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是自己要生孩子，余娇娇还是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她脸色发白嘴唇发抖，一把拽住赵鹏程的胳膊，哆哆嗦嗦道：“孩，孩子全出来了吗？”
产妇身上披着被子呢，再说大家还是比较自觉的，没去看不该看的。
但是医生已经把孩子包起来了，这就很显眼了。
赵鹏程晃了一眼就道：“生出来了。
“是个女孩！非常健康。”医生看了一眼就赶紧把孩子给裹了起来，用的是产妇家人自带的襁褓。
现在天气这么冷，可不敢让刚出生的孩子就这么光着，会要命的。
余娇娇长吁了口气。
这是她离生孩子最近的一次，听到平安生产，她竟然跟自己生了一次似的，手脚发软，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余娇娇软手软脚的推了下赵鹏程：“走吧，我们走吧，你还没吃饭呢。”
赵鹏程犹豫了一下，又朝驴车看了一眼。
跟着驴车一起来的一个枯瘦的婆子听到是个女孩脸色就变了，尖锐的声音简直要刺破人的鼓膜：“又是个赔钱货！”
“老大，跟我回去！是你说你媳妇儿这一胎是个男孩我才同意把她送来医院的，结果呢，还是个赔钱货，都生了俩丫头片子了，加上这个就是三个，跟我回去，这个婆娘不要了，连条根都给你生不出来，要她有啥用？跟娘回去，娘回去了再给你找个媳妇儿。”
“你人高马大又勤快，不愁没有黄花闺女看上你，我跟你说……”
“娘，娘，求你了，让玉红住院吧，玉红真的不行了，她得住院……”
“啪！”
那婆子完全不顾忌周围那么多人看着，扬手对着被叫做老大的人高马大的男人的脸就是一巴掌。
她凶悍的看着自己儿子：
“你跟不跟我回去？”
“娘，不行，娘，真的不行，玉红会没命的，就让玉红住院吧。”
明明长得比一般人高，也比一般人壮，但他佝偻着身子哭哭哀求的样子，看着竟然比那婆子还矮小了些。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议论了。
也只是低声说话，连变色都没有。
重男轻女在这个时候是普遍现象，穷人想生儿子传宗接代，当然是一举得男的好，不然生七八个都是女孩子，大人都吃不饱的年月，哪里养得起那么多女孩子？
因此围观的人都习以为常，甚至还有的低声说生不出儿子有什么用，这种女人早就该休了。
新思想的传播现在其实非常迅速全面，只要不是那种人迹罕至渺无人烟的山沟沟，能跟外界联系上的，就总有人去做各种思想工作，传播各种先进思想，教授各种先进知识。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固然有城里劳力过剩，不得不用这种方法来想办法安置过多的劳动力以避免闲散人员过多造成社会混乱的的缘故，却也有让知识青年们向这些没什么文化见识的农村老百姓传授文化知识的意思。
不然为什么下乡的都是知识青年，最少都是初中毕业甚至还有的是大学生呢？
只不过长时间回城无望，把这些人的希望给碾灭了，后续还不断的有人下乡，下乡锻炼，支持老乡搞农业生产支持国家建设，在没有回城希望的时候对很多人来说就变成了一句空口号。
这种情况下，很多人都在想法设法的回城，或者调离繁重无限的劳动，根本没有人沉得下心来做一开始提出这个口号时要做的事情。
大家已经把原来的目标忘记了。
当然，就算没忘记，其实对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也没用。
好日子他们想过，人家的道理他们不乐意听，他们觉得都是歪门邪道，就老祖宗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才是真理。
就比如因为现在经常有溺杀女婴的现象，县里镇里乡里包括省里，其实组织了很多人去乡下宣传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子也能顶半边天的道理，甚至还举例了许多女性国家领导人。
但是，没用。
佩服归佩服，他们依然觉得这是人家的事，跟自家没关系。
最为怪异的是，其实大部分重男轻女的人，反而是这个家中的女性长辈，男性长辈很多无所谓儿孙是男是女，但女性长辈就觉得不生个儿子他们家就会断子绝孙。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也是一个到了二十一世纪依然无解的现象。
赵鹏程听到耳熟的名字愣了下，再次回头去看，余娇娇没注意到他，她早就被气的脑门生烟。
不过人家的家事，余娇娇再生气也得忍着。
护士尴尬的抱着孩子想交给家属都不知道要交给谁，医生根本顾不上这边的情况，她正在处理产妇的下.体。
因为孩子在肚子里时间太长，加上体力不足，产妇不仅是脱力，还有大出血迹象。
生孩子最怕的就是大出血，哪怕是现在的医疗条件比以前好了，一旦遇到大出血，也有很大的几率救不回来。
那婆子连看都没看护士怀里的孩子，只是阴森森的盯着儿子：
“老大，你这是不听娘的话了？”
老大高大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抖了抖，‘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拼命给他娘磕头，‘嘭嘭嘭’‘嘭嘭嘭’，旁边的人听着都觉得疼。
“娘，求求你，救救玉红，玉红真的要不行了，娘，这是一条命啊。”
那婆子听罢，一脚朝儿子胸口踹去：“没出息，我生你这样的儿子有什么用？连老娘的话都不听，老娘生你有什么用？”
“你不是向着你那媳妇儿？好，从今天起，你就跟你那生不出蛋的媳妇儿一起过吧，等你死了没人给你披麻戴孝，我看你要怎么办。”
说着就利索的跳上驴车，伸手就把产妇往下推：“滚！丧门星，早知道就不让你嫁到我家来了！滚，脏了我的车！”
产妇气息已经很微弱，被这么折腾都没出一声。
围观的人都吓了一跳。
打骂儿子是正常现象，围观的谁没被打骂过，谁又没打骂过儿孙？
但众目睽睽之下把儿媳推下车就过分了吧？
那产妇就剩一口气了，这是故意杀人啊。
那儿子看得差点魂飞魄散，惊恐道：“娘，不要啊！”
医生正站在地上弯腰给产妇止血呢，那婆子这一搞，差点被产妇给骑到脸上。
手忙脚乱的拦住才勉强没让产妇掉到车下，看那儿子竟然还是只跪在地上大喊连伸把手都不知道，顿时恼火道：“叫什么叫？还不赶紧把你娘拽下去？分不清轻重缓急，非得让你娘把你媳妇儿的命给抖擞没了你才甘心是吧？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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