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秀在整理张昌宗给她写的信,不多,出去这么久,也才寄了两封来,第一封还是没什么情趣的报平安的信,第二封才写的长一些,也是他前两天才使人送到的。
指望钢铁直男在信里写怎么怎么想念,怎么怎么爱你这种话是不可能的,张昌宗要是有那个会讨好女孩子的机灵劲儿,也不会做了那么久的大龄单身狗了。
想起他的呆劲儿,薛崇秀不禁弯了弯唇,手轻轻抚摸着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说是信,更像是日记,不是日日都有记,看着就是约莫有空了写上一段,就连字迹也是时而潦草、时而端正,有时是做了什么,想了什么,有时是一段感慨,张昌宗应该不是一次写的。可是,就是这么一封写得断断续续的所谓的信,却把他的整个世界和心理变化,全都摊在了薛崇秀的眼前,这个男人是什么样子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一目了然。
张昌宗不是一个爱倾诉的人,他就像一个坚不可摧的战士,发现问题,发现困难,然后勇敢的迎上去,努力的去解决,再苦再累都自己扛着,从不对人诉说。看他整日里笑嘻嘻地哄这个,哄那个,却从未说自己一句,这样的人,却无意识地把自己的一切都摊给她看了。
如果这都不算爱——
薛崇秀笑得满意又甜蜜,这样就很好了,不着急,慢慢来,然后忍不住又伸手抚摸信纸,仿佛看见了他写信的样子,真好。
“娘子,舆部的阿雷求见。”
这么大清早的就来,想来是有事。薛崇秀点点头,让人进来,把宝贝信纸收起来,放进一个紫檀盒子里,转身走出里间,去外间的罗汉榻上坐下——
阿雷带来一份调查报告。
薛崇秀翻看了一遍,看着纸上那娟秀的字体,略作沉吟后,道:“这个报告谁写的?”
阿雷道:“是我们自己教出来的人才,姓倪,大家都叫她丑娘,从慈善堂起用的,对舆部工作有几分天赋,人又细心冷静,做的还不错。娘子您知道的,属下就不擅长分析情报,不过,这一次倒是发现一个人才,给娘子您举荐举荐,若娘子得空,可见见她。”
薛崇秀看阿雷一眼,阿雷十分擅长与人相处,细心到近乎啰嗦的地步,管理是一把好手,就是不太擅长分析情报。
薛崇秀点点头,阿雷立即让人去把人喊了来。来人是个女娘,比薛崇秀想的年轻些,原本以为能写出这种报告,有这等能力的,怎么也是个有阅历的妇人,结果不是,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绾着妇人发髻,右手袖笼空空荡荡地,右边脸颊上有道疤痕,但完好的左脸和眉眼可看出,是个漂亮的人。
“阿倪见过娘子。”
“不用多礼,坐吧,有些话要问问你。”
“喏。”
让人坐下,也没让阿雷回避,薛崇秀直接道:“阿倪,我不想问你经历了什么,但是,观你的情状,应该是我娘名下的慈善堂收留的你吧?”
阿倪一顿,如实恭敬的答道:“回娘子,是的,奴遭了事,差点没命,是被舆部的人捡回去的,在慈善堂三年。”
薛崇秀点点头,直接问道:“穆萨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阿倪恭敬答道:“回娘子,奴在舆部负责梳理货栈方向每日送来的信息,觉得这穆萨有些奇怪,商人重利,便是怕了,也该悄悄处理了货物再说,哪有不管不顾只是因为军队的措施格外严厉些便不管不顾呢?过了,不符合人心,所以,奴便命人留意,并上报娘子。”
薛崇秀点点头,又问:“那个穆萨呢?可在你控制之下?”
阿倪道:“回娘子,奴找了人跟着他,并未惊动他。”
薛崇秀看她一眼,突兀的转移话题:“如此细论起来,阿雷也是你的恩人,你在报告里故意留一手,不把事情说清楚,耍弄心机,便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
阿倪吓了一跳,立即跪下:“娘子……”
薛崇秀摆摆手:“你在舆部这么多年,想来也清楚,阿雷不善情报分析,舆部缺人才,你恰好擅长这个,可是阿雷打压你了?”
阿雷一怔,顿时苦笑起来,却也没说什么。阿倪跪着,一字都说不出来,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小算计已经被娘子看透了,却也不觉惶恐,她曾想过算计会被看破,但是,她就是这样的人,她有野心,她要活着,要好好地活着,然后,才能报仇雪恨。看破也好,她想掌舆部,但舆部何其重要,若要娘子信任她,总要让娘子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阿倪道:“并不曾,雷管事待我们极好,如兄如父,只是,奴想让娘子看到我,知晓我的才能,起用我,予我权势、地位。”
“抬起头来。”
薛崇秀安然坐着,看着阿倪:“当年,成立舆部时,六郎曾对我说,建舆部并非要以人棋子,首先是人,然后才能是其他。所以,我选了阿雷为管事,你可明白了?”
自古搞情报的,用间的,用女色诱人的,大有其人,西施、貂蝉就是其中之列。当初,决定成立舆部的时候,张昌宗便对她说,不想用这样的手段。
舆部招收的人手,可以不论男女老幼,但是,不希望舆部的人成为见不得天日的虫子,或是阴暗害人的毒蛇,希望所有人都能像人一样的活着。做情报工作不是非要阴暗没人性的人,不要在身边养蛇,时不时的还得防备被咬一口。张昌宗认为,情报工作主要抓的还是人心,所以,他们选了十分会处理人际关系的阿雷做主管,而不是更会分析舆情的人。
“娘子……”
无论如何也没想过娘子竟会是这样的反应!
阿倪愣住,想说什么,平时的巧舌如簧,今日竟一个字也说不出。薛崇秀平淡的扫她一眼,道:“这次的事,我不会奖你,也不会罚你,但也不会起用你,你自己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
阿倪失落,但还是应着:“喏。”
薛崇秀直接对阿雷道:“那个叫穆萨的胡商,你使人盯着,派机灵警醒的人,倒要看看是真胡商还是假胡商。”
“喏。”
薛崇秀在家会见属下处理事务的时候,季刊编辑部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为即将发行的三月季刊忙碌。季刊并无正式的刊名,只以月份命名,广发四方。
“范编辑,这是审好的稿子,请排版印刷吧。”
“喏。”
范编辑看了看,各个印章都很齐全,手续完备,叫来刊印部的人,让他们校对、排版之后,就可以印刷。这是每一季季刊发行前的工作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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