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于洞府中吃了晚饭,有些意态阑珊,白祈扣着尖牙看着王帅:
“二哥,这府内的七寸洞,咱们什么时候去闯一闯?”
已经修炼完通天录的少年,舒了个舒舒服服的懒腰,口中轻轻长嗯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能到八阶?”
白祈摇动着白色的尾巴,随意的抓起一颗七阶蛇胆,抛了个完美的曲线,张嘴接住:“不出意外的话,顶多也就十几天吧,我能感觉得八阶的门槛了。”
随后打了个饱嗝。
真是舒服。
自从跟了大哥二哥,这蛇胆几乎吃到饱,哪里还需要像以前一般,为了个六阶蛇胆,都要厮杀上半天。
“那就问问你大哥,我都行。”
白祈转脸看向徐清沐,他发现这个大哥实力最是神秘莫测,和那八阶的黑祈,都能打个五五开。可这少年的身上,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强者的气息,看起来和普通人毫无差别。
别说一个蛇妖化成的白祈,就是连那王帅,也有些疑惑,这徐清沐身上,甚至连灵气的波动都感受不到。
他们不知道的是,自从徐清沐的北冥三十六周天再次回来,已然能够做到隐藏了气息。
当下,徐清沐开口:“如果是十几天就能升阶的话,现在倒是不用太着急去那七寸洞,不如先等你升到八阶,到时候我们三人一同,也好有个照应。你们觉得如何?”
王帅甩了甩膀子,表示无碍。
白祈也再度丢了颗蛇胆:“那大哥我就睡觉去了,毕竟,我修炼的方式就是吃喝睡。”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找了块松软的地面,趴下就着。
兄弟二人咂咂嘴,这等天赋,果真是羡慕不来。
“徐清沐,完成了这个任务,提高了修为,你想干些啥?”王帅也很放松的躺下,来着青莲空间已经两年,从没有此刻这等放松过,当下,学着大人模样,在口中叼了个草茎,来回咀嚼。
老祖宗坐化前,曾认真的问他,这么做究竟后不后悔。王帅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这十六年来,从地下城得到的徐清沐情报,从牙牙学语开始,看了五六岁的少年独自蹲在河边,穿着个淡薄的破旧衣服,用着通红的小手,一遍又一遍砸着冰面,然后用自制的鱼竿,寒风中瑟瑟发抖等待小鱼上钩,脸上自始至终,除了寒冷留下的鼻涕,再无一丝埋怨。
看了九岁那年,用着瘦弱的身躯背起一位跌倒的老人,一步一个脚印送到了医馆,却被那老妪的家属围住,不分青红皂白毒打一顿,说是他推到了老妪,而理由仅仅是一句:不是你推到的你为什么要送到医馆?
已经鼻青脸肿的少年只辩解了一句,就再也没有吭声过。可随后回家的路上,又笑着帮孩子上了树,取下那挂于树枝上的纸鸢。
看了十岁那年,伏牛镇夜进匪贼,一个瘦弱淡薄的身影游走于大街小巷,拼了命呼喊:“盗贼来啦,抓紧关进没窗,千万别出门!”。结果被追上后,一马蹄踹在身上,差点死掉。
......
那天的王帅看了好多,看到老祖宗已经没了气息,彻底闭了眼。已经完成被献祭的少年,眉眼间都有剑气涌动。这方天地,即便是末法世代,他王帅也足以登顶,看一看这世间诸多不平事,管一管浩然天下诸多负心人。可那天,这个有望登顶剑榜之首的少年,放下手中情报,抱着那把被老祖宗命名为“死侍”的青色长剑,长跪与老祖宗身前。
“没啥好后悔的,就像老祖宗你一样,不也守护了这人间,一百多年......”
当下,王帅看着早已不是伏牛镇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徐清沐,再等他的答案。
可能休闲时光难得,徐清沐也将身边的佩剑愁离解下,在王帅身边一躺,开口道:
“肯定是要打了那天道之争,去界空域寻得五样东西,补全登仙桥,修炼到十三境的。”
“然后呢?”
“然后去你师父的师父那,要回林震北的那一魄,再问一问,为何要如此对待李诚儒。”
“再然后呢?”
“......”
徐清沐有些沉默,因为,他从来没想过再然后要干嘛,就好像现在的努力,只是为了完成眼前的目标,可再然后呢?这个佩了剑、学了拳、明白了些道理的白衣少年,真还没有仔细想过。
王帅吐掉草根:“就没想过为自己活一活?去皇宫当个太子,或者剑开天下,顺应本心,肆意妄为一次?”
徐清沐倒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会,开口说道:
“以前李诚儒倒是和我说过,这剑,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我总觉得,这些都太大,太虚,我只想......”
这个走过了伏牛镇的泥泞,经历了边塞的风霜,扛过了司月湖的围杀,经历了各种危险的少年,看了眼愁离:
“此剑可平天下不平事,此拳无愧天下有心人。”
一时间有清风四两,自洞内而起,吹拂两人,后往洞外而去。
王帅看着眼前少年,脸上的酒窝更加深邃,想起老祖宗临终之言,清风四两,便成了八两。
少年看少年,满眼是少年。
侧身而卧的白祈突然觉得有石子垫人,稍微睁开了眼,正好看见王帅微笑着看向徐清沐,眼中尽是不明之意。顿时觉得后背凉意四起,有无穷惧意。
蛇妖幻化的少年,悄悄将尾巴收了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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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山头。
已经从长安城回来的小和尚守元与小师太余元,两人站在纯阳道人面前,小姑娘一手掐腰,一手指着纯阳道人大声呵斥:
“我们就离开了半个月,你就把娘气跑了?”
小和尚守元满脸震惊,这师父,什么时候如此大胆了?这还是认识的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师父?不过随之,有一股敬意自心底升起,不愧是师父,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都敢做!
那个已经穿了新鞋子的小和尚摸了摸头,心下暗自羡慕,什么时候,自己也有那个胆量,与余元喊上两嗓子?
纯阳道人委屈巴巴:“女儿啊,天地良心,你娘他不是我气走的!”
当然不信。
小姑娘举起手指,开始一个个细数老道人的不是:
“上上次,我还在的时候,你是不是看我娘用钱买了胭脂多,就稍微多瞅了我娘一眼?”
“那是爹看你娘好看嘛。”
“上上上一次,我娘让你刷碗,你是不是忘记了扫地?”
“爹后来不是整个院子都扫了?!”
“晚了!还有上上上上一次,你......”
小姑娘似乎有些记不清,扣着辫子努力回想,一时间表情呆住,看的守元一阵目眩情迷。过了一会,小姑娘似乎完全想不起来,随后一把拽过来守元:
“你说,那次爹干啥了。”
原本有些呆住的守元现在更加呆住了,这自己哪里知道?再说,就是知道,也不能说啊!
一时间父女二人皆望了过来,纯阳道人眼中威胁明显,小姑娘则是一脸期盼。
权衡良久,小和尚开口道:“师父,对不起......”
随后坚定的点了点头:“上上上上次,师父你进门的时候,是左脚先跨进门槛的!”
“哦对!你看,你还说不是你惹我娘生气的?”
小姑娘像是抓住了十足的证据,立马双手掐腰,气势十足,鼓着嘴巴,一副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的模样:“说,到底把我娘气去哪里啦!”
纯阳道人满脸愤懑的看着小和尚,可眼下,老道人只得满脸堆笑:
“我的宝贝女儿啊,有没有可能,我是说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娘又下山买胭脂去了?”
已经越发出落的精致和窈窕的余元鼓起嘴道:“最好是了!”
也就在这时,眼尖的小和尚开口道:“师娘回来了!”
父女二人同时抬头,果然看见喜笑颜开的师太,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裹,兴高采烈的从山脚下上来。当看见小和尚与余元时,似乎有些更高兴:“守元回来啦,呦,余元也回来啦。”
可随后看着身边赔笑的纯阳道人时,嘟囔着嘴:
“下山去,还欠村头二婶三两猪肉钱,街中心卖胭脂的柳眉姑娘七十五两,现在下山去还了。”
说罢,就拉起余元:“走,跟娘说说那长安城,胭脂多不多,好看不?”
纯阳道人嗟牙:“老婆,可我没有那么多钱呀......”
再抬头时,那娘俩已经双双进入屋内,理也不理这发愁的道人。
小和尚凑了过来:“师父,我在长安给徐衍王过寿时,从徐清沐那儿借了点银两,不知道够......”
“还是徒弟好!走,跟为师还账去!”纯阳道人也不待小和尚说完,便一把拉住守元的手,有些高兴的往山脚下走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小和尚,当真是自己没白疼啊!
“师父,我发现我的禅道了......”
沉静在有钱的兴奋中,纯阳道人头也不抬:“何解?”
“一叶一花,皆是她。”
走在前面的纯阳道人停住脚,回头看着已经有些棱角分明的和尚守元,眼神中竟然有些许担忧。随后看了看天幕,担忧便更甚了。
“守元啊,这一禅,可抵天道?”
“可!”
在老婆面前从来没有硬气过的道人,便笑出了声:“好,那就——”
“不负如来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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