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义成原本在梨花坳家中过端午,他娘秦老太一开口,不是痛说家史叙述生养他的不易,就是要他休了陈氏,发嫁素梨,再娶有嫁妆的新娘子生养儿子;三个姐姐全回娘家了,话里话外都在哭穷,都要问他借钱;唯一的妹妹秦四姐口口声声要他给自己准备嫁妆,要他托人给她寻个好人家。
秦义成觉得自己如陷入烂污泥潭中一般,越挣扎就陷得越深,口鼻都被恶臭堵塞,最后忍无可忍,借口胡大官人有事召唤,连夜离家来到了陈家庄。
若是能接了陈氏和素梨回梨花坳,有陈氏伺候老太太,素梨看住老太太,他就可以一心一意读书做事了。
因此他务必要接了陈氏母女回去。
秦义成一开口,席上瞬间静了下来。
陈老爹当下眉头就皱了起来。
陈氏脸色苍白,背脊挺直,正要开口拒绝,却听一旁的素梨幽幽道:“爹,你是非要害死我娘才肯罢休么?非要我祖母把我卖给太监,让你做太监的岳父,你才欢喜么?”
秦义成眉头皱了一下,见素梨单手支颐看向自己,一副幽怨模样,分明是在挑衅他,他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痒,特别想一巴掌扇过去,不过看看正目光炯炯盯着他的在座诸人,他很快又恢复了和气的模样,一脸宠溺:“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你外祖家毕竟是外家,哪里能一直住着不走呢?”
陈老爹当即道:“陈家是香橼的娘家,香橼和素梨娘俩,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住一辈子也行。”
陈三郎也开口:“我愿意养活二姐和素梨。”
秦义成正要开口,却听素梨又在一边幽幽道:“亲爹,梨花坳的人都知道,我祖母把我卖给了太监,您这是上赶着要当太监的岳父啊,不知道县学的教谕知道您是太监的岳父,会不会高看您一眼......”
素梨毕竟是经历过前世的,最了解她这位亲爹。
秦义成很孝顺,孝顺到即使妻子死在了亲娘手里,他也会帮忙遮盖的地步。
前世素梨为母亲报仇,他竭力阻止,以至于父女成仇,
不过他虽然孝顺秦老太,却更在意功名利禄。
素梨现在就抓他这一痛脚,逼他答应自己母女住在外祖家。
秦义成知道自己这个女儿难缠,却没想到几个月不见,竟然难缠到这种地步,他握紧藏在衣袖里的双拳,忍住揍素梨一顿的**,让自己的脸放松一些:“家里的事,我也都听说了......唉!”
长长地叹了口气后,秦义成道:“我思来想去,倒想到了一个法子。”
陈家众人闻言都看向秦义成,想听听他的高见。
秦义成一脸诚挚,再加上相貌英俊,十分有说服力:“胡大官人如今做了县中提刑所副提刑,以后要在巩县城里常住,我一则要在胡宅坐馆,二则要预备今年八月的秋闱,也需在巩县城里常住。我明日进城开始安排宅子,待房舍家具齐备,我再过来接香橼和素梨母女回去,我们一家三口就此团聚。”
听了秦义成的话,陈老爹、陈老太和陈三郎都沉默了——这似乎是最好的解决法子。
陈氏眼睛亮了起来,热切地看向秦义成:“相公——”
秦义成见此行目的即将达成,心中得意,微微一笑:“娘子——”
谁知身处陈氏和秦义成之间的素梨身子前探,一下子把他们夫妻隔开了。
素梨看向秦义成,声音清脆:“爹爹,巩县城不大,我三姑姑也搬到城里居住了,梨花坳离城不远,若是我祖母和四姑姑得知咱们在城里的住处,也要过去一起住呢?我娘亲可是怀着五个月身孕呢!”
陈氏听了,马上想起了婆婆和大姑子小姑子的可怕,肩头瑟缩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依向素梨。
方才被丈夫一蛊惑,她差点忘记这一点了,素梨爹那样孝顺,婆婆若是到时候带着小姑子住过去,和在梨花坳居住又有什么区别?
秦义成顿时哑然。
素梨见爹爹吃瘪,心中大乐,笑嘻嘻道:“爹爹,我倒是有一个万全之策。我娘如今是五个月身孕,离生产也就不到五个月时间了,不如让我陪着我娘,待我娘平安给我生下了弟弟或者妹妹,再说别的。陈家庄离城也不远,您自管在城里安排宅子,有空了过来瞧瞧,我在外祖父家替您照顾我娘,岂不两全其美?”
秦义成:“......”
他自是想要陈氏和素梨随着他进城,这样家里里里外外有人操持,衣服鞋袜美味饭食都送到眼前,他只管安心读书。
即使母亲也要进城居住,也有陈氏和素梨替他尽孝,侍候母亲。
没想到素梨越大越难缠,简直是刺头!
陈氏双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声音轻而坚定:“我若是跟了相公回去,婆婆和小姑子不会放过素梨的,也不会放过我腹中孩儿的,我想要在娘家安胎。”
为母则强,一向依恋丈夫的她到底还是选择了孩子。
闻言陈老爹、陈老太和陈三郎都笑了。
陈三郎当即站起来,斟了一盏酒奉给秦义成:“姐夫,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二姐的!”
坐在秦义成身侧的素梨巧笑嫣然:“爹爹,您放心走吧,我会好好照顾娘亲的。”
秦义成:“......”
他看了女儿一眼,发现女儿分明已是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不再是不懂事的稚儿,心道:素梨虽然性情烦人,个性也强,却集中了我与香橼外貌上的优点,将来也许能攀上一门好亲事,对我前途大有裨益......
这样一想,秦义成当即回嗔作喜,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秦义成天不亮就骑着马离开了。
送走自己这个自私自利的爹,素梨觉得身心轻松,走路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就像秦义成恨不得掐死她一样,素梨也巴不得搬座大山过来把秦义成压得死死的。
还是前世柳翎给她出的主意好,秦义成想要科举高中进入仕途,就让他连参加乡试的资格都没有;秦义成想要续娶富贵人家的美貌女儿,有嫁妆使用,有娇妻陪伴,就让他坏了名声无人敢嫁。
只要秦义成这一世还像前世一样,素梨就想法子活活压死他!
想到这里,素梨不由感谢柳翎。
柳家小表叔虽然坏,却也是个好师父。
不过眼前还是努力挣钱吧!
这些时日陈家花圃的白茉莉花开了,素梨静下心来,试着用白茉莉花制作香脂香油。
转眼间到了五月十五,素梨终于成功制出了白茉莉香油和白茉莉香脂。
她又用了五日时间,制了一批玫瑰香脂、香膏和香油,画了几幅图样,便带了王四儿随着陈三郎进城去了。
从海棠红出来,素梨荷包里多了二十五两银子。
除了上次海棠红预定的货,素梨把新制出的白茉莉香油和白茉莉香脂样品也放在海棠红试卖。
陈三郎守着车在城隍庙外面等着,素梨与王四儿一起沿着街边向外走,预备与陈三郎会齐了一起去碧青瓷行。
韩星来城隍庙给娘亲和妹妹买珠子穿珠花戴。
买罢珠子,他带着小厮试剑刚走到珠子铺门口,就看到一个青衣白裙的美丽少女走了过来,大眼睛清澈动人,笑容可爱,正是许久没见的秦素梨。
韩星心跳遽然加快,他一个箭步跨了出去,顾不得别的,先叫了声:“秦姑娘!”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喧闹异常,秦素梨似乎没听到,自顾自往前去了。
韩星不死心,又上前了一步:“秦姑娘——”
那秦素梨依旧没有听到,脚步很快,纤弱细条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人流中了。
韩星立在那里,呆呆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心中满是失落。
试剑走了过来,道:“三公子,夫人和姑娘还在家等着您买的珠子呢,咱们快些回去吧!”
夫人说了,花匠家的姑娘,如何能配得上知县大人的儿子,让他好好看着公子呢!
公子的那点心思,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到了碧青瓷行,素梨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望门鳏”李济。
李济约莫二十一二岁年纪,中等身量,生得清秀,虽是生意人,却颇有几分书卷气。
他并没有因为秦素梨是个闺中少女而轻视,而是把素梨当做了平等交流的对象,也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把素梨绘的那几幅图样拿了出来,与素梨研究起来:“......秦姑娘您看这里,瓷盒瓷瓶上的‘玉梨记’三个字,烧制后字会变得很挤,所以在制胚子的时候,须得留下余裕......”
素梨很认真地与李济讨论着,李济给了她不少启发,她也从李济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前世陪着赵序在皇陵和边城居住的时候,两人都爱好花卉草木,喜欢制作香脂香膏,在这些方面堪称知音。
只是后来到了京城,进了端王府,温柔的情郎变成了高高在上满心算计的端王,就再也没有那样有商有量的时光了。
到了最后,素梨在碧青瓷行订购了一大批瓷瓶瓷盒,又定制了几样制作工具和一批碧青瓷小香炉,留下订金,这才告辞离去了。
在车子的晃晃悠悠中,素梨又睡了一路,她一向怕热,到了夏季,身上更是热得烦人,恨不能寻冰块放在手心,搂在怀里。
五月其实不算热,她依旧睡得满脸满身都是汗。
到了陈家大门外,王四儿从外面开了车门,把素梨叫醒,又递了帕子给她:“素梨姐姐,你擦擦汗吧!”
素梨擦着汗跳下马车。
一下车,她就看到赵舒的小厮阿保从陈家大门内走了出来。
素梨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阿保,你怎么来了?”
阿保笑吟吟拱手行礼:“我家主子命我来订购几盆月季花。”
他走近苏梨:“咦?秦姑娘,怎么有茉莉花的香气?”
素梨从袖袋里掏出一瓶白茉莉香油:“我制的白茉莉香油,路上塞子松了,衣袖里流了些,因此有香气。”
阿保吸了吸鼻子,觉得甚是淡雅好闻,便道:“这白茉莉香油卖不卖?”
公子房里一向用果香压制药气,不知道用花香会不会更好一些。
素梨见有生意上门,当即眉开眼笑:“自然是卖的,我这里除了白茉莉香油,还有玫瑰香油,而且还可以定制其它香油,一瓶只要一两银子。”
阿保眼珠子一转,笑容天真:“秦姑娘,我买这香油是为了压制我们公子房里的药味......这样吧,但凡你能制出来的,我各样都订购一份,你制好后送到别庄去。”
素梨嫣然一笑,满口答应了下来——这可是大生意啊!
她倒是不怕赵舒对她做什么。
因为一直病体支离,前世直到她死,赵舒还是“小叔独处”,未曾成亲,房里也没有放人。
素梨感觉若是把她和赵舒关在一个房里,活着出来的必定是她。
见素梨答应了,阿保欢喜不尽,留下十两订金,告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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