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钩,恰似笑脸。
光线不是明亮的暗室中。
立着身形修长一身宫装的女子,她玉手端着火烛,黛眉下一双亮晶晶的明眸,瞧着几步之外的人,她冰清艳丽的玉面俨然是一副认真的表情。
不是尹贞秀,还能是谁。
而她目光所及的人,乃是浑身脏兮兮的白发老者,他手脚被锁链束缚,可这般,对他来说,依然游刃有余。
他手中软剑,快速的舞动。
动作灵活如猴上下翻飞,快似闪电。
仿佛是一头被禁锢的猛兽。
霎时!
暗室中锁链轻响间——
寒光闪烁,剑气如雨。
墙壁上多了不少剑痕。
忽地!
老者虎目圆睁,动作为之一僵。
“前辈?”尹贞秀奇怪:“你怎了?”
前辈站直身子,声音嘶哑道:“剑婢,你听!”
此言说来。
尹贞秀柳眉微皱。
细听下来,忽闻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上而下,似已经进入了这暗室,登时,她玉面花容失色,娇躯轻颤几下。
反应过来,猛一转身。
目光朝台阶那边射去。
“何人胆敢来此?!”她厉声道:“哀家不是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殿?”
她手中的烛光,将台阶出口处,一时出口能清晰可见。此言过后,出口处出现李燕云的身影,他脸色严肃,手中拿着通体漆黑的天陨剑。
身后还跟着般若。
“燕,燕云?”尹贞秀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你!”
她绝美的玉颜,满是愕然。
李燕云星眸眯着盯着那个老者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李燕云,且老者丝毫没有惧意,反而挂着几分淡笑。
老者笑道:“剑婢,你儿子倒也眉清目秀的,几分像你,几分像他父皇。”
“什么贱……呸!你他娘的说话嘴巴干净点!”李燕云怒意冲冲,侧眸看向一脸愕讷的尹贞秀:“娘亲!”
“你为何留着这样危险的人?”
“还为何瞒着朕?!”
尹贞秀倒吸一口凉气道:“你,你都知道了?”
不知道你还要瞒我多久?李燕云心中无奈的同时,又颇感费解,在酒楼听闻齐映萱说此人当年是刺客,且身手不俗,此刻李燕云对这人颇为忌惮。
疑惑的是,尹贞秀为何藏着此人在暗室。
李燕云咬牙道:“他叫迦叶,西域人,是也不是?”
说罢。
他手中天陨剑,直指老者。
般若大眼睛注视着老者,对她来说,只要是好老虎哥哥的敌人,就是她的敌人。
见李燕云这般。
尹贞秀花容大变。
“不!”她莲步上前,饱满的胸口对着剑芒,美眸蕴泪地望着李燕云,娇喝道:“燕云!——娘亲藏着男人,违反宫禁,是娘亲的不是,你若杀,就先杀了娘亲!”
她面色凄然,一行晶莹地泪水流在白嫩的面颊。
她能这般护着这个刺客。
看样子这个刺客并无什么恶意。
生怕剑锋会误伤尹贞秀,李燕云放下天陨剑,他不是莽撞的人,相信其中定有隐故。
他皱眉。
淡淡一笑,问道:“娘亲,你这是为何?”
“为何甘愿冒着违反宫禁的风险,还藏着他?”
“朕知道无碍,可宫中其他人若知,娘亲你知道后果的。”
“你为儿臣好生解释一番,倘若理由得当,儿臣会放他一马,否则今日这个老头必死无疑。”
他眼睛微眯,杀意闪烁。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尹贞秀,背负偷藏男人的名声,况且还是个老头。
尹贞秀一脸温情,玉手轻抚李燕云的面庞。
她语气温柔道:“燕云,这迦叶前辈,他乃是娘亲的救命恩人,若是没他,怕是娘亲我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于非命!”
“救命恩人?”李燕云嘀咕一句,然后目光望向老者。
老者负手而立,微微一叹转过身去。
尹贞秀娓娓道来:“二十多年前,先皇遴选妃嫔,年仅十三岁的我,被高丽王上,封为公主,被派遣到大宗,与先皇和亲,而半道,却遭遇刺客——”
她美眸深邃,思绪仿佛回到了当年——
——夜色中,样貌清秀的少女,在奢侈豪华的马车中端坐着,忽地,马车停下,她奇怪之际,忽闻外面杀声四起,她掀开车帘,借着月光看去。
只见外面,月色下,一些黑衣刺客,手拿长刀与高丽官兵混战在一起,一时兵戎相交,脆响连绵,不时有人倒在血泊之中,景象惨不忍睹。
马车中的少女,瞅见这一幕。
她双眸大睁,吓的忘记了喊叫。
很快早有准备的几十名刺客,将高丽官兵杀的就剩七八个人。
“保护公主!”
他们围着马车,举刀戒备着,忌惮的看向那些刺客。
刺客们,一个个如毒蛇一般,朝这边缓缓围拢过来,眼看大事不妙。
突然。
黑衣人中有个刺客高喝一句听不懂的语言后,几十名刺客高吼着,朝这边杀来,也正是此时,一个速度极快的老者,身形如鬼魅,似一阵风般出现在黑衣人面前。
立时。
剑影闪烁。
他如闪电般在几十名黑衣人中穿梭,剑气充斥在几十名黑衣人中间,惨嚎声不绝于耳。
片刻的功夫。
老者身形如风,白发飘舞的他立在马车前,将软剑归鞘。
而他身后。
那些几十名黑衣人,原地站了一会后,竟一个个倒了下去,至死一个个都还是睁大双眸。
一时,马车周围的高丽官兵和礼官对老者感恩戴德,次日正午,阳光明媚,老者与少女在路边休息坐下。
老者将手中的水袋递给少女:“丫头,老夫只能将你们送到此处了,前方几里地,有大宗朝廷的人,你们到那与他们联络就会安全很多。”
少女望着老者:“那前辈,如何称呼您?”
老者摸着少女的小脑袋:“你日后乃是大宗皇帝的妃嫔,没准我们还是仇人呢,无须知道我的名字,就叫我前辈也罢!”
少女撅着鲜红的小嘴。
想了一下道:“那前辈,还有机会见到你么?你可真厉害,昨晚一人之力,将那些坏人都制服了。”
老者笑道:“厉害有何用?老夫又没徒弟。”
“这身功夫怕是无法传承下去!”
“那我可以做你徒弟呀。”少女道。
“不!”老者道:“我曾立下誓言,不收徒弟,你若有心,咱们日后若有缘,若老夫还能活着,你做老夫的剑婢便是,亦徒亦婢!”
“好呀!”少女笑嘻嘻答应,忽然道:“为什么前辈你说若还能活着,前辈你怎么了?”
老者沉吟半晌。
仰面一叹:“因为老夫要做一件大事!”
——暗室中,李燕云星眸圆睁,问尹贞秀道:“他所说的大事,就是要刺杀先皇吧?”
“是!”尹贞秀点头,上前一步拉着李燕云的手:“燕云,若是没前辈,娘亲只怕在当年就已经没命了!”
几步外的老者笑道:“你娘亲说的没错,若是没老夫,不光她没命,怕是都不会有你!”
李燕云问:“先皇不知是他救了你?”
尹贞秀摇头:“进宫后,只跟先皇称,乃是一个江湖高人救了我——后来发生刺皇之事,我曾在宫中见过前辈,他被你父皇押往一处秘密地牢之时,我打过照面。”
“当时前辈生怕连累我,冲我暗暗摇头,示意我装作不认识他,后来你将我自这暗室中救出,我便暗暗差人调查此事,果然前辈还活着。”
“只不过,看押他的人,皆是舌头被割掉的老太监,每日给他吃一些太监宫女们吃剩下的残羹剩饭,让他留着老命不死。”
“这都是你父皇安排的,目的一,乃是留下刺杀的罪证,目的二,让他传授西域的功夫给大宗的大内侍卫,培养一些有能力的侍卫,组建一只暗杀卫士。”
“可前辈宁死不从,于是就一直僵持着。”
说罢。
尹贞秀微微摇头。
老者看向李燕云:“小皇帝,你父皇当真狠呐,将老夫当牲口一样养了二十多年。”
“你还要杀老夫么?”
李燕云叹道:“事情都过去如此之久了,你当年救了娘亲,两者相抵,恕你无罪——”
“——只是!”李燕云面露为难。
老者奇怪:“只是什么?不用吞吞吐吐的。”
“只是能不能不要叫朕的娘亲为剑婢,朕听着十分别扭!”李燕云不悦道。
老者哈哈一笑,点了点头。
闻此言,尹贞秀露出欣慰的微笑,气氛一时好了不少。
话落。
李燕云将天陨剑递给般若:“般若,替他砍开锁链!”
“好!”般若应声。
般若握紧天陨剑,内劲发出,一阵脆响,火光四溅之下,精钢打造的锁链竟然纹丝不动。
“这——”般若惊奇。
李燕云更是震惊无比,听齐映萱说过锁链乃是精钢打造,却没想到竟然结实到这种地步,连削铁如泥的天陨剑都不能动它分毫。
尹贞秀花容失色,睁大美眸。
老者哈哈摇头惨笑:“别费力气了,你也太小看你父皇了,怎会那么轻松就能打开?反正老夫也一把老骨头了,打开又能如何?”
“太后娘娘,你过来!”老者道。
尹贞秀不明白他想要作甚,下意识地朝前一步:“是,前辈!”
可刚到老者面前,老者身子飘起,双脚悬空离地,手掌对准尹贞秀的脑门,她啊地一声轻叫,发现浑身怎地也动不了:“前辈?”
李燕云大惊失色:“你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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