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达数丈的综合楼，占据特区CBD的中心，每层都有二三百平，它面朝着街道的楼墙上，密密麻麻的挂满了各色招牌。
什么服装工业公司，竹编工艺厂，造船公司，霓虹灯装潢美术公司，商品房建设公司等等，名头一个比一个响亮。
在特区，这栋楼很有代表性，不是它有多么的豪华而是这里是众多大型交易的聚集地。且有个特点，此地国营企业和私营各占据一半儿的数量，这一现象是在特区外看不到的。无论你需要什么商品，只要来到这里基本上都能找到。
找不到？
做个记录，会有专门的人替你找，只要你有钱。
这是李红旗在来的路上听刘小旺科普的基本信息，他们租的办公室在三楼，没有电梯。
“这，是你们租的办公室？”她惊呆了。
来时从侧边楼梯爬上来的，没见到几个人。可……几百平的地方摆满了桌子是怎么肥事？四个腿儿的长方形桌子配上两到四把椅子，桌子上有的空荡荡，有的摆放着纸笔，这会儿刚八点还没什么人，仅有的几个聚在一起大声说笑，见到有人来，瞄了几眼接着说。
李红旗凑过去，问刘小旺：“你们该不会找了很多人冲门面吧？排场好大啊。”
刘小旺：“……”
“牛批啊，”卫国两只眼放光，觉得他们牛批死了。
“什么呀，”刘小旺嘀咕，“你们想多了，知道在这里租张桌子多少钱嘛？一天就要一百块钱，一百块钱啊。”
“租张桌子？”李红旗满脸问号，外加隐忍的好笑，她被阳光照耀成茶色的眼球儿朝数不清的桌子看。
嗯？
这是陈子昂干出来的事吗？
特区的日子这么难过吗？一张桌子就是一个办公室？
嗯？？？
任她天大的疑惑，陈子昂连个眼神儿也没给，直直的朝桌子群里走。
“什么身份能把这里都租下来？”刘小旺笑她异想天开，摇摇头侧过身子跟上去。反正短短几天内，他已经领教过特区的魅力，那就是没钱寸步难行。
李红旗和卫国面面相觑。
他们租的办公桌在中间那一列的第三张，走近了，才发觉这里比其他桌子之间的距离宽敞了一些。前后左右都还没有什么人。
陈子昂拉出椅子坐下，高大的体魄矮了一半儿，但气势毫不减弱，眼神看过来，李红旗领悟到他这是有话说，走过去站着。
“这是平原省Z市第二国营厂的办公区，你负责接待，厂房的情况你应该都清楚，”陈子昂的视线在她冻到有些发白，却微微开启的嘴唇上划过，最后看向她的眼睛。
惊讶。
除了惊讶李红旗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深呼吸了一下，她小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为什么要用家旗他们企业的名头？”
这个问题她琢磨好多天了，想不明白！
陈子昂扯着嘴角笑了下，说：“郝家旗知道，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闻言，李红旗收起惊讶和不解，挺直了腰背：“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没法儿配合。”
陈子昂皱了眉，朝刘小旺看。
刘小旺无辜耸耸肩。
他觉得这事得保密，所以一直没跟李红旗交实底。
而陈子昂以为他已经跟李红旗说了。
“你跟我来，”他起身朝外走。
俩人出了办公区，来到楼道口。
“你在国营厂待过，应该知道什么是出口外汇留成，”陈子昂双手插在兜里神情淡淡的说。
‘出口外汇留成’并非现金，而是一种“配额指标”，它应该属于某个大型国营外贸公司，而非在某个人手中。
这个李红旗自然知道，隐隐约约猜到陈子昂的想法儿，她的眉头拧着，“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郝家旗的工厂并没有出口业务，这个一查就查出来了。”
“怎么查？”陈子昂追问，邪笑着，“打电话，还是派人过去查？”
这里是特区，距离平原几千里，听他的意思，郝家旗知道这里面的事，那打电话能问到什么？派人过去更不现实。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红旗心噗通噗通直跳，直觉陈子昂不是搞点小事情那么简单，要不然他也不会跑到特区来。
她吃惊又疑虑的表情简直好玩儿。
陈子昂微微弯下腰，狂狷的笑意加深：“最近特区会举报一场展销会，外汇的事以你的头脑不用我说的太明白吧？”
淡淡香烟儿随着热气扑到耳边，李红旗下意识退后一步，眉头拧的更紧。
她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美元的出口外汇留成，换汇比率为1美元兑换人民币3.7元；而市场汇价是1美元，兑换4.2元人民币。若是有大笔的留成，这其中兑换的差价可是一大笔钱。
“你不属于任何一家进出口企业 ，你怎么会有外汇留成？”李红旗疑心大起、
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陈子昂也不解释，微微笑着说：“照我说的做。”
其实很简单，他们在这里租个办公室，大肆收购原材，自然会有人找上门，到时在对那些商家宣称有外汇留成，不用他们费力，就会有人找上门。要知道，外汇只有搞进出口的国营企业有，国家在这方面抓的很严，要知道，国家也很缺外汇。
李红旗既明白了，也有点没明白。但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把外汇留成从国企里面转出来，在卖掉，这是违法的；国家不允许倒卖外汇，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这种乱象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相应的法律法规。
陈子昂这是在灰色地带疯狂的试探。
虽然李红旗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她那些小打小闹跟陈子昂即将做的事比起来，真不算什么。
关键的是，她还是帮凶？
“阿嚏。”
一股子冷风吹进来，李红旗更冷了，抓紧风衣边缘，把陈子昂在心里又骂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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