊？
黄淑珍几人面面相觑，什么情况，里面没喊疼啊。
“说是快生了。”艾香自然又被撵了出来，这次是方茹让她出来的，说是不影响她的心情。
其实早在她交待后事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心情影响到了极至的坏。
“嫂子可真是厉害，这么疼一直忍着的。”艾香对温春兰道：“我看嫂子的手将床单都抓破了呢。”
如果不是稳婆说她能，艾香也没有注意到，方茹的两只手一真紧紧的抓着床单，手上的青筋冒出来很高很高。
“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温春兰下意识的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般疼：“没有娘的孩子啊，真是不容易。”
黄淑珍一直和大家伙儿说话，还说再不生她就要去睡觉了，估计着没这么快。
这要是自己的亲娘，哪会连要生了都不知道呢。
艾桔去烧了水，黄淑珍煮了四个鸡蛋。
“娘，多煮两个，小茹的胃口一向很好。”艾桔提醒道：“她生了孩子一定很累，到时候要多吃一点。”
黄淑珍瞪了他两眼，知道心疼你媳妇，怎么不心疼心疼你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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