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里,岚颜如愿以偿地吃了顿饱饱的,撑的小肚子圆溜溜的,瘫在椅子上直翻白眼。
外面传来零星的爆竹声,一会近的,一会远的。硝烟中弥漫的更多是欢笑,还有嬉戏的声音。
岚颜打了个嗝,“要过年了?”
那随意的口吻,就像是问着明天天晴还是下雪一样,完全没有半点平常人对过年的向往和喜悦。
向往什么?向往合家团圆?他的家人只有一个——管轻言。
对她来说,天天看着那个家伙,吃住行,连睡觉都窝在一起,还不够团圆?
“还有数日。”管轻言的表情简直和她一模一样,仿佛过年于他们而言,与平时在一起的每一日都一样。
噢不,还是有不同的。
“过年酒肆不开张,没处吃饭。”
管轻言不发表已经,岚颜只能为自己的肚皮考虑,努力地提建议。
“好歹也算过年,是不是要应应景,买点肉啊香肠啊什么的?”
“还有年糕,饺子。”
岚颜已经开始使用食物战术,试图勾引管轻言。
“过年期间拜年走亲戚的也多,以你的嘴,是不是能多要点钱?”一句话,将企图挣扎的人拍死,“别想偷懒,干活!”
岚颜哀嚎着,死在椅子上,“没人性啊,过年都不让人休息啊。”
“你每天都在休息。”管轻言白眼一翻,“如果嫌休息不够,我打断你的手脚,让你一辈子都能休息,还能要的钱多点。”
岚颜一骨碌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干活,干活!”
不轻不重地哼声里,一锭银子抛进她的手里,“去买面粉,肉,香肠。”
岚颜眼神一亮,欢呼地扑向他,“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人。”
“不是娘娘腔水蛇腰吗?”栗子敲上她的脑门。
“那也是最好的娘娘腔水蛇腰!”
“滚!”
岚颜眼见对方的手抓向鞋底,顿时抱头鼠窜,站在大门口远远地看着,“你不跟我一块吗?”
这个家伙毒舌又抠门,每次她买东西,不是挑剔不新鲜就是说价格高了,最后连土豆的形状长的难看都成了挑剔的理由,从那时起,要么一起买,要么他买,她已经很久没有独自一人买过菜了。
“我有事要办。”管轻言给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好吧。”岚颜抛着银子,哼着小调出了门。
当她拎着大包小包,嘴巴上叼着麻绳穿着的熏肉,快乐地走回小茅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所有的一切就如她刚出门般。
门还是大敞着的,风雪吹入门内,地面上都是冰粒子,都是雪花凝结的冰霜,而那袈裟少年,就在这样的风雨中,一直没挪过位置。
为什么她知道他没挪动过位置,因为他的身边,被冰雪凝出了一个圈,有些湿漉漉的,那袭袈裟的下摆,已有了深深的水渍,沉甸甸地坠在他身旁。
他疯了吧?
这是岚颜的第一个反应。
如此的风雪天,他本就穿的少,居然还这么任由自己被风雪侵蚀一两个时辰,除了脑子有病,岚颜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岚颜快步进屋,赶紧把门关上,迅速地扒拉起火塘里最后一丝火星,添上炭。看到火光慢慢燃起,房间里渐渐有了温暖。
“喂,你赶紧把衣服拿过来烘干,这样要病的。”岚颜走到他身边,低声说着。
银发飘飘,人影无声。
岚颜看到,他的脸都是完全的苍白,和这冰霜一样泛着隐隐的青,肌肤仿若透明,唇色也是淡淡的,几乎找不到血色。
这绝不正常。
“你说话啊。”岚颜的手推上他的肩头,那身影却随着她的小小力量,靠上她的身体,慢慢滑下。
倒落,在她的腿边,银色的发丝铺满她的脚面。
岚颜顺势抱住他的身体,“你醒醒,说话啊。”
少年的眼睛睁开一丝,虚弱地看着她,眼神都有些虚幻了,“什么时辰了?”
岚颜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这个,错愕的她甚至都来不及去赞扬那微沙的声音真好听,“马上酉时了。”
少年眼中划过一丝紧张,身体强烈地一挣,从岚颜地怀中滚了出来,狼狈地摔在地上,“你是男子还是女子?”这是他的第二句话,让岚颜又是一怔。
“男的啊。”岚颜下意识地回答,女儿身的秘密,独属于她和管轻言的。
少年眼神中防备松懈了少许,慢慢地闭上眼睛,头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这……
岚颜无法理解,这个人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只关心什么时辰,和自己是男是女。又是一个怪里怪气的人。
入手的身躯,乍摸是冰凉的,因为衣衫的薄,因为衣衫的冷,可在这冰冷之下,是烫手的热,真正属于他皮肤的温度。
她的手摸上他的额头,完全不正常的热,让岚颜瞬间收回了手。
他在发烧。
能不烧吗,如此寒冷的日子,吹了两个时辰的冷风,单薄的衣衫还是湿的,这个家伙打坐都不知道起来关个门的?
早知道这样,她走前应该把门关好,或许他就不会被吹病了吧?
这一点小小的内疚,让她根本无法放任他倒在面前不管,连拖带拽地把人弄到火塘边,微一迟疑之下,她拽下那件潮湿的袈裟。
少年独有的纤细白皙,还有着特别的紧致肌肉,发丝上的雪花在热气中暖化,晶莹地点缀在发间。
干干净净的,就像精灵般纯透。
只扫了一眼,岚颜就收回了目光,一边赞叹着他单薄衣衫的找死,一边寻找着替换的衣物。
身为乞丐,他们两个连包袱都没有,她上哪弄衣衫?
想了想,索性把自己身上那件外衫扯了下来,裹住他的身体,又把火挑的旺了些,一边烧水,一边替他烘着袈裟。
管轻言一直没回来,她只能一肩挑起照料这个病人的责任,幸好这屋子是王大媛的聚居地,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她甚至还在厨房里找到一点米和几块姜。
将煮好的姜汤倒进碗里,岚颜戳着那个昏迷的人,考虑着该怎么称呼他。
身着袈裟,叫大师?
这般年纪,只能叫小师父吧?可他没剃度,到底是不是和尚啊?
“醒醒,喝碗姜汤驱寒,不然你冻死了我没钱给你买棺材的。”岚颜推着他,“而且我这么瘦弱,挖坑埋你也不够力气,所以你别死啊,千万别死啊。”
少年在她的摇晃中凌乱的发丝,艰难地睁开眼,岚颜想也不想地把姜汤堵上了他的嘴,“喝。”
苍白的唇紧抿着,固执地不肯张开。
岚颜想也不想,直接一手捏上对方的鼻子,强迫着对方张开嘴。
少年无力挣扎,试图摇头晃开她,姜汤顺着嘴角淌下,湿濡了衣衫的前襟。
这还了得?
这简直是拿刀戳了岚颜的心。
她熬的姜汤,他居然敢浪费!她送到嘴边,他居然敢不接受!!她唯一的一件外衣,他居然弄脏了!!!
想也不想,一拳揍上少年的胸口,少年一呛,岚颜快手快脚捏上他的下巴,一碗药尽皆灌了进去。
一碗药灌完,男子躺在地上,不住地咳嗽着,岚颜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要死,请先自己挖好坑,再给我一笔填埋费,我会考虑让你去死,别死在我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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