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死人!看不见这里容不下我们,走不走,不走就再也别回去了!”余建国临走还冲徐招娣吼骂了一句,徐招娣看了眼余喜龄兄妹,最终声也不吭地跟着余建国身后,就这么走了。
徐志鹏拉着余喜山,满脸的尴尬,他就是来吃顿饭,也能遇着这样的事,虽说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他怎么觉得余家这本格外难念呢。
余二叔也是一脸的为难,赶紧扯着余二婶就压着声音训她乱说话,“你少说两句,那是我大哥。”
余二婶自然是不服的,凭什么啊,当年他余建国一句话就能拉拔二房的事情,都顾着自个的面子拒绝了,凭什么现在不许她拒绝,没这个道理呀。
“你有钱你借,你们兄弟情深,我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余二婶斜眼看着余二叔,家里的钱她都管着,倒看他拿什么兄弟情深。
“你这婆娘!……”余二叔词穷。
余二婶一脸得意,看了眼里屋,压低了声音,“喜龄,你这边可得稳住喽,可千万不能借钱给你爸,那钱到了你爸手里,肯定就被他拿去养小的去了……”
“你瞎说什么呢!”余二叔脸色一黑,赶紧拽了余二婶一把。
余二婶脸一僵,嘴太快了,赶紧干笑着打圆场,“喜龄……咱们开饭吧,我看菜都差不多了……哎哟喂我的妈,吓死我了!”
余喜山一脚把方才余建国坐过的凳子踹翻,噗通一声巨响,吓得余二婶脸上的肉一颤一颤,倒退了两步才站住。
余喜龄什么话也没说,看了拍着胸口的余二婶一眼,转身就进了里屋,余喜山恨恨地瞪了余二婶一眼,大步出了院子,徐志鹏赶紧跟上,他得看着他才行。
“我说错什么了?不就是说了句实话吗?”余二婶拍着胸口小声地嘀咕,后怕地吞了吞口水。
到底不敢再多嘴什么,赶紧把散在院坪里的椅子收拾一下,赶紧去外边找到正跟街道孩子玩的余壮壮,抱着赶紧回市场,今天这饭肯定是吃不成了,她还是赶紧回市场自己随便做点吧。
余二叔拿她没办法,把被余二婶落在原地的余喜安抱起来,送回了家交给厨房里不知所措的余喜华,才跟着回市场去,至于余喜荣,跟着他们一块儿走。
学籍的事再生气已经成了定局,而且余爷爷不止是生余建国的气,还生余喜龄的气,这么大的事,这孩子就自己瞒着,也不想着告诉他们。
虽然告诉他们也没有什么用,想到这里,余爷爷就老泪纵横。
余喜龄乖乖跟两老认了错,也表示还有别的途径学习,哄了很久才算是把两老哄了过来,如果不是余建国来借钱,余喜龄是绝不会把这事说出口。
她自己是真不在意这件事,但徐招娣在意,余爷爷也同样在意,更何况他是她的爷爷,是余建国的亲爹,在他的立场来看这件事会有多痛心,感受不到也猜得到。
至于余建国和叶听芳一起开饭店,叶听芳还怀孕的事,余喜龄是半句也不敢说的,老人的思想观念旧,哪里接受得了余建国跟恩人遗孀搞到一起去的事实,血压又高,她怕会把两老给气死。
说好的团圆饭,最后还是她们老少五个随便地吃了点儿。
本来借钱这事,余喜龄以为就这么过去了,余建国要脸,肯定不能再来找两老借,至于余二叔那里,有二婶管着她不担心,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余建国会带着徐招娣去娘家借钱。
从徐招娣这个名字就知道,徐家人多缺儿子。
徐外婆的嫁人后的半生都是在生孩子中度过,从徐大姨开始,生了十四个,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八个,余喜龄大小有七个姨,却没有一个舅舅。
余喜龄出生的时候,外公就没了,没几年外婆也跟着去了,大姨跟二姨年纪比徐招娣大了二十多岁,也早就没了,三四五姨因为家庭关系远嫁外地,基本上没见过面,七姨嫁到了清远县最偏僻的一个村子,外婆过世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只有小姨嫁在省城,日子算是八个姐妹里过得最好的一个。
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的风光而已,小姨在婆家根本就当不了家,而且这些年她搬了家,地址早就改了,徐招娣跑到省城循着记忆找上了门,结果发现根本就没有徐美香这么一个人。
徐招娣又去了七姨徐来男那里,不仅被徐来男婆家好生奚落了一顿,就连徐来男也不肯帮她。
求助无门的徐招娣只好再次找到了余喜龄,借钱。
甚至在余喜龄拒绝后,提起了她先前塞给余喜龄的学费,让余喜龄把那钱还给她。
“你说什么?”余喜龄整个人都懵了。
徐招娣搓着手,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要哭,她能怎么办,她不出来找钱,余建国跟要跟她离婚,她怎么可以离婚,整个清远镇就没有妇女离婚的例子,她要是离了婚,这个家就真完了,以后喜龄她们兄妹三个怎么办?别人会怎么讲究她们?
这些,徐招娣想都不敢想。
而且,被人说道还是小事,真要忍也不是不可以忍,她最没办法接受的是,离婚以后孩子们的婚事,这父母离婚了,孩子们肯定要被亲家讲究的。
就算是为了孩子们,也死活不能离婚。
“喜龄,你别怪妈,妈也是没有办法,你别怪妈。”徐招娣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她没有办法挽回余建国的心,应该说他的心从来就没在她这里过,她除了不停地满足他的要求,她什么也做不到。
哪怕明知道她这样做,会伤到孩子的心,她也没有办法。
亲妈找上门来要钱,不是逼迫是哭求,余喜龄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给,而且她从徐招娣敞开的领口里,看到了些淤青的痕迹,余喜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要多少?”
多少才会放过你!
“不,不多,五……五百块。”徐招娣吱唔着,声音低不可闻。
“五百块,你去哪里能借到五百块?”余喜龄看着徐招娣,“乡下人家一年都攒不到这么多钱,你去哪里能借够?借了这一次,下一次呢?不行,我跟你回去。”
“不要,不要,喜龄你不要回去。”徐招娣哪里肯让余喜龄回去,自然是死死地拖着她。
余喜龄要看她身上的伤,也被徐招娣拒绝,更是咬死了只是自己不小心撞到受的伤,最后余喜龄没办法,去银行取了五百块钱给徐招娣。
这些钱,她可以不给,等徐招娣回家,怒不可遏的余建国可能会对徐招娣拳打脚踢,她再找公安上门,判刑是不可能的,可能会拘留个一两天,或者连拘留也不会有,毕竟这只是人家家里的家务事,家暴在这个时候是普遍存在的,夫妻打架在世人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即便是单方面的施暴。
就算公安要带走余建国,只怕那时候最先替余建国说话的人就是徐招娣。
余喜龄只觉得前所未有地无力,只要徐招娣坚持不肯离开,余建国就有要挟她的筹码,尤其是这次她给了钱之后,但她能看着徐招娣被家暴吗?她做不到。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逼徐招娣离开余建国。
五百块钱不是一笔小数,余喜龄不放心徐招娣,陪着她一块儿回的村,到了家门口,徐招娣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余喜龄进家门。
“喜龄啊,你早点回县城去,再晚可能就没车了,妈没事,都到家门口了,出不了事的。”徐招娣心里钝痛钝痛的,根本就没脸面对女儿,心底更是完全轻松不起来。“妈跟你保证,不会有下次。”
这次是要得急,她实在攒不出来,不然她就是做手工活做死,也不会去找余喜龄。
余喜龄点点头,想要劝徐招娣的话,到了喉咙口,又默默地忍了下去。
徐招娣进了家门没多久,余建国就满面春风地出了家门,余喜龄跟在他身后,一直到了镇上的饭店,饭店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清。
叶听芳坐在收银台的后面,正趴在桌上往嘴里塞梅子,孩子还没有去打掉,她现在心里也很难取舍,她这个年纪,这怕是最后生孩子的机会了,而且事情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外面流言纷纷,无论如何她也洗不清自己,她是打定主意要跟余建国过下去了。
那这个孩子,就是她握在手里最大的筹码。
反正她当初也是从县城搬到镇上来的,大不了到时候再搬到省城去,找个没有什么人认识她们的地方,一样能过下去。
她现在愁的事,这事要怎么跟儿女说,怎么在攒够搬去省城的钱。
其实叶听芳更属意县城,毕竟她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过日子的成本也比去省城要低很多,要不是和乔爱国过不下去,乔家人在县城又树大根深,她也不会避来乡下。
现在乔老头还在世,她肯定不能搬到县城去住的,而且她跟余建国,名不正言不顺,县城的熟人太多。
这样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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