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序躺在床上, 桃花眼满是惊讶看着赵舒, 万千念头疾闪而过,最后凝结为一句话——赵舒若是娶了秦素梨, 基本等于放弃了皇位继承权。
大周历史上,还没有哪位皇帝能娶一位农家女做皇后的。
大周历史上的每一位皇后,无不出自世家大族, 皇族的婚姻,原本就是政治结盟最直接的手段。
赵序心中迟疑——赵舒和他说这些, 难道是为了迷惑他?
想到这里,赵序看向赵舒,眼神中满是猜疑和试探。
赵舒眼神清澈而平静, 一直注视着赵序。
赵序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他一见钟情的女人,居然是未来的弟媳!
叹了口气后,赵序抬眼看着拔步床的顶幔, 道:“放心吧, 既是我的弟妹,我自然会避嫌的。”
赵舒微微一笑, 洒然躬身行礼:“大哥,多谢!”
见赵舒要离开, 赵序忍不住“嘶”了一声, 挑拨道:“阿舒, 秦氏性情泼辣,粗暴野蛮,你——”
他顿了顿, 打量了一下赵舒瘦弱高挑的身形,道:“你这小身板,估计经不起她揍啊!”
赵舒眼中浮现笑意:“内子只是嫉恶如仇罢了。”
赵序:“......”
哼!
我倒是要看看若是真娶了秦素梨这个泼妇,你能活多久!
你要么被她揍死,要么被她掏空身子弄死!
恶毒念头一闪而过,赵序忙又道:“阿舒,我现在这样子没法见人,在你这里住几日养伤,可以吗?”
赵舒抬手掩着鼻端,轻咳了一声,道:“大哥,金明池行宫更适合你养伤,我命人送你过去吧!”
赵序瞅了赵舒一眼,怀疑他是担心自己继续觊觎秦素梨,便道:“那你派人去我那王府一趟,禀报王妃,就说我和你多日未见,想要叙一叙兄弟亲情,这几日就不回王府了。”
赵舒“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赵序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脑子里却又浮现出秦素梨带着怒火的模样来,说也奇怪,秦素梨狠揍了他一顿,他却没想过还回去,难道他当真是欠揍?
他不愿意深想此事,当即转移注意力,思索起赵舒的身体情况。
若是赵舒还是像以前一样余毒未清,他不会活过二十五岁,秦素梨嫁给了他,早晚会守寡,到时候自己就可以代替弟弟“照顾”弟妹了......
只是如今看来,赵舒的确瘦弱,不过瘦归瘦,弱归弱,气色却还好,不像先前那样看着就不像尘世之人,似乎随时都会仙去......
算了,待过了这几日,再让人好好打探一番吧,柳翎不在京城,当真是极不方便......
回到清波楼,赵舒有些疲惫,在小厮的服侍下除去外衣,躺回了床上。
方才解颐来报,说端王骚扰素梨,他一时心急,走得有些快,肺腑间有些刺痛,方才一直在竭力忍着,这会儿实在是受不了了。
阿保见状,忙吩咐人用药藤煮水预备药浴。
赵舒刚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池,提着包袱的阿喜就过来了。
他身上斜背着玄缎包袱,一本正经行礼道:“王爷,小的来向您辞行。”
赵舒身子靠在浴池的白玉池壁上,白皙如玉的脸上泛着些红,眉睫俱湿漉漉的,声音轻而飘渺:“这次过去,须得用心保护她,待她嫁进王府,我就放你去甘州军中历练。”
阿喜答了声“是”,又行了个礼,这才退了下去。
用罢晚饭,素梨让众人歇息,自己带着王四儿去了后院的作坊,试着制作不易脱色的香膏。
她已经做过好几次尝试了,试过绵羊油和蓖麻油,今晚想再试一下蜂蜡。
王四儿如今个子长高了不少,也越发俊秀了,性格也变得沉默稳重。
他与素梨配合默契,按照不同的比例往加热成液体的香膏中加入蜜蜡,制出了好几盒香膏。
素梨提笔蘸了些朱砂,在盛放香膏的碧青瓷盒上写下编号,正要一一试验,却听到一阵脚步声。
她给王四儿使了个眼色。
王四儿会意,起身出去了。
片刻之后,王四儿领着阿喜和解颐兄妹过来了。
看着阿喜身上斜背的包袱,素梨想起了赵舒的话,不由笑了——赵舒还真是说到做到啊,这就把他身边最得力的小厮之一阿喜给派过来了?
她怕阿喜不开心来自己这里,说着话,一双大眼睛却一直在打量阿喜。
阿喜拱手行礼,清秀的脸上倒是平静得很:“秦姑娘,公子吩咐小的过来服侍您,驾车、跟轿、守夜这些事以后都交给小的吧!”
素梨不由笑了起来:“太好了,我家都快成女儿国了,你来了正好!”
她家里只有一个王四儿,的确有些不安全,阿喜来了,真是一个好消息。
当晚素梨就做了安排,让阿喜住在前院的西厢房里。
做了无数次实验之后,素梨终于制出了最佳比例的不易脱色香膏。
接下来的这几日,素梨带着王四儿、解颐和玉秀忙了好几日,终于制出了一批不易脱色的红梅香膏。
王四儿看着这些香膏,眼睛发亮:“素梨姐姐,这些香膏总不能还按老价钱给兰亭集吧?”
素梨心算一番,道:“咱们试一试,看能不能把价格提到一两五钱。”
现如今她卖给兰亭集的香膏是一两一钱五分一盒,比先前给海棠红的价格要贵了些。
如今试制出不易脱色的香膏,素梨打算试着把价钱再提一提。
王四儿想了想,道:“明日我就去兰亭集。”
素梨却笑了:“咱们一起去,说服兰亭集涨价,我更适合一些。”
第二天早上,得知素梨要进城,阿喜出去雇车,很快就赶
着一辆大马车回来了。
素梨留下玉秀和琼花看家。
阿喜赶车,王四儿坐在他身旁,素梨带着解颐坐在车里,车厢后是两大箱红梅香膏。
四人在冬日刺骨寒风中进了西城门。
当着兰亭集的朱掌柜的面,素梨拿出了两盒香膏,一盒是普通的红梅香膏,一盒是她新制出的红梅香膏。
素梨当着朱掌柜的面,在唇上涂了些普通的红梅香膏,端起兰亭集的女伙计递过来的素瓷茶盏,饮了一口茶,然后把沾了唇印的杯沿递过去让众人观看。
朱掌柜有些疑惑:“香膏不都这样么?哪里有不沾杯盏不脱色的香膏。”
素梨微微一笑,大眼睛亮晶晶,先用洁净帕子拭去唇上的香膏,然后拧开新制成的红梅香膏送到朱掌柜面前:“您先看看我新制成的红梅香膏。”
朱掌柜认真地看了看,见膏体细腻,色泽鲜艳润泽,香气芬芳清雅,便道:“这不就是红梅香膏么?”
素梨用尾指挑了些新制成的红梅香膏。
王四儿反应很快,举着靶镜让素梨照着。
素梨对着靶镜把香膏均匀地涂在了唇上,然后让众人看:“大家看看好看么?”
朱掌柜和兰亭集的几个得力女伙计齐齐看去。
素梨的肌肤原本就细嫩白皙,如今涂了香膏,更显得嫣红莹润,娇艳欲滴。
王四儿笑吟吟递上了兰亭集的素瓷茶盏。
素梨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嘴唇触着了盏沿,又把茶盏转了转,接着又饮了一口,然后举起茶盏让众人看。
雪白的盏沿上,只有极淡的唇印,不凑上去细看的话,根本看不清楚。
朱掌柜没想到素梨居然制出这样的香膏,看向素梨的眼神满是钦佩:“秦姑娘可真是好本事!”
素梨笑容灿烂:“朱掌柜,您来试用一下吧!”
半个时辰后,素梨带着王四儿、阿喜和解颐三人出了兰亭集,登上了空荡荡的马车——她带来的两箱货已经被兰亭集全都收购了,马车空了,素梨的荷包里却多了六百两银子。
坐进马车后,素梨依旧兴致很高,敲了敲板壁问阿喜:“阿喜,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马市么?我想买匹马,再买辆马车!”
阿喜正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闻言道:“姑娘,这两匹马和这辆马车,正是我们公子为报答您的恩情送您的礼物。”
素梨:“......”
阿喜驱赶着马车缓缓驶出,口中不紧不慢道:“我们公子说了,明年中秋还得拜托您。您若是推辞,只能让他不安心。”
素梨听了,默然片刻,道:“那我就先收下吧!”
她的确救过赵舒的命,而她也真不是救了人却不求回报的高尚之人,既然赵舒有心谢恩,那她就收下得了。
反正她和赵舒之间心意相通,不须在意这些。
马车辘辘而行,行驶在京城特有的青石铺就的街道上。
素梨倚着车壁坐着。
她原本一坐车一乘船就渴睡,今日不知为何,罕见的没有睡着,一点睡意都没有。
素梨身子靠回椅背,不由自主想起了赵舒:好几日没见了,不知他在忙些什么,在不在皇庄......
她才不肯让自己沉溺于儿女情长,试着转移注意力,开始计算回巩县过年前能卖出多少货,能赚多少银子。
赵舒这几日还真不在皇庄。
进入腊月之后,距离过年越来越近,政务也越发繁忙起来,泰和帝自己忙得无暇陪赵舒去嵩山温泉行宫,便命蔡旭传了赵舒进宫,当日就把他留下了——紫宸殿后殿内有一处小小的温泉泉眼,冬日也散发着水汽,虽然远远不如嵩山温泉行宫,却也聊胜于无,适合赵舒呆着并泡药浴。
赵舒无奈,只得留了下来,一边服药泡药浴,一边帮泰和帝处理政务,沉下心来在紫宸殿住下。
端王赵序一直妒忌赵舒能得到金明池行宫,这次得了赵舒允许,光明正大住了进来,自是得意得很。
可是住进来没多久,赵序就发现了不方便之处——金明池行宫内居然只有太监、小厮和婆子,连一个年轻些的女子都见不着,更不用提想象中美貌如花的宫女了。
他并不是色/狼,却是怜香惜玉之人,愿意偎红倚翠红袖添香,不愿意对着一殿的太监、小厮和老婆子。
在冷清的金明池住了几日后,赵序到底熬不住,带着张峰回了端王府。
得知赵舒在紫宸殿住下的消息,赵序默然半日,终于鼓起勇气,和金先生谈起了这件事,希望金先生去和好友吏部尚书薛琛谈一谈,探听一下消息。
金凌云还是坚持先前的观点,以不变应万变,静待事态发展。
赵序和金凌云话不投机半句多,又不愿和其他幕僚谈这样深入的问题,索性起身去了内院。
端王府内院正房内,端王妃李雪芷正在见自己的庶出二姐李雪玲。
李雪玲刚从巩县过来,见到自己这位做了王妃的嫡妹,倒也不说废话,直接谈起了交易。
她把一叠银票放在了紫檀木小几上,伸出细嫩的手指,笑盈盈推了过去:“妹妹,这是这笔银子,总共三个职位,一共一万五千两银子。”
李雪芷端着御瓷茶盏抿了一口,轻轻放下。
她房里的大丫鬟春琴会意,拿起这叠银票点了点,收了起来。
李雪玲知道事情办成了,当下又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折子,放在了紫檀木小几上:“这是巩县提刑所副提刑胡三泉的履历,他想升任巩县提刑所掌刑正提刑。”
李雪芷抬眼瞅了李雪玲一眼,冷冷道:“胡三泉?不就是父亲房里十七姨娘胡氏的爹?他不是才做副提刑没多久,这么快就想往上走了?”
李雪玲给情夫买官,自然竭尽全力,当即笑了:“王妃,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有不想往上走的?”
看着眼前这位越发雍容华贵的嫡妹,李雪玲压抑住内心的忿恨,笑容越发灿烂:“王妃,他倒是说了,愿意拿出八千两银子......”
巩县提刑所现管着巩县及郑州数县的诉讼,可是一个大肥差,每年的进项不少于六千两银子,三年一任下来,最少也有一万八千两白花花的纹银了。
李雪芷沉吟片刻,道:“让他再拿两千两,凑够一万两,明年二月任命就能下来。”
李雪玲算计了一番,做作了一番,最后答应了下来,直接又拿出两千两银票给了春琴。
李雪芷转眼就赚了两万五千两银子,心里松快了些,开口问李雪玲:“二姐,你那个举人相公呢?明年二月该会试了,你有何打算?”
李雪玲闻言叹了口气,道:“王妃还不知呢,我家那人已经失踪有两个月了。那日他和我怄气跑了出去,然后就不见了,我着人找遍了巩县,也没找到他。我就说他短命,说不得街死街埋,路死路埋,倒在洋沟里就是棺材,不知道死到那里去了。他那老娘和妹子还和我闹,说人是被我给害了,被我吩咐人打了一顿赶了出去。”
李雪芷抬眼打量了李雪玲一番,很怀疑那个姓秦的姐夫是被李雪玲给弄死了,说不定就在秦宅后花园埋着。
反正李雪玲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
不过她们李家女生来高贵,谁手上没几条人命?只不过李雪玲喜爱弄死看不顺眼的旧丈夫再嫁新丈夫,她是爱弄死那些招蜂引蝶的丫鬟媳妇。
京城李太尉府的后花园内,一到春天就花团锦簇,估计正是因为花木下尸骨埋葬甚多,花土甚是肥沃。
姐妹俩正难得说些闲话,外面却传来大丫鬟秋书的声音:“启禀王妃,王爷来了!”
李雪玲知道李雪芷的性子,对这位王爷妹夫看都不敢看一眼,忙起身道:“我正要回巩县了,就不再来向王妃辞行,扰了王妃清静。王妃切莫忘记了今日的事。”
说罢,她急忙随着大丫鬟冬画从侧门退了下去。
李雪芷已经好几日没见赵序了,得知赵序来了,喜出望外,当即理了理妆容和衣裙,起身去迎。
待见了赵序,李雪芷吃了一惊——赵序的眼角怎么发青,鼻梁也发青,嘴角也破了?
她顾不得正在屈膝行礼,一把起身,伸手去摸赵序的脸:“你的脸怎么了?是谁做的?”
第一句满是焦急,第二句就带了些狠意。
赵序也很是烦恼。
他的体质与众不同,略微受了点外伤就很难痊愈,其实早不疼了,可是痕迹却要存留一阵子。
赵序拨开李雪芷的手,不耐烦道:“我不小心跌倒摔的,早不疼了......对了,你也有一阵子没见岳父大人了吧?我今日有空,陪你回去归省吧!”
他想去见一见李太尉,问问赵舒住进紫宸殿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太尉身为内阁一员,时常在紫宸殿偏殿,知道的应该比一般人多一些。
李雪芷见赵序这样体贴,心中很是欢喜,忙道:“王爷先坐下饮茶,妾身这就吩咐人准备车马!”
年关将近,李太尉照例繁忙得很,不过闻知王爷女婿来了,他还是拨冗亲自接待赵序。
赵序在岳父这里自然没什么顾虑,直接就问了出来。
李太尉拈须思索片刻,这才道:“王爷,老臣这几日在紫宸殿偏殿参与内阁议事,从未见过福王出现。”
赵序听了,纳闷道:“父皇总不能真的只是让赵舒在紫宸殿后殿泡温泉?”
李太尉想起曾经见太监处理药浴的药渣,忙道:“福王应该真是在紫宸殿后殿泡温泉,老臣曾经见过小太监处理药浴的药渣。”
赵序有些不信,又与李太尉唧唧喳喳密谈良久,心中有了计策,这才往内宅拜访岳母李夫人去了。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
泰和帝要主持祭天仪式,赵舒去清漪殿陪伴连贵妃一日,到了傍晚,寻了个机会出了宫,回了城外临河皇庄。
他甚是想念素梨,一进清波楼就吩咐阿保:“收拾一下,带上礼物,我要去看她。”
阿保自然知道王爷是要去看秦姑娘,当即出去安排。
这会儿素梨正指挥着众人在收拾行李。
眼看着要过年了,她和王四儿在京城也挣了不少银子,就买了一批礼物,预备回巩县过年。
见玉秀、琼花和解颐把行李都收拾好打好了包,素梨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她拿了赵舒送的那件貂鼠皮袄穿在身上,起身去园子里散步去了。
这会儿正是暮色苍茫时候,光线甚是黯淡,园中的红梅也有些黯淡。
素梨慢慢走在花枝间,不由自主想起了赵舒:该过年了,赵舒过年怎么过呢?
她记得前世过年宫中举办盛大宴会,赵舒极少参加,似乎都是一个人在金明池行宫过年。
难道赵舒今年也是一个人在金明池行宫过年吗?
一想到赵舒孤单单一个人过年,素梨心里就有些难受,心道:还不如我把他带走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合为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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