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稳重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步步走到了龙椅前,看着跪拜在地的新进贡士们龙颜大悦,用浑厚威严的声音缓缓说道:“诸位才子平身。”
所有人听到皇上声音的时候都颇为激动,万临觉得恍然如梦,他真的凭着自己的努力有幸站在了金銮殿上,与天子面对面了。
到了这一刻,似乎能不能金榜题名都没有那么重要了,万临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自豪的感觉。
皇上在贡士们都站起来后,又用平易近人的语气说道:“诸位才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朕看到你们心里甚至欣慰。你们不要紧张,更不要觉得束缚,尽管把这里当做自家的书房,安心答题。若是有什么需要就举手告知,内侍官自会前来帮助你们的。”
“是!”
众人齐声答道。
“好了,诸位才子请拿起笔答题吧!”
皇上不再多说,殿试即刻开始。
殿试的题目是皇上亲自出的,题目只有一道时务策。
若是谁能从题目中揣摩到圣意,谁就有可能蟾宫折桂。
皇上看着满殿未来的栋梁之材发自内心的高兴,他开始的时候还能坐得住,面带笑容的欣赏着众人答题做卷。
过了片刻,皇上便有些坐不住了,他开始在考生间巡视了起来,他不是无聊,而是别有用意。
他高座在上的时候,这些考生或许过了会儿就适应了环境,甚至因为答题投入都能暂且忘记自己正在被皇上监督。
皇上在考生间巡视,一是为了看看他们的答题内容,二是为了考验他们的胆量。
历届都有考生本来答题答得好好的,结果皇上一从身边经过就乱了方寸的,不是吓掉了笔,就是紧张的手抖无法继续答题,更有甚者竟吓得尿了裤子。
但有怂的就必定有不怂的。
有的考生本来还在为题目苦思冥想,结果见皇上亲自来巡视了,立刻就激动的文思泉涌。
还有的考生不管你是皇上还是玉皇大帝,都能稳如泰山的静心答题,丝毫不少外界干扰。
一般具有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才能担得起大任,皇上也会着重注意这种人,即便他们不能考中前三甲,也会受到重用。
皇上没有规律可循的在考场中巡视着,他刚才也只是大致看了看所有考生,只觉得大多数人都五官端正,气质斯文,却没有发现太出类拔萃的人物。
皇上这会儿就有的是时间在暗中观察每一位考生了。
果然,有的考生本来正在顺畅的答题,忽然看到皇上走到了自己身边,立刻紧张的浑身僵硬,手脚冰凉,差点连字都不会写了。
还有的考生立时被吓得手抖,哆哆嗦嗦的弯下腰去捡笔,算是小小的失态。
万彰就差点没拿住笔,不过他到底还是没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来,身子僵了一瞬后就继续答题了。
邵嘉成则是那种见了皇上后格外激动的人
他用余光看到皇上要走过来了,故意摆了个自以为帅气潇洒的拿笔姿势,把字写得龙飞凤舞。
邵嘉成的字写的不错,他这样的作法还真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皇上不动声色的来到他身边,快速扫了眼他的试卷,发现他的书法的确有些功力,但却有些浮夸,就没太把他放在心上。
皇上继续巡视着,不管考生状况如何,他都没有表露出一丝情绪,甚至有一位考生或许是太过紧张而导致了抽搐,被内侍官抬了下去,皇上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但那个抽搐的考生却给多数人造成了阴影,用了好久才缓了过来继续答题。
刚才那个考生抽搐的时候,皇上正要走到万临身边,皇上只看了那抽搐的考生一眼,便继续往前走了。
别的考生都因为这件事儿分散精力的时候,万临也看了眼那个考生一眼,随后就丝毫没受到影响的继续答题了。
皇上最先注意到的是万临稳稳拿笔的手腕,然后才注意到他的字。
万临的字谈不上多么苍劲有力,龙飞凤舞,不过工整内敛,正如他的人一样稳重。
而且万临的答案虽然只写了几行,却颇符合皇上的心意,皇上很欣喜,这才向万临脸上看去。
万临虽然是坐着的,也能看出他长身玉立,气质不凡。
他此时低着头专心答题,便留给皇上一个俊美如玉的侧颜。
皇上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万临怕是在场的所有考生中气质最好,模样最好,状态也最好的一个了。
皇上又向他的试卷看去,看到在考生姓名那一栏里,竟清楚的写着“万临”二字。
“他就是万临?”
皇上立时觉得十分惊喜,原来他早有耳闻的万临,果真是以为惊才绝艳,风光霁月的人物!
皇上心中大喜,然而脸上还是不见喜怒,平静如常的从万临身边走了过去。
皇上巡视的很慢,记住了极为颇符合他出题心意的考生,但是从各个方面都最让他满意的人还是万临。
殿试要进行大半天的时间,考生们不吃不喝不能如厕很是辛苦,皇上也一样陪着他们,连一口茶都没喝。
令人紧张又兴奋的殿试终于结束了,万临在放下笔的一刹那,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十年寒窗的过往就此结束,接下来的就是另一番崭新的人生了。
殿试放榜很快,两日后就放榜,但对于考生们来说,这两日可谓是度日如年,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最终时刻了。
万临、万彰和邵嘉成从宫门中走出来后,都心怀感慨。
万临神色愉悦,万彰心情忐忑,邵嘉成则有了种彻底解放的感觉。
等到了马车上,三个人立刻聊起了殿试的感受。
邵嘉成眉飞色舞的说道:“我还以为圣人是多么威严可怕,原来圣人对待咱们是这么的和颜悦色,你们不知道,圣人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激动的都要喊出来了。”
万彰却跟邵嘉成正好相反,心有余悸的说道:“圣人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差点都握不住笔了,我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了。”
万临实话实说道:“你们两个这样的感觉我都没有,我当时只是觉得身边经过了一个人,他只要不影响我答题就好。”
万临这番颇欠揍的话立时引得万彰和邵嘉成侧目,这要换做是别人,他俩一定会对这样能装的人揶揄一番。
但他们知道万临是什么样的人,万临并不是在装作风淡云轻,他就是如此这般男子。
几个人到了家门口,就见富小九和念珍伸长了脖子,好似两座望夫石一般在期盼着他们归来。
“你们三个感觉如何?”
“圣人长什么样?他对你们凶不凶?”
富小九和念珍抢着问道。
万临笑着说道:“你们别着急,听我们慢慢说。”
富小九忽然收起了好奇心,看着万临觉得心疼,没让他说下去。
“你们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还是先去吃饭吧。”
万彰这时感动的说道:“我们这大半天没吃没喝,圣人也陪着我们没吃没喝呢!”
“什么?圣人也陪着你们没吃没喝?”念珍不敢相信的问道。
万临又说道:“没错,圣人的确陪着我们没吃没喝,从这点就能看出他是个爱惜人才的贤明君主。”
富小九也头一次有了种对皇上由衷敬佩尊崇的感觉,期待说道:“你们若是能辅佐这样的明君真是幸运。”
等三个人吃饱喝足,富小九和念珍便兴致勃勃的听他们说起了殿试的经历,富小九见万临的脸上丝毫没有紧张焦灼的神情,才把心给放下。
只要在殿试的时候不紧张不害怕,就能发挥出真实的水平,甚至超常发挥。
富小九有种预感,按照万临这几次考试的成绩,万临必定会进一甲。
八位批卷官最终选出了十份最优试卷呈给皇上,由皇上来决定一甲三人的定夺。
皇上把十份试卷都一一仔细看过了,他还记得万临的字迹,发现这十份试卷中有万临的试卷,但没有主观的凭着对万临的好印象就直接选万临做状元。
皇上不仅把每份试卷都看了,还都详细的做了批注,然后亲自选出了一甲三人,二甲第一和三甲第一的人选。
大宸的规矩是,只要是贡士便等同于进士,殿试以后其实就是名次的问题了。
一甲三人便是状元、榜眼和探花,是进士及第。
二甲占入选人数三分之一,是进士出身,三甲占三分之二人,是同进士出身。
二甲第一和三甲第一都称传胪。
两日以后填榜发榜,大榜不用张贴,时辰到了,所有贡士直接在太和殿等候发布名次即可。
随后皇帝会在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直接宣布名次,然后就会给一甲三人即刻授予官职。
再次来到太和殿上,万临、万彰和邵嘉成都有着同样紧张的心情了。
虽说他们已经是板上定钉的进士,但名次以后就要有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和同进士的区别了。
这几个成为看似相似,却有着很大的区别,他们能否留在京城也就基本有定数了。
所有人都紧张拘束的站立在皇上面前,皇上看了眼御前总管后,御前总管先宣读完皇上体恤人才的官话圣旨,随后便宣读起了第三甲同进士出身的名次来。
“三甲传胪,同进士出身,邵嘉成,开武县人氏。”
“啊!”
邵嘉成猛地抬起了头向御前总管看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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