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逸的一席话,让岚颜很有些沉重,原本以为千百年前的事情早已成为烟云过往,却不曾想那瘦弱的肩膀上还扛着太多的责任,她依稀觉得,自己似乎太平不了多久了。
苏逸的心,比她想象中要大的多。而她不得不去,她要唤醒凤逍对自己的感应,能拿到凤逍的灵根是最好的,为了这一点,她也会赌上一切去试。
回到封城,拿回那件妖霞衣,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凤逍,她爱了两世却两世不得相守的男人,前世她为他负尽天下,他为她不得善终,这一世他为她受尽苦难,却只能那几个月的欢乐。
她与他之间,究竟是谁为谁付出更多,早已算不清楚了。她只是选择为喜欢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何必谈谁多谁少。
她的梦想,还妖族一片清净,与凤逍相伴百年。
妖族如今再不入人间,未必不是件好事,而她也没打算在人间再多逗留,只要拿到凤逍的灵根,任它世间如何纷乱都与她无关。
秋珞伽本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纷争的人,更没有野心,千百年的沧桑变化让她早就看破了一切,她要的,是两人相伴,淡看风云的缱绻甜蜜。
从酒楼出来,天色已经渐暗,冷不防前方出现一道人影,岚颜站下脚步,与他远远对望着。
是管轻言。
此刻的他,脱下了那身华丽的衣衫,又是破布邋遢地挂在身上,发丝散乱在身后,若是胡子能蓄起来,活脱脱一个玩世不恭的乞丐。
她竟有些不敢靠近,就站在那看着他。
“我说请你吃叫花鸡的,穿的太华丽终究不像,这样多好。”他随性地拂了拂衣衫,拎出一件同样破烂的衣衫,“你要不要?”
“要。”她主动上前,拿过那件衣衫,披上肩头。
管轻言伸手,抓上她的手:“走,城郊我已看中了一间废弃的房间,鸡都偷好了。”
“偷的?你赚了五十万两还偷鸡。”她的手被他握着,颇有些不自在,用力抽了抽,把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
管轻言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没有再伸手,“走,我带路。”
两个人一前一后,飞快地朝着人迹罕至的城郊而去,不多时已看到一间荒废的屋子,破烂的茅草几乎已被吹光,只剩下几根枯草挂在房顶上,半边房屋已经倾塌,断壁残垣之下,小小的柴火堆跳动着火焰,火堆旁还有几瓶老酒放着。
显然,管轻言为她准备的十分周全,只等着她来了。
他的手在火堆下扒拉着,弄出一个黑不溜丢的东西,丢进她的手里,“答应你的,还不快试试。”
捧着那个荷叶包,岚颜有点忧伤。
是真的忧伤,刚才与那个吃货在一起,活生生被塞了太多,她哪还吃得下任何东西,可她又不忍心辜负了管轻言这一番心意。
“如果不想吃,那还有酒。”管轻言一指她的身边。
岚颜无言地拿过,随手拍开封泥,一股浓烈的香味传入鼻息中,她凑上唇边,入口甘醇,香甜无比,却是半点也喝不到刺激的酒味。
“这也是偷的?”她忍不住问他。
“哪那么容易偷。”一个白眼翻给她,当真是水波潋滟,一如记忆中的动人,“偷只鸡容易,你给我偷十坛二十年陈酿试试?我从原城为你带来的。”
千里迢迢,就为了给她带十坛酒。如何能说这家伙不懂自己,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会来封城。
“我与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怎会不懂你,你只要没死,就一定会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这打不死的蟑螂,又怎么会死。”
“所以你笃定我会来?”
“我还笃定你会赢。”他一笑,天边刚起的月色,竟不及他颜色半分,“我不会看错人。”
她该谢谢他这份信任吗?
饮进一口,那甘冽顺着喉咙滑进去,落在腹中暖暖的,舒服的让她随意一靠,依在一个破烂的凳子上,“你挑的酒,也是天下无双的。”
“那当然。”他眼角一挑,“这一年多,若不是倚仗着我的自信和这酒,怕那原城的日子不好熬呢。”
再是自信的人,再是坚强的心,也会犹豫也会害怕也会惊恐,而他的那个不确定,就是她是否还活着。
所以他今日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到了曲悠然身上,想必那曲悠然没有等到他就离去,也就没有告诉他自己被人救走的事。
“想不到,你居然是原城少主。”她苦笑着,与自己打滚耍赖抢食物的人,却也有那么骄傲的身份,而以她的了解,原城城主一直膝下无子,看来管轻言必然是掌中宝了。
“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也不会是原城少主。”他的回答,那么简单那么淡然,“唯有原城的实力,才能探听出你的消息,也才能在危难的时候保你安全无虞。”
岚颜的心,骤然跳的很快,是心虚的快。
管轻言对她的好,两人之间曾经最艰难日子的扶持,都太深刻,那虽然艰难却快乐的岁月,再想要追,却已是不可能了。
“说说你的故事吧。”岚颜笑笑,“你探知了我的身份,可我却不了解你。”
要查她不难,毕竟名字是真的,那些隐藏的秘密,那些欲言又止的过去,管轻言如此了解自己,自然知道自己是谁。
“我?”管轻言呵呵一笑,原本娇艳的眼波中,满满的都是嘲讽,“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而以,可惜那老头原本以为自己会子孙满堂的,最后却有人告诉他,因为摄取灵气过于阴邪,他已经不可能再有后继香烟了,他就开始满世界找我,要我回去做什么少城主。”
“所以你流浪,你逃离,你宁可做乞丐也不要做他的儿子。”岚颜懂他,也明白他心中的桀骜。
不是所有人都对名利在意,管轻言这种人天生自由,谁又能束缚得住?
“那时候追杀你的人,就是他的手下?”岚颜没有称呼那个人为你爹,因为她很清楚,对于管轻言而言,那个人所有的行为,他是不会承认为爹的。
“他就是那样的性格,所有人都必须听命于他,若有不从,他宁可毁掉,即便我是他的儿子。”管轻言一声冷笑。
“那就坐上你的城主之位,他就再也不能困住你了。”岚颜坏笑着。
“我就是这么想的。”他的手举起手中的酒壶,与她相碰,两人含笑饮下手中酒。
一番酒过后,两个人懒懒地躺在草堆上,听着耳边噼啪的柴火炸裂声,说不出的惬意。
“那日我回来,却只看到满地的狼藉和血迹,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在我们约定的河边等了你三天,那三天的不安与恐惧……”他轻轻摇了摇头,侧脸看着她,“能看到今天的你,真好。”
她有些不敢面对那双眸子,太亮了,亮的晃了她的眼,“你来封城,也是为了我?”
“是。”他的手指习惯性地去揉她的发,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停住了。那指尖就在她的面孔上方,清透白皙的让她几乎瞬间想起了曾经他那个讨厌的动作,现在想来,又那么温暖。
那手,微一停顿,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我多害怕你给我的名字也是假的,当我派人去查的时候,当我听到封城九宫主的时候,再联想起你我相遇的最初,我知道那就是你。”他随手拍开另外一坛酒抛给她,“也知道了封城中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个叫凤逍的男人,当日救走你的,是他吧?”
有些事,彼此都心中明白,却还是有些不甘心想要问一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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