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俊杰最理智,“爸,妈,云宝已经成年了,她有权决定认或不认。
这事咱们想瞒都瞒不住,还得提前告诉她才行,要不然等他们找上门来,咱们反而很被动。”
蒋云玉跟着安慰,“妈,养恩比生恩大,咱们从没把云宝当作外人。她心里面有数的,不会因为认了亲生父母就疏远咱们。”
一家人始终没商量出好的办法,刘凤娇彻夜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
人性都是自私的,如果云宝的亲生父母早几年出现,蒋家或许还能体谅,但等到她成年才现身是几个意思?
以前觉得云宝有病是拖累,所以狠心撇掉她,现在飞黄腾达有便宜捡了,于是跳出来摘桃子?
夫妻俩忐忑不安,既害怕女儿被抢走,又怕自己瞒着不让认亲会让女儿恨自己。
然而,没等他们想到两全的办法,对方已经找上门来。
刘凤娇开门时,只见打扮贵气的妇女站在自己跟前,下意识以为对方敲错门,“你找谁?”
“请问这是蒋家吗?”女方皮肤白皙红润,衣品跟身材极佳,脖子上挂着串珍珠项链,手上是翡翠手镯,拎着只鳄鱼皮手袋。
当她摘下墨镜时,刘凤娇瞳孔骤然放大。
眼前女人的五官,竟然跟云宝有三四分相似,眼睛,嘴巴,眉毛……
她保养的极好,显得才三十四五的模样,跟刘凤娇五十出头却两鬓灰白的苍老俨然是两个世界的人,相较之下渐形惭愧。
“谁啊?”蒋卫国在屋里问。
刘凤娇脸色煞白,对方礼貌微笑,“你好,我姓白,白淑仪,以前曾在大柳树村做过知青。”
蒋卫国对大柳树村有点印象,跟他老家是同一个镇的,很偏僻的深山村子,到镇上要走二十多里地。
长得有几分像,还做过知青,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蒋卫国比较理智,让白淑仪进了屋,“为了云宝的事?”
送白淑仪上来的还有司机,手里拎着好几袋贵重礼品,鱼翅燕窝西洋参之类的。
刘凤娇脸色很难看,“把你的东西拿走,我们不稀罕。”
蒋卫国怕妻子情绪激动对身体不好,让司机把东西带走。
白淑仪没有强求,交代司机在楼下等自己。
她眼眶泛红,双手略显紧张的交叠放在膝盖上,“蒋哥,刘姐,谢你们当年愿意收养云宝,她、她过得还好吗?”
刘凤娇冷笑,“你既然抛弃了刚出生的女儿,为什么还要回来找?像你这么狠心的人,根本不配拥有云宝。”
眼泪夺眶而出,白淑仪神情悲痛,“如果有得选择,谁愿意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我当时也是没有活路了。”
白家在羊城算不上顶流世族,但也是有头有脸的,在那场浩劫中受到很大冲击,子孙三代被打散流放下乡。
当时白淑仪才十几岁,白家散尽家财换来她的平安,寄养在表姑妈家。
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表姑妈虽然收留了她,却动不动非打则骂,压根没有把她当人看。
白淑仪过了几年悲惨的生活,然而这还不是她最大的劫难。
白家底子好,她才十六七岁便长得花容月貌,被革委头头的儿子瞧上,不但耍流氓还到家里来提亲,承诺给表姑妈的儿子拿工作指标。
无论她怎么哀求,表姑妈一家铁了心要把她卖个好价钱。白淑仪被逼的没办法,只得假意同意结婚拖延时间,暗中偷偷报名下乡,躲到大柳树村避难。
可在那个年代哪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尤其是长得年轻漂亮的女知青,还是没落的资本家小姐,更是很多人欺负的对象,干最苦的活拿最低的工分。
白淑仪好几次差点被二流子糟蹋,要不是拿着镰刀誓死反抗,她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
后来形势渐好,心上人林会阳找到机会下乡探视,而当时生产队长家的儿子指名要娶她,想着清白迟早留不住,于是给了心爱的人。
也就是那次有了云宝。
白淑仪的拒绝,让生产队长一家尤为难堪,暗中授意村民排挤想要逼她就犯,她的日子比之前更难,怀孕时严重营养不良而且肚子不显。
她偷偷生下孩子,来不及惊喜却被医生告之孩子有严重的心脏病,养活的几率不大。
更麻烦的是未婚生子的事被队长儿子发现,他以此为要挟结婚,否则就举报她搞破鞋。
当时严抓纪律作风,被抓到的话不但要剔阴阳头还要游街批斗,而且孩子也活不下来。
白淑仪只能虚以委蛇,偷偷将孩子送走,希望有好人家收养,让她多活些日子。
她追着河流跑,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抱走,这才百般不舍离开。
后来林会阳率先被平反,但那时的风声还不定,何况白家死的死残的残,林会阳虽然走关系帮她回城,但家里根本不同意两人结婚。
回城之后,两人小心翼翼瞒着,丝毫不敢说已经生了个有病的孩子,想着等婚事办了再说。
后来她再次怀孕,林家不得已勉强让她进门,谁知她的身体落下病根,生出来的孩子也是有病的,哪还敢提乡下还有一个,只能隔段时间偷偷寄钱。
再后来孩子的病越来越严重,而且出于家族考虑,他们移民出国了。
“你的第二个孩子是孩子,云宝就不是了吗?”
刘凤娇眼珠子通红,声音满是怨气,“你知道她那些年怎么过来的?如果你当年没那么自私,带云宝一块出国求医,她也不会遭那么多罪。”
这十几年来,白淑仪没有哪天不想孩子,可小女儿已经让她心力憔悴,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去看另一个孩子。
再者,医生当年说孩子的病很严重,能活到三岁已经是侥幸,她不敢来寻找真相,怕得知女儿已死的消息。
每隔半年寄钱,除了希冀女儿还活着,也是报答蒋家的收养之情,后来随着出国彻底断了联系。
这次重新回国,她带着忐忑的心情下乡,本来没抱多少希望,没想到女儿不但还活着,而且还拿下省高考状元的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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