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清军来的很快,所谓救兵如救火,有广州将军王永誉随军出征,两广总督金光祖也不敢耍什么花样,是以广东清军的进兵速度很快。
就在桑格和蔡毓荣兵临南宁的第三日,广东清军终于也抵达了南宁城下。
在简单了解过军情后,王永誉就急着催促攻城,他实在是有些着急,因为高州那边现在剩下的基本都是尚之信的亲信,简亲王那边只有十个牛录的镶蓝旗八旗兵,要是南宁战事迁延日久,高州那边生出变故就不好收拾了。
“这是不是有些仓促,我军十日奔袭六百里,人困马乏,且贼寇城防严密,火炮甚多,还是明日再行攻城吧!”
两广总督金光祖眉头大皱,他到不是故意拖延,而是在观察过南宁城防后,做出的最合理的判断。
“金总督你莫要忘了,咱们广东兵虽然疲劳,但蔡督和桑督之兵已经抵达南宁数日,此次我军携带了五十门红夷大炮,正可助蔡督攻城。”
王永誉只以为金光祖又在故意拖延,语气不免加重了一点,眼神中也带了几分揶揄。
“两位无需争执,广东军未来时,我等已有破敌之计,只不过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红衣大炮既然已经运到,正可攻城。”
伪周覆灭在即,广东那边暗流涌动,蔡毓荣和桑格等清廷高官是心知肚明,不过朝廷至今尚无明旨下达,他们也不好多言,再者尚藩和金光祖两家在汉军八旗内部人脉极广。
即便是皇帝拿了他们,也不可能尽数诛杀,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把事情做绝,说不定自家子孙后代以后还会求到人家身上,所以当场岔开了话题。
既然蔡毓荣和桑格说不用广东兵出战,金光祖自然没有理由反对进兵了,当场下令随军的民夫尽快将红夷大炮推入早就准备妥当的炮垒,交给了准备攻城的湖广兵。
“好,这一阵,本督就交给李总兵了,着你领本部兵马和五千民夫为先锋,务必要耗尽城上明贼的守城器械!”
决定攻城后,蔡毓荣把目光看向了永州总兵李芝兰,他认为对付汉人,还是满洲人的包衣奴才最有效果。
“嗻……末将敢不效死力!”
李芝兰洪声领命,他是真的恨,恨这些敢于反抗大清的汉人和土人,恨不得把眼前这伙祸乱大清江山的明贼诛尽杀绝,不就是留辫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把满洲大爷伺候高兴了,还不是一样能当官,享受荣华富贵。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在南宁北城传扬开来,湖广总督蔡毓荣催兵的鼓炮响彻云霄。
号炮声中,此次出战的永州绿营在总兵李芝兰的喝令下,走出了军营,然后汇聚成五个方阵,在他们之前则布满了他们从镇安、庆远抓捕的各族百姓。
所有被驱赶到战场上的百姓皆是神色木然,他们衣衫褴褛,宛如行尸走肉,他们本来在家里过着和和美美的生活,可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那些声称要剿除伪周,还百姓朗朗乾坤的大清军押上这令人恐惧的战场。
他们身后的永州绿营,则一个个肆无忌惮地发出狰狞的狂笑,习惯了做满洲人炮灰的绿营兵,很享受这种把比他们低一等的汉土百姓当炮灰的感觉。
“等鼓声一起,便给老子登城,若是谁敢后退,本将的刀子可不认人。”
几个永州镇的千总,看着身前那些佝偻的身形,恶狠狠地拔出了长刀。
“进攻!”
随着清军大营鼓声,在永州绿营的威逼下,近千名百姓率先推着早就准备好的盾车、冲车还有云梯向着南宁北城涌了过来,他们身后仅仅只有两个千总队的绿营兵。
但是没有人敢反抗,所有人都认命般地向城墙冲去,这刻他们只想为大清军爬上这座城墙,其实他们也是为了挣命,为了活下去的资格,或为了能够带着自己的妻儿子女回家。
“鞑子没有开炮,而是逼迫百姓上了战场,大帅咱们怎么办?”
南宁城头上,一众琼州军将佐是眼睁睁看着清军的红夷大炮被部署进炮垒的,但奇怪的是清军却没有动用他们引以为豪的红衣大炮。
看着已经开始向前移动的清军军阵,陈布隆惊恐地尖叫起来,他在田州土司那会,和本州其他土司也爆发过几次战斗,可即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清廷官老爷认为是未开化的土人,都没有做过把手无寸铁的百姓逼上战场这种卑鄙无耻到极点的恶事。
“传本帅令,不许动用红夷大炮,放那些百姓靠前,告诉他们若是再继续前进,那他们就是我们大明兵的敌人。”
看着密密麻麻前进的百姓,马仲英终于明白了王参将传书的用意所在,就是告诉他,清军打的是用民夫耗尽已方守城的火力,然后再以红夷大炮掩护那些正在清军大营前布阵的绿营兵攻城。
“呃,大帅,他们是百姓,我们是大明兵!”
陈布隆根本没有想到马仲英居然想要对城下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动手。
“我们是大明兵,这个本帅知道,但是本帅若不狠下心肠,那倒下的就是我们,就是南宁城内这五万余军民,为了他们,本帅只有对他们动手。”
马仲英脸色决绝,他的心也不是铁打的,但是城外百姓的生死和城内军民的生死,他必须要做出选择。
“千斤重大将军炮开火!”
劝阻无效后,射程相对红夷大炮较近的大将军炮被依次点燃,数十枚炮子在攻城民夫的头顶呼啸而过,那些炮子砸进人群之中,便如同犁地一样,犁开一道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密集的炮击中,充做炮灰的民夫成片倒下,绝望和恐惧的情绪在蔓延着,到处都是哭喊声,没有人再有理智了,一个个麻木地往前走去,没有人在意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被炮子打成肉泥,整个南宁城北城前的空旷地段仿佛便是一片尸体铺就而成。
冲在最前面,那些侥幸未死汉土百姓皆是面目狰狞,脸上或是泥土,或是鲜血,又或是汗渍,这刻八月的南宁城瞬间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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