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雪根本就不信元归清所说,此时京城动荡不安,莫说他能否在此寻到机会,让归星教在景国的得势,就算得势了那又如何呢?景国众多魔教早已看姬氏不顺眼,正派也不会任由元归清扶持人上位。
想要让姬如雪当上女皇,难度何其之高, 她只不过是归星教的一名弟子罢了,在宗门未来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若是遇到阻力,元归清必然会收起之前的话,塞一些天材地宝让她委屈委屈, 把皇位交给他人, 做出利益交换。
对于局势,姬如雪从始至终都看得极其清楚, 若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别人靠不得,只能够靠自己,她很早便想清楚该如何做了,她想要登上皇位,只不过是想要报复自己那心狠的父亲罢了,得到他谋划半生的位置,之后在他的面前毁掉,这一直都是她所想要做的事情。
本来她应毫无迷茫的做着自己想要做之事,但不知为何,她开始犹豫了,坚持多年的事情竟然发生了动摇,而原因却只是因为一男子像玩笑般的话语。
“我想让你向善。”
这等话语,常人听了,却只会当作是一句玩笑话,无缘无故的,说这种话做些什么?
但那陆凡不同, 他确实是在用心去做,想要引导姬如雪向善,他本不必来至平阳公主府寻她,他本不会被自己师傅所威胁,自己做出如此惹人厌之事过后,他依然选择在皇宫中出手帮她。
这世上哪有如此蠢之人?姬如雪为他带来如此多麻烦,但他还在姬如雪的面前嚷嚷着要让她向善。
“这个人,不会暗恋我吧?”
这是姬如雪能够想出的唯一答案。
一旁的李冰儿看着姬如雪,脸色变幻无穷,一时苦恼,一时在犹豫,也不知道她此时是个什么想法,但李冰儿并不敢打扰她,生怕扰了自家公主殿下的思路。
良久过后,姬如雪缓缓走至房外,看向悬挂于高空之上的满月,喃喃道:“说来今日是满月之日,正是相思树盛开之时,那个蠢女人想必还在等着她的心上人吧。”
李冰儿接过话来,开口道:“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哪有不等的道理。”
“也是, 也是,之前我见过她一面,看她的面色,恐怕再也等不到下个满月了。”
李冰儿不语,等着姬如雪的下一句话。
这一停顿,便是停顿了许久,良久过后,姬如雪才开口道:“既然是最后一次满月,那便见见她吧。”
说完这句话过后,姬如雪往百花楼方向走去。
此时的百花楼,哪怕之前被陆凡与王太极斗法的动静扰得不得清静,但依然热闹非凡,原因无他,相思树已经盛开了,此时选择待在百花楼的游客,个个都是摆子。
看到天空中如同末日一般的景象过后,索性开摆了,这等大能斗法,覆盖范围极广,单靠双足或者骑马,根本逃不开,与其疲于逃命,不如索性醉死在这温柔乡之中。
这些游客,此时正带着自己心仪的女子,看着百花楼庭院中盛开的相思树。
眼前之景,当真是奇异,相思树凝聚出一团团银白色的花朵,它们并未凝聚成果实,而是随着风飘散于黑夜之中,那景色,宛如满天星辰近在眼前一般,美得不可胜收。
一对男女伸手接过飘散的银叶,轻轻一碰,便感受到一股清凉感,男女同时吃下,互相看向对方,顿时便看到对方眼中的情意,女子依偎在男子怀中,,略带撒娇的说道:“郎君,今夜能否别走。”
男子听到过后,极为振奋,毫不犹豫的回道:“自然不会走,此时京城动荡不安,但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你,欲与你在相思树下许下愿望,若有来世,再做对恩爱夫妻。”
女子似乎对这句话极为受用,脸颊带着粉红,情意浓浓的说道:“不必来世了,今夜我们便可做一夜恩爱夫妻,莲儿心知配不上郎君,若有来世,愿以清白之身嫁与郎君。”
说着说着,声音竟然哽咽起来,男子见状,眼神逐渐变得深情,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说道:“莲儿,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啊。”
说着说着,便与女子走入百花楼之内,寻到一处房间,之后的事情便不言而喻了。
姬如雪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得轻笑:“青楼之地当真是遍布着谎言,这对男女,没有一个在说真话,都只不过是在相思树叶的作用下,来了兴致罢了。”
“这本就是青楼的规矩,当初我妈妈曾告诫过我,莫要对来至青楼之地的男子动了真情,谁动了真情,谁便是蠢材,我们在说着甜言蜜语想要他们掏出银两,他们又何尝不是馋我们的身子呢?”
这道声音极为苍老且嘶哑,姬如雪一听便知道来者何人,头也没回的说道:“那你当初又为何会动了真情?何必这般说自己呢?”
“人嘛,总是会有犯蠢的时候,我入戏太深了,他也终究还是动了心。”
枫婆婆说这话时,极其唏嘘,伸手接过一片相思树叶继续说道:“百花楼的相思树,名遍京城,明明这相思树叶有着催情之效,但只要编了个名堂,说着什么转世再会,便变成了个浪漫之物,有时候,这般骗骗自己,挺好的。姐儿们收获了银两,而那客人,也有可向友人吹嘘之事,大家都没吃亏,那自然是看破不说破。”
“你当初也是这般骗他的?”
“是啊,他这脑子,也忒直了,我在相思树下说了想与他来世再做对恩爱夫妻,他并非像这里的客人一般,只是说些搪塞之语,而是来真的,他一脸认真的跟我说:“到了地府过后,便要喝下那孟婆汤,哪可能有转世续缘之说,再说了,我可是三皇子的侍卫,不会娶青楼女子为妻的。”
本来依照官家之意,是想让我把他捆在身边,只需让他不会背叛官家即可,但这等榆木脑袋,我当真是无计可施,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为所动,我一开始只当他是嫌我脏,后来我才明白,他只不过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罢了。”
姬如雪只是默默地听着,并没说开口。
枫婆婆继续开口说道:“当时的他并不知道我与官家的关系,只当我是别的皇子派来试探他的,对我可谓是重重戒备,后来啊,官家有一件紧要之事,把我送给了了太子殿下,而他呢,每每月满之日,便会负责帮官家传话,本来这时应该极为尴尬才对,但是他丝毫不在意,问好,传令,道谢,步骤分毫不差,好似把我当成他同僚一般。
闲暇之余,偶尔也会与我聊聊天,在我面前,他毫不遮掩,向来是有话直说,我哪天眉毛画歪,他便会指出,我哪天没睡好,眼角有黑眼圈,他便会让我好好休息。
我一开始原以为他是在关心我,谁曾想他只是怕影响任务,这等不懂女人心之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渐渐地,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与他顶撞,他也不怕,愣是要跟我吵个明白,像这般的相处,我从未有过。
在他的面前,我好似不是一件工具,而是一个人,本不该如此才对,我不应有此想法,工具若动了情,后果可想而知。我曾问他,当初不接受我,可是嫌我脏,他却是毫不迟疑的摇头跟我说:“有什么嫌弃的,都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普通人罢了,若非你当初演的太假,我早从了你了。”
这回答,当真是有他的风格,也正是这一句话,让我明白,他与那些达官贵人不同,也与官家与太子陛下不同,他与我一般,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能够空闲之时一起闲聊的普通人,明明这般闲聊对于常人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日常生活,但对我来说确实最珍贵的时光。”
说完这句话,枫婆婆不再言语,眼神中如同有光,似乎在回忆一些什么。
“他看得倒是通透,但你终究还是动了真情,连累他一世。”
“本来这般便好,做个普通朋友便好,我安安心心当官家的工具,他老老实实的当官家的侍卫,我们都明白,这般便是最好的,但总归还是贪心了啊。
在相思树下许愿,最不应的便是说下真话,那一天我们许愿,吃下相思树叶,缠绵一夜,只当以为是结束,却没曾想是孽缘的开始,我完成了官家的任务,让太子失德,工具的使命到此本应当结束,而那唯一把她当做人的好友,终究还是不甘心,约定月满之日,便带她走。”
“只不过在那之后的三十余年,他都没有来。”
说这话的是姬如雪,听到这番故事,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似乎一点都不关心枫婆婆的故事。
枫婆婆也不在意,接过话,说道:“是啊,他并没有来,我也知道他为何没来。”
“你可知他是死是活?”
“京城这般动荡,潜龙会都要出动了,姬家皇室岌岌可危,都到了这等地步了,他都没有来,还能说明什么呢?本就是一缕奢望罢了,此时也该梦醒了,咳咳。”
说完这句话过后,枫婆婆不断咳嗽,用手掩嘴,却发现手掌心出现一抹鲜红,她也不在意,拿出手帕擦了擦,看向姬如雪,说道:“公主殿下此次过来,只是为了听老身的故事?”
“我不知已经听过多少回了,每每来到你这,你都会与我说上一遍,若非你自顾自的说着,恐怕我都要帮你背出来了。”姬如雪没好气的说道。
枫婆婆听到这话,也是不恼,回道:“毕竟能够听老身唠叨这么多的,就只有你了。”
“不是有个名为红儿的姑娘很是关心你吗?为何不告知与她?”
“这等往事,知道了对她没好处,你不同,不仅贵为公主之躯,还与当初之事有关,不与你说,又与谁说呢?”
“哼,当初我母亲被你害成这幅模样,你还好意思说?”
“所以老身不是一直在领罚吗?待在这百花楼三十余年,未出半步。”
“你这般做,还不是为了那韩形能够活着,若是你死了,他便再无牵挂,以我父皇的性子,不可能放任他继续活下去的。”
在姬如雪说完这句话过后,便再无言语,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沉默良久过后,枫婆婆才开口:“当初若非是我,姬万藏也不会失去太子之位,若非是我,他也不会被囚禁在深宫。”
姬如雪接过话:“若非如此,太子妃也不会前去搭救,也不会被我父皇所看上,而我,更不会出生。”
枫婆婆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低下头,不敢看姬如雪的目光,开口道:“所以我才给了你一把匕首,若是你想,随时都可杀了我。”
“我为何要帮你解脱?这般让你空等,便是最好的惩罚,我早已知道韩形已死,死于父皇之手,但我一直都没告知与你,让你心存一丝希冀,等至老死。”
说这话时,姬如雪语气大了几分,似乎要将多年的委屈宣泄出来:“我出生在冷宫,周遭皆是白眼轻视,母亲也视我为孽种,想要掐死过我,若非太监拦住,我恐怕连站在这里也做不到。
你在百花楼空等三十余年,心中尚存一丝希冀,那我又该如何是好?父皇混账,强留前太子妃于宫中,百官若敢谏言,动则便被贬官,唯一管得了父皇的五灵门又忙着自己的大计?说啊,我该如何是好?母亲自尽,冷宫中无人相助,若非我有修仙之姿,被归星教收为弟子,你可知我是何下场?”
姬如雪大声吼着,引得周围的游客与姐儿们看了过来,枫婆婆只是低头,不敢言语,就这般被姬如雪吼着,发泄一番过后,姬如雪勉强平静下来,眼中的两行清泪清晰可见,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回复平静,却还是在颤抖。
“韩形说得没错,说得没错啊,你不过是一个为了活下去的普通人罢了,若是没有你,也有倾国姑娘,倾仙姑娘,而我要做的,便是向那个坐在龙椅之上,掌控你们的那个人复仇。”
说完这句话,姬如雪把纳戒中的匕首丢给了枫婆婆,开口道:“还你了。”
枫婆婆接过匕首,眼中泪流不止,也不知是为韩形而哭,还是在为姬如雪而哭,她默默地走向相思树,触碰着飞舞的树叶。
“相思树?相思树?就算传言是真的,我此刻再去,怕是也来不及了,似我这般人,也确实该这个下场,呵呵,呵哈哈。”
枫婆婆苦涩的笑着,落寞的看着天空,看着挂于高空之上的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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