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要有一个交代,必须要说清楚,这已经不光是李红旗跟苏海的事,还是老苏家跟二丫家的事。
苏海被逼着,逼着把这件事说清楚。
吵吵嚷嚷了这么久,即是主角又像外人,已经明白怎么回事的李红旗忽然袭来的悲哀,她差点笑出来。
其实她明白,苏海就是这样的人,要被逼这才会往前走,事到临头才会做选择,做事犹豫,没有主见,他还是个老实人。
看,苏海又用那双饱含哀情的眼睛看她。
“红旗,”他艰难的开口,依旧半垂着头,说,“你回去吧,别来找我了,以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觉得山沟里的孩子也能配得上你……我试过了,不能,我配不上。”
事实从最一开始就摆在跟前,根本就不用猜是怎么回事儿,可李红旗依旧冷静无比,虽然这些话是苏海第一次说。
但他说的都是什么东西?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是她做的还不够吗?
诸多情绪都忍着,忍到这会儿,李红旗忍不住愤怒起来,可现在是吵架发脾气的时候吗?
显然不是,她愤怒,她心里急,她忍着,说:“你要是觉得这是问题的话,那就解决了它。我可以退学,可以跟你回老家,你不是说了吗,攒点钱就盖房子结婚的。”
从六百万考生中脱颖而出,大学都上了三年了,马上就要面临毕业班分配,说退学就退学?
其他人都吸了口气。觉得这个人疯了。
苏海也愣住。
二丫哭哭咧咧的要骂上来,他爹妈把人安抚住了。
声音低低的,急急的,苏海说:“什么退学,我说过的什么都不用你为我能做,什么都不用,你明白吗?”
她是女大学生,是国家培养的人才,将来有远大的前程,让人羡慕的工作,她还漂亮,体面。
可他呢?苏海只能做点不用脑子的力气活,拿一点微薄的收入,有时候甚至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没办法融入她的圈子,甚至不敢见到她的朋友。
全身上下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双鞋。每次她为他着想,为他做什么,苏海都会觉得恼怒,生出分开的心思。
是自卑,深深的自卑把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还在首都时苏海那么冷淡的态度就是想让她厌恶,让她知难而退,可是李红旗坚持,坚持到苏海每次想起来都会流泪。
他伤害了她。
他还是很喜欢很喜欢她。
可是这都不是能长长久久生活在一起的理由。
他注定只是一个山里的穷小子,没能力,没作为,可她不一样……她跟他在一起能得到什么?
能得到什么呢?苏海一直一直都没想明白这个道理。
“我不明白,”李红旗咬着后槽牙才忍住了与他争执的冲动,积极让自己不要崩溃在这么多人面前。
她说:“我不明白之前都好好,为什么你回了一趟老家就跟被人定了亲,要跟别人结婚了,为什么?”
得知他跟别人订婚的时候李红旗就想问,想扇他几巴掌在问。
被死死的盯着,苏海就算不看她也能感受到强烈的目光,痛苦的神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苏海闭着眼睛低吼,“我跟二丫好上了。”
“好上了是什么意思?喜欢她,还是你们俩睡了?”
可笑,李红旗觉真是得可笑,这之前的那些委曲求全的伪装全都被撕掉,露出她本就尖利的模样。
苏海被逼问的后退一步。
“我们俩就是睡了,”二丫急赤白脸的甩开她爹妈跑过来把苏海拉到身后,狰狞的面对李红旗,嚣张又得意,“一个月了,我跟苏海睡了,所以我们定亲下个月就结婚。苏海,你跟这个女人说清楚,让她走。”
“你走吧,”苏海站在二丫身后,头垂的像是再也抬不起来。
让她走。
李红旗觉得一阵眩晕。
他们在一起两年都没有踏破最后防线,是苏海,他说不敢,起码在成为夫妻之前不敢,这不是他有什么毛病,时常兴起也只是忍着,他何尝没有为她着想,为她牺牲?
那现在的一切是什么?
笑话吗?
“我可以补偿你,”李红旗热切的看向二丫,“你要钱也好,想要工作也好,咱们可以商量。”
“谁要你的臭钱?”二丫大声喊着,觉得自己受了侮辱,转过身把苏海抓到手里,面红耳赤的接着喊:“我跟苏海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我们有的是感情,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你要是在来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苏海,咱们走。”
拉拉扯扯,被拽的趔趄,可苏海没有回一下头,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似的被拽走了。
有人抓住了李红旗的手臂。
“我送你出村,”苏小三儿扯着她的胳膊走。
砰—
李红旗把他甩开,第一次露出些些的崩溃,摇着头自言自语:“我不能走,我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我不可能走。三儿,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实在想不明白苏海为什么突然跟别人订婚了。
她双手改为抓住苏小三儿的胳膊,脸上的疯狂让人心里发怵,眼睛更是忍到了极致一般,通红。
苏小三朝后缩着身子,为难道:“红旗姐你冷静点,我也不明白我哥为啥非得跟你分开,可现在不光是他的事,还有二丫,他们……”
他们睡一块儿去了,这事儿村里很多人都知道,苏海要是不娶二丫,二丫还嫁给谁去?
二丫的家里人也不会乐意让苏海反悔。
“不可能!”
李红旗不信他们在一起两年苏海都忍得住,分开三个月就会背叛她。
“不知道,”苏小三儿摇头,脸上都是对她的同情,“红旗姐你快走吧,二丫家里人可厉害了,你要是在不走他们会找人打你的。”
“我要见苏海,”李红旗根本没听到小三儿在说什么,请求他,“麻烦你把你哥叫出来,我在县城里……不,我在村外等他,你让他出来,哪怕只是把话跟我说清楚。”
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
“小三儿,你干什么,跟那个贱女人有什么可说的,赶紧过来,”苏红,苏家的二女儿黑着脸喊。
“红旗姐你赶紧走吧,”苏小三儿还想说什么,急的转了几下头,轻声说了句会告诉苏海,一跺脚走了。
有人呼喊牲口似的,让李红旗赶紧离开,以后都别来了,说她这种行为丢人现眼,她亲朋好友知道了都会抬不起头做人。
管他们说什么, 李红旗在众多鄙夷的目光中走了,等在村外的山脚下。
她狼狈不堪,衣服上满是尘土,高高竖起的马尾也松散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起来,布满世态沧桑。
咔~
阴沉沉的天空终于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闪电出现在头顶,就像盘踞的一条长龙。
李红旗想,自己怎么忘了带伞呢?
一定是起床的姿势不对。
都像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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