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颜哭丧着脸默哀着,失落着。
忽然,他跳起身,冲到书桌边,“喂,你是不是故意的?”
凤逍的手微顿,抬起了眼皮,从容地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手拍上桌面,砚台跳了起来,里面的墨汁泼开,溅在凤逍的画纸上,一角漆黑,一副即将完成的画就这么毁了。
凤逍倒不介意,搁下笔,随手将画揉成一团,那怡然自得旁若无人的姿态令岚颜气结。
“你让我一边行气一边学音律是不是故意的?”冒泡的小小内疚和几天来的不满相比,瞬间被踩到脚底,他理直气壮地伸着脑袋,眼睛瞪的溜圆。
这几天,他已经弹破了七把琴,吹爆了八管箫。是的,不是吹破,是吹爆,从尾部以散花状爆开数十根竹片,有一根还戳破了他的手指头,现在还隐隐做痛。
桌面上,放着十几把小扫帚,它们的前世正是那些可怜的箫,岚颜深深地怀疑,这个家伙是缺竹简著书,以这种方法让他省去了劈竹子的力气。
凤逍起身,将断了的琴弦取下,重新缠上新的琴弦,手指勾挑试着琴音,凝沉低哑的琴声扬起,一切都安静了。
小溪潺潺,凤语喁喁,都在他的指尖下悠悠飘荡,那只地上僵硬的燕子慢慢跳了起来,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一抖翅膀,重新飞回了窝里,安静地伏着。
岚颜瞠目结舌,眼前只看到凤逍的手指在琴弦上钩挑,仿佛看到了松涛阵阵,雾霭散去的明媚。
一根弦,凤逍只用了一根弦,还是被他毁坏的琴,而他……
什么叫无地自容,什么叫自惭形秽,什么叫羞愧致死,原来练琴的附加好处是,他在文学上的修养也在大踏步地前进,每天都可以找出不同的词来鄙夷自己。
凤逍的名扬封城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未细心去听过凤逍的曲,在他眼中,凤逍是个仗着些许才华处处卖弄的小人,今天他才知道,自己想做小人,都差着十万八千里。
琴声中,凤逍缓缓开口,“你要筑基,可你性格毛糙好动,定然是求速成,如果转化太多真气却无法控制自如,最终必会反震伤及经脉,我让你弹琴吹箫时行气,就是要你懂得如何掌控自己的真气,如果有一天你能够自如地弹奏曲子不再胡乱释放你的真气,你的筑基才算完成。”
“是……么?”岚颜被他一语道破,哑哑地反驳不了。
凤逍将只有一根弦的琴放入他的怀中,“静心,才能引领你的气,再试。”
岚颜的目光看看怀里的琴,又望望那个抱起满桌竹片向外走的人,嗫嚅了下唇,“对不起。”
他不喜欢凤逍,却不代表他是不讲理的人,方才的话字字在理全是为他好,他又怎么会不懂,这些年的任性,从未想过竟会对凤逍道歉。
凤逍摇摇头,举步出门,“我再去为你制管箫。”
人影消失在视线,岚颜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吹爆的这么多管箫,竟都是凤逍亲手削制的,吹爆一管箫不过一口气的功夫,而制管箫,却不知要刨削多久。
视线缓缓下落到手中的琴上,也不知这把入手时崭新的琴,是否也是他制的?自己的一个不小心,会不会又刨断了琴弦,刮烂了琴。
手抬起又落下,再抬起,又落下。
眼角边,一团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正是方才被他脏污了又被凤逍随手揉皱的画。
鬼鬼祟祟地望了眼外面,确定没看到凤逍的身影,他快手快脚地拾起那纸团,铺平在桌面上。
画很普通,不过是一簇花枝斜伸,几瓣欲开几瓣零落的图,只是……
岚颜正着脑袋望,歪着脑袋看,把画倒过来翻过去看,越看越皱着眉头,这花他没见过。
浓艳的红,如血;这种色泽,在封城中是看不到的,封城临北,花草树木开放少,有色也不过粉淡浅绿,绝不会有这么浓烈冲击眼球的颜色,红的近乎妖异了。
也正是这样的红,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花瓣呈圆弧形,一头稍尖,飞舞在空中像一滴滴的红雨。这样的花型,他也从未见过。
这是什么花?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冷不防耳边传来低语,“这是我家乡的花。”
“呀!”偷窥被人抓,岚颜双手盖着画,抬着无辜的眼神看着头顶上方,那个无声无息出现的人。
凤逍手中握着一管竹节,将他的尴尬收入眼底,指尖微抽,将那藏在岚颜欲盖弥彰之下的画卷抽了出来,摇了摇头。
“嘶……”画纸破碎,纷飞化蝶,凌乱飘落。
岚颜看着脚边不成形的纸,惋惜浮上心头,不为那画,只为那画中艳丽的花。
可是,凤逍还是没告诉它那花叫什么啊,等等……
他刚刚说什么,他家乡的花?他不是封城的人吗?那他又是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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