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骆清,是一名医生。”
他只说这么一句,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深棕色的眸子里,黑沉沉的,仿佛蒙上了一层油污,没有一丝光亮。
身上的衬衫已经污浊不堪,看不出曾经的颜色,灰色的西装裤上满是泥泞,显得极为狼狈。
但他的脊背却是挺直的,如一根青竹,历经雷雨依旧傲然挺立、
“医生?我怎么看着你像是骗钱的?”
老鬼蹭了蹭鼻子,不顾脸颊上传来的刺痛,咧着嘴围着眼前瘦高的男人打量。
像他这样打黑拳的,身上就从没有一块好肉。
今天要不是被揍得太狠,肋骨断了,大概他也不会让人帮他找野医。
可是这找来的野医也未免太不靠谱了,简直像是从乞丐堆里捡的。
“你身上的206块骨头,我能一个个拆了,再帮你装回去,你要试试吗?”
“哟呵,还挺烈的!”
老鬼把脸凑了过去,见他一脸嫌恶的侧头拉开距离,老鬼哈哈笑了起来。
“老子就是喜欢烈的!”
“行,就你了,以后跟着老子,有老子一口少不了你的。”
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鬼豪气的大声承诺。
他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后,语气有些糟糕的说道。
“别拖欠治疗费,你说什么都行。”
“哈哈,有命没钱,有钱没命,治疗费咱们再商量呗!”
这是老鬼第一次见到庸医,莫名的,这个很年轻又冷冰冰的男人,让老鬼很安心。
似乎把命交到他手里,他不会让自己失望。
果然,接下来的半年,老鬼的身上虽然依旧没有断过伤,但只要有他在,总能很快好起来。
所以老鬼越战越勇,成功击败了暴熊,坐上了维吉塔黑拳场里的第一把交椅。
为此,他特地请庸医一起,举办了一场狂欢,找了好几个辣妞,爽快的玩了三天三夜。
特别是最后一天的夜晚,虽然老鬼喝的烂醉如泥了,但是却觉得其中一个妞特别对他胃口。
皮肤丝滑如绸,摸起来还有一点凉凉的感觉,抱在怀里又软又滑又舒爽。
虽然完全记不得她的脸,身体却一直记得那种美妙的滋味。
和她的那场情事,酣畅淋漓又飘飘欲仙,简直比打拳之前扎了两针兴奋剂还要棒。
以至于偶尔梦回,老鬼都朦胧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
但激情过后,一切总是要回归现实。
本来老鬼以为,他会打一辈子黑拳,直到死在擂台上。
他和庸医也会成为一辈子的兄弟,直到他死在他面前。
可是等那场狂欢过后,庸医突然消失了一周,等再见到他的时候,老鬼就被他莫名其妙扎了一刀,虽然伤口不深,不过是流了些血,可是从那以后,庸医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老鬼很纳闷,不知道是哪儿得罪了庸医,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头绪。
他一向没有庸医心细,想不出来,干脆也就丢一边了。
反正庸医捅了他一刀,有什么不高兴的也应该散了。
只不过之后再想跟庸医勾肩搭背一起泡妞,他的脾气就特别差,所以老鬼也就收敛了,专心打拳挣钱。
他没跟庸医说过,他想挣很多钱,然后让庸医开个诊所,过上舒舒服服的好日子。
老鬼知道自己不可能善终,所以就算拼了命,也要把庸医拉出这个泥潭。
可还没等他攒够钱,买下早已看好的房子,场子里来了一个俄国人,老鬼第一场就输了,被打断了三根肋骨,左小腿骨也断了。
他被抬到庸医面前的时候还在笑,可心里却在说抱歉。
“对不起阿清,我可能没法子再打下去了,房子只能租一个给你。”
他拖着没有好的腿给那个俄国人当沙袋,只求老板放庸医走。
庸医那么爱干净的家伙,应该生活在阳光普照,街道漂亮的地方。
想自己这样的烂泥,才该腐烂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潭。
可庸医是个傻子,他竟然把钱都给了老板,拖着自己这个废人身无分文的离开了。
要不是遇到老大,老鬼想,他大概会把庸医狠狠揍一顿,然后自己去见上帝。
揍吧?
算了,万一打毁容了,就看不到他那张臭臭的脸了。
“2017年8月21日,晴……”
庸医抬头看了看基地窗外碧蓝的天,如雨水冲刷过的宝石,剔透明亮,与地上茂密的绿色丛林交相呼应。
只是近处的老鬼,正盯着一路走过的漂亮姑娘,笑得像个傻子。
他本来就是傻子!
手里的笔被握的咯吱响,半响,终于还是没心情写日记,合上了本子。
庸医依然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老鬼时的场景。
他说他是骗钱的,呵呵……
说骗钱其实也对。
那时的他,没有医师资格证,像一只狗一样被撵出了医院。
紧接着又遭遇了疯狂的报复,险些丧命在了肮脏的小巷。
他从一个人人夸赞,甚至被送外号骆一刀的最年轻心外主任,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杀人凶手。
曾经的导师同事朋友,全都避他如蛇蝎。
杀人凶手?
呵呵……
庸医经常回想起那起所谓的医疗事故,以此提醒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他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留在这个傻子身边,看着他每天伤痕累累依旧笑得像个傻子。
大概是实在没处可去吧。
再后来,也许只是习惯。
习惯了每天被他雷声一样的呼噜声吵醒。
习惯了他永远不放好,不摆正的牙具。
习惯了茶几上被他碰乱的书。
习惯了去收拾他跟垃圾堆一样的屋子。
也习惯了他总是对自己笑得像个傻子。
不,他不只是个傻子,还是个混蛋!
王八蛋!
白痴!
庸医把牙齿咬得紧紧的,手又再次摸向了衣服口袋里的手术刀。
那是一把三号手术刀,刀头用硅胶软套包住,但必要时也能随时刺破软套直接伤人。
他每次一想起当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就难以抑制的想要再捅那个傻子一刀。
如果自己不是多喝了几杯……
那天以前,他从未碰过酒,那天以后,他也没有再喝过一滴酒。
可是……
庸医握着手术刀冰冷的刀柄,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那一晚那傻子滚烫的胸膛,紧紧的贴在他的背上。
他的吻,落在他敏感的颈间,顺着脊柱一路向下。
那湿热如电流般酥麻的触感,已经过去十一年,他依旧无法忘记。
甚至有时候,他将自己埋进黑暗里,竟渴望起那将人融化的炙热。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庸医将手从口袋收回,捂住头,使劲的拍了拍,想将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全都轰出去。
“阿清?”
庸医身子一僵,立即怒气冲冲的冲着急跑过来的老鬼吼道。
“不许叫我阿清,我说过,你要是再叫我阿清我就宰了你!”
“呃……”
老鬼挠挠头,一脸无辜,被骂得有些莫名其妙。
“阿……庸医你这又是怎么了,吃了炸药桶吗?我看你好像不舒服,才跑过来问问的,你凶我干嘛?”
听到老鬼声音,庸医太阳穴突突的疼。
他能说什么?
他还能怎么办?
面对这个傻子,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无法忘记的,屈辱又痛苦的一切,这个傻子什么都不记得。
当那些他恨的,变成了茫然,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庸医觉得很累。
很累很累。
他真的累了……
那些他曾经愤怒的,痛苦的,化作了难以言喻的烦躁与期待后。
他依旧只能一个人守着一份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
“抱歉,我心情不好。”
他低下头,看着那本合上的日记本,一如他的心门。
“为啥心情不好?”
“今天我可是还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呢!”
老鬼咧出一口白牙,手在迷彩服口袋里一掏,将一本红色的,薄薄的硬皮本塞到了庸医手里。
“喏,送你的。今天可是我们认识的十一周年纪念日。”
“本来去年想送你的,可是老大和安安出事后,你一直忙基地的事……”
“你打开看看,我觉得你肯定喜欢。”
庸医打开本子,当看到上面的字时,眼睛一顿,捏着本子的手紧了紧。
“医师资格证……”
“嘿嘿,其实我是想送你一套有个铺子的房子,这样你就能开一家私人诊所。可如今基地就是咱们的家,所以我想你大概缺这么个证吧。”
老鬼嘿嘿一笑,粗犷的脸上胡子还没剃干净,留着一层青色。
“你放心,这玩意儿我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卫生局上班的官做的,上面的章我都是找人新刻的。”
“噗呲!”
庸医合上证书,侧过脸,笑出了声。
他深褐色的眸子里,水色盈盈。
“傻子!”
“啊?怎么又骂我?”
老鬼皱眉纳闷的看着庸医。
但片刻又小心翼翼的笑了起来。
“那个……看在我这么精心为你准备礼物的份儿上,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呵,果然无事献殷情,说吧。”
老鬼似乎特别不好意思,扭捏了一会儿才开口,眼睛还是不敢看庸医。
“我……我能不能抱抱你?”
庸医一愣,盯着老鬼一脸错愕。
“那个……你这些年从来不许我碰你,可……可我总觉得,觉得抱着你特别舒服……我……我不是变态。”
“还有,我……我说去找妞,可我从来没有真碰过他们,我就不想别人觉得我那个不行,她们都不像你,干干净净的,身上的肥皂味特别好闻……”
庸医身体一僵,把手里的红本子狠狠的甩在了老鬼的脸上。
“滚蛋!”
“你个白痴!”
“你不愿意就不愿意,怎么又骂人……”
“你敢拿我跟那些女人比,看我不切了你!”
说着掏出口袋的手术刀,就朝老鬼挥了过去。
老鬼一个“沙化”,将庸医脚下的地变成了沙坑,自己迅速跳开。
“阿清,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不许叫我阿清!”
“为什么啊,我觉得叫阿清很亲热很好听啊,为啥这么多年你都不让我叫了?”
“闭嘴!”
不远处看到两个人又打起来的灰隼好笑的摇了摇头。
“火枪,你说他们俩什么时候能把话说开啊?看得我这个旁观者都急死了。”
“不知道。”
“要不我们把庸医打晕扔老鬼床上去?”
“有用?”
“呃……那不如把他俩再灌醉?”
“有戏。”
灰隼手一拍,决定今晚就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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