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白皑皑的雪花铺遍地上的每个角落。
吴波哆哆嗦嗦开了门，冷得直跺脚，一溜烟从宿舍奔出来，左蹦蹦右跳跳。
这时，他发现前头的宿舍唯有大厨房亮着灯，似乎有火光在跳跃。
毫不犹豫，他直奔大厨房而去。
“三冰！三冰！我要烤火！”
刘三冰刚醒来，正在烧火准备煮热水做早饭，冷不丁被他吓了一大跳，手中的大瓢子差点儿没握稳，惊讶问：“咋了？咋了？”
吴波一个劲儿抖着，裹着大棉袄扑到炉火前。
“烤火！我要烤火！冷死我了！”
刘三冰禁不住哈哈笑了，问：“你咋那么早起呀？”
“被冷醒了。”吴波实话实说：“屋里没能烤火，我看其他兄弟都扎堆睡一块儿，就我单一个！棉被够厚实，可我还是冷呀！我一个南方狗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雪，唯独的两次都是在你们这边！”
刘三冰笑呵呵解释：“其实，这不算最冷。主要是我们这边近山，山边的风忒大，卷着雪花猛扎。天气冷，没大风还好。偏偏这边的北风忒大，呼呼刮着，脸疼得很。”
“别提了！”吴波蹲在炉灶前，苦笑：“我不止脸疼，我现在是浑身上下都疼。”
刘三冰好奇极了，一边往炉灶里丢柴火，一边问：“你们那边冬天真的不下雪呀？”
“不下。”吴波解释：“我老爹说我出生前下过一小撮，还不够捏个巴掌大的小雪人。自我出生后，一直没再下过雪。我都说了，我上次看到雪是去年，今年是第二年，每次都是来你们这边给撞上的。”
刘三冰哈哈大笑，道：“这边冬天一般都得有好几场雪，不算大，一般都是膝盖以下。山上海拔高，冬天的雪经常不化，飘雪也比山下多。这边近山，怎么也比城里冷一丢丢。山上这几天都积雪，估摸都得膝盖以上到大腿了。”
“那我肯定不上山。”吴波立刻胆怯摇头：“我早上吃饱就走了！”
刘三冰解释：“山路每天都有村民清雪，是村长雇人干的。山上货车载煤下山，如果积雪变成冰，路面铁定会很滑，指不定会出车祸。”
“那得清！”吴波咕哝：“安全第一嘛！”
刘三冰倒一碗热水给他，“先喝点儿暖和的，回头我给你做牛肉面。”
吴波接过道谢。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还有聊话声。
吴波狐疑问：“大清早的，怎么就来人了？不会有人这么早就来买煤吧？”
刘三冰起身奔出去：“没事，有老川负责看门。你坐着，我去看看。”
一会儿后，刘三冰跟李如花说说笑笑来了。
“吴波，这是来大厨房帮忙的李大姐。大姐，他是我们这边的贵客，是小颖的发小，打小就玩一块儿的好兄弟。”
李如花忙鞠躬：“吴兄弟好！”
吴波立马站起来回礼：“大姐你好你好！我比你还小，受不得受不得。”
李如花冻得脸红红的，将围巾取下后，立刻就开始干活。
吴波见她干活非常利索，力气也忒大，直觉她是这边的传统农家妇人，忍不住跟她攀谈起来。
李如花性格憨厚，他问什么就答什么。
“哦哦！”吴波好笑道：“原来你跟小颖是这么认识的。那家伙现在忒喜欢做生意，不仅注册了公司，还租了一个大海湾，打算要大展拳脚赚大钱呢！”
“肖妹子做生意忒厉害！”李如花一边揉面，一边赞道：“待人也好，心地善良，俺忒佩服她！”
一会儿后，李如花将面揉好放起。
刘三冰抱来一大块牛肉干，递给她。
“大姐，你给切片，骨头熬汤，哪位兄弟来了，你就给做拉面吃。现在还早，应该还得半个来小时才有人起床。我……我媳妇刚才又吐了，我得去看看她。”
“好的好的。”李如花接过，下巴微扬：“你去看看弟妹，这边俺来。等兄弟们都吃完了，俺就洗刷碗筷，然后去挑水砍柴。”
刘三冰应好，一溜烟跑出去了。
吴波一边烤着火，一边看着，只见李如花刀起刀落，很快将牛肉干去掉骨头扔进大锅，随即切了姜片、辣椒和大葱扔进去，随后倒了热水熬上。
接着，她将牛肉块的硬筋切小，一并扔进大锅，笑呵呵解释：“这玩意硬邦邦，得大火熬上炖上才能啃得动。”
吴波点点头，问：“大姐，你是附近人吧？你孩子多大了？有人帮你带不？”
“有！”李如花答：“俺住得不远，早上骑二十来分钟就到这边。风大，车子骑不动，如果风不大，俺十来分钟就能到这边。俺孩子五六七岁——三个！俺帮他们穿好衣服，熬了小米粥给他们吃才过来。俺婆婆帮俺看着他们。天气冷，孩子入夜就睡，一大早都被饿醒了，俺摸黑熬了米粥，一个个喝得忒满足。”
吴波是一个惯会聊天的人，不到十几分钟，就将李大姐家祖宗三代知晓得一清二楚。
袁博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吃上热乎乎的拉面，一个劲儿赞李如花的面做得劲道，非常好吃。
李如花高兴笑呵呵，立马又扔面下锅，给袁博煮了一大碗。
袁博答谢，埋头吃起来。
“你不多留几天？今天就必须上省城？”
吴波点头：“是，送完这一批，可能回头还得送一批过来。对方说了，如果货够漂亮，他指不定要翻倍定。我们的货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这点儿信心——必须有！”
“等会儿吃饱，我送你去码头。这次太仓促了，下次再带你去城里吃好吃的。”袁博歉意道：“这边地方偏，弄点儿好吃的不容易。”
吴波吓得直哆嗦：“不来了，忒冷！”
袁博哈哈笑了。
两人吃饱了，其他工人也先后来了。
刘三冰赶忙奔进来帮忙。
袁博则打算带吴波去码头，问：“东西齐了吧？没落下啥吧？”
“等等！”吴波钻进办公室，匆匆打开自己带来的大包裹，取出二十来个大鱿鱼，扒拉一大捆海带，问：“干净的麻袋？有没有？”
袁博转身出去，找了一个麻袋过来。
吴波迅速装好，随后奔去大厨房，很快又奔出来。
“行！走吧！”
袁博走向大货车，问：“神神秘秘干啥？”
吴波压低嗓音：“李大姐憨厚热情得很，我听她说下岗后家里生活紧紧巴巴的，几个孩子常常饿得睡不着。这些玩意我们下海捞就有，勤快些不愁没得吃。相见相遇都是缘分，指不定以后没机会能再碰上，送点儿给她的孩子吃。”
袁博扯了一下嘴角，低低笑了。
这大概便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一个个都心善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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