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慈航弟子,左千户突然想起一事,他凝声对长空无忌问道:“敢问阁下,那蜈蚣精究竟是谁,在朝中身居何职?”
长空无忌缓缓道:“正是那护国法丈,普渡慈航,他不知在哪修得一身佛门功法,以此冒充佛陀,凡人很容易受它蒙蔽。”
“可你们仔细想想,有哪家佛陀不在西天灵山修行,会跑去给凡间皇朝当什么护国法丈?”
左千户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对上了,全然对上了。
长空无忌见状道:“看来左千户已经想到了什么。”
左千户睁开眼睛,沉声道:“这次带队来此的,是东厂大档头常川,随行的还有三百慈航弟子,为首者是护国法丈座下亲传弟子。”
“在进入常州府时,他们就离开队伍不知去向,对我们也没有任何交待。”
此时崔呈秀也接了一句:“今晨我接到常川的命令,带队前来捉拿傅大人,他也是以传音下达,并未见着人影。”
长空无忌听闻此言,长叹一声,道:“你们终究还是被他们给利用了,如今我的真实修为已然泄露,他们的目的算是已经达成。”
“正魔两道开战时,他们定会对我做出针对性安排,棋差一招啊!”
听到他这句感叹,地底的印洲队成员和众慈航弟子,不禁面露得色。
左千户则是愤怒又无奈,对方泄露修为完全是无奈之举。
因为他若不出手震慑住锦衣卫,他们定会动手强抓傅天仇,到时候双方必然发生流血冲突。
而一旦出手震慑他们,就会泄露真实修为,落入妖孽的彀中。
这一次,的确是那些妖孽棋高一着。
左千户沉默片刻,开口问道:“那么诸位有什么打算?若真如你所说,文武百官皆已被妖魔占据躯壳,你们岂不是相当于要跟整个朝廷为敌?”
长空无忌道:“我们自有对策,不过我不会现在说出来,谁知道那些妖孽,有没有用什么手段暗中窃听。”
“若左千户有意力挽狂澜,扶大明于将倾,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待我布下防止窃听的手段,再细细商议不迟。”
左千户想了想,点头道:“好,那我们也先不急着回京。”
说完对傅天仇抱拳道:“傅大人,下官便暂时在你麾下听候调遣。”
傅天仇欢喜的道:“左千户深明大义,老夫佩服,你便先带锦衣卫的将士,到常州卫营地驻扎,明日再过来商议对策。”
崔呈秀连忙道:“下官也愿为大人效力。”
长空无忌冷笑道:“你?即便没有妖魔作乱,你们阉党五虎也是祸乱朝纲的罪魁祸首,天下忠臣义士,人人得而诛之。”
“看在左千户的面子上,我给你一个机会,先让你跑一天,一天后我就在此出手一次,若你能活下来,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一听此话,崔呈秀脸色顿时一片煞白,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开来。
传闻中剑仙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便是他全力施展轻功,一天时间又能跑出去多远?
双腿一软,崔呈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傅天仇叩首道:“大人饶命,饶命啊,下官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会为虎作伥。”
“阉党势大,若不卑躬屈膝便无法生存,朝堂上那些好官,不都是如此遭受倾轧的吗?”
“若朝堂上都是大人这样的好官,下官又何尝不想堂堂正正做人?谁又天生愿意给人当狗?”
“下官如今已知道真相,求大人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日后下官一定洗心革面,好好为大人,为大明效力,求大人开恩呐。”
崔呈秀涕泪横流,这番话说得是悔恨交加,诚恳无比,又满腔委屈,乍一听好像有那么些道理。
郑吒几人面面相觑,当初这货在魏忠贤面前,也是这般模样吧!
这还真他妈是把不要脸这个小人要诀,给玩明白了。
不过对于他的狡辩,他们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连众锦衣卫都是满脸鄙夷。
崔呈秀当初本就是在贪赃枉法时,被东林党领袖,东林八君子之一,时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高攀龙弹劾举报,遭朝廷革职等候处置。
为了自保,他才去投奔阉党头子魏忠贤,叩头涕泣,乞为养子。
当时,魏忠贤受到文武百官的交相攻击,正想寻求外援,因此收留了他。
随后便动用自己掌握的力量,抹除一切罪证,为他鸣冤叫屈,最终使他免去责罚,官复原职。
至此,崔呈秀成为阉党中坚,在朝中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他将东林党人和非东林党人的名单,分别汇集成《同志诸录》和《天鉴录》,进献给魏忠贤,供其提拔同类、打击异己。
此举致使正直的朝臣几乎全被贬谪,而摇尾乞怜者得以高升。
大明国运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由盛转衰,给了普渡慈航吞噬大明国运的契机。
可以说,大明国运的衰落,有着他一份不可磨灭的功劳。
不过傅天仇看着他那涕泪横流的模样,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他沉吟片刻,正色对崔呈秀问道:“你果真原因洗心革面,弃暗投明?”
崔呈秀连连叩首道:“下官是真心悔过,想为保大明江山尽一份力,求大人成全。”
傅天仇点点头,对长空无忌道:“既如此,不如暂且留他一命,以观后效,若他固态萌发,再取他性命不迟,公子觉得如何?”
长空无忌苦笑道:“君子可欺之以方,大人实在太过心软,不过既然大人这样说了,在下自当从命。”
傅天仇微微一笑,道:“多谢公子。”
崔呈秀又连忙叩首道:“多谢大人求情,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傅天仇摆手道:“你们且去吧。”
“是,我等告退。”
待崔呈秀和左千户领着锦衣卫离开,傅清风才不解的问道:“爹,似崔呈秀这等十恶不赦之辈,你为何非要留着他的性命?”
傅天仇尚未开口,楚轩便淡然道:“大人留崔呈秀一命,并非全然因为心软,而是要留着他统率锦衣卫。”
“左千户只能管得了自己这一队,另一队跟他可不是一条心。”
“如果崔呈秀煽动另一队锦衣卫跟我们拼命,难道我们还真能杀光他们不成?
“所以暂时留着他,可以让我们省去不少麻烦。”
“反正他处于我等眼皮子底下,想要取他性命不过一个念头的事,暂时放他一马也没什么。”
听完楚轩的分析,清风月池姐妹豁然开朗,郑吒等人也是恍然大悟。
而傅天仇则是对楚轩微笑颔首道:“楚公子果然智慧过人,老夫的想法竟被你一眼看穿,佩服佩服。”
……
左千户等人略经波折,终于暂时住进常州卫的大营。
安顿好后,崔呈秀和左千户、魏千户在自己的营帐中碰头。
崔呈秀先让左千户把情况跟魏千户说了说,随后问道:“二位觉得如何?他们的话可不可信?”
“这……”
魏千户看向左千户,没有直接回答,这事儿真不好说,但那漫天长剑,他和他手下锦衣卫自然也是看到了的。
左千户却是坦然道:“无论可不可信,咱们留在这都有益无害。”
崔呈秀不解的问道:“此话怎讲?”
左千户道:“若他们所言皆为胡编乱造,那么咱们留在傅大人身边,就有机会弄清事情真相。”
“甚至还能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护皇上周全,让他们的阴谋不能得逞。”
“若他们所言句句属实,那我们留在这,就有机会拯救大明,既然横竖都有好处,为何不选择留下呢?”
听了他这番话,两人茅塞顿开,齐赞左千户英明。
而在常州府这边顺利解决京师来敌时,南陵县无门居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一身黑衣,手提一把大剑,黑色长衫外,还套着一件铜片串成的札甲。
他也不叫门,径直大步走进无门居,边走还边叫道:“燕赤霞,我又来了,这次我一定要胜过你,快点出来。”
结果走到中庭时,一眼就看到那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正房,不由脸色一变。
难道自己来迟一步,燕赤霞已经离开这里?
便在他脸色变幻不定时,旁边厢房的门忽然打开,从中走出来一大票身背长剑的陌生人。
在看到拾儿后,他脸色稍缓,既然这小子还在,那燕赤霞自然不可能离开。
拾儿看到来人,没好气的道:“夏侯将,你烦不烦?跟我师父斗了将近七年,连续输了七年。”
“难道你打算跟我师父斗一辈子?你活着除了比剑,就没别的事可干了?有完没完呐你?”
李慕一行恍然,原来是夏侯剑客到了。
夏侯将两眼一瞪,喝道:“没大没小,是不是两个月没见皮又痒了?要不要我替你师父管教管教你?”
他年纪比拾儿大了十多岁,又是跟燕赤霞平辈论交,再怎么说也是这小子的前辈,被他直呼其名自然心下不爽。
对于后面那句话,夏侯将倒是并不在乎,因为他的确输了七年,这没什么好避讳的。
他为剑而生,一生的追求就是成为天下第一剑客,那么燕赤霞这个天下第一剑客,自然就是他这辈子必须打败的对手。
所以拾儿那句话还真没说错,他如今除了练剑和找燕赤霞比剑,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只要还没打败燕赤霞,只要他还提得动剑,他就绝不会放弃,哪怕要跟燕赤霞斗一辈子,他也认了。
如今有师门长辈在侧,拾儿底气十足,一点都不怕他。
当下两手叉腰,昂首挺胸道:“管教我?你试试,我这么多师门长辈在这,要管教还轮不到你。”
“师门长辈?”夏侯将闻言一怔,燕赤霞一向以峨嵋弟子自居,他也是知道的。
可峨嵋派不是早就覆灭,只剩燕赤霞这一个再世弟子了吗?
拾儿凑到李慕身旁,得意洋洋的道:“你听好了,这位就是我峨嵋派第六代掌门,如今我师父是峨嵋派大长老。”
“师父他老人家刚刚得传正宗峨嵋镇派绝学,如今正在闭关,想要找我师父比剑,你恐怕得等一等了。”
夏侯将脸色微变,燕赤霞的剑法本就已经极高,如今又得传峨嵋镇派绝学,那他岂非更加不是对手?
李慕见夏侯将愣住,主动微笑开口问道:“拾儿,这位是?”
拾儿介绍道:“掌门师叔,他叫夏侯将,是杭州人氏,算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剑客。”
“七年前不知道他从何得知,我师父在此隐居,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上门挑战,但次次都是失败而归。”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记吃不记打的人。”
李萧毅脱口接道:“诶,你今天就见到啦。”
夏侯将、拾儿、崔鸿渐几人不懂这个梗,中洲队员却皆是忍俊不禁。
李慕抬手在拾儿头上敲了一记,笑骂道:“臭小子,真正的剑客就是要有一往无前,永不言败的精神,如此方有不断进取的动力。”
“若败一次就不敢再面对对手,那才是一个废物、懦夫,夏侯兄这种精神,正是最值得你学习和尊敬的,你怎可出言不逊?”
“立刻向夏侯兄道歉,要不然你师父不在,我就替他管教管教你。”
听了李慕的话,拾儿垂下脑袋,讪讪挠头道:“哦,我知道了师叔。”
说完又对夏侯将抱拳躬身道:“夏侯前辈,小子方才出言无状,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小子计较。”
夏侯将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随后对李慕抱拳道:“未请教。”
李慕的话令他极有好感,虽然对方是燕赤霞的同门,但他也愿意结交一二。
李慕抱拳还礼,笑道:“在下李慕,请指教。”
夏侯将道:“敢问李兄,据在下所知,峨嵋派不是早在数百年前就已不复存在了吗?你们……”
李慕道:“夏侯兄有所不知……”
他将之前忽悠燕赤霞的话,又跟夏侯将说了一遍,算是解了他的疑惑。
夏侯将听完李慕的话后,不由心中一动,开口道:“既然李兄是峨嵋掌门,那剑法想必极为不凡。”
“在下想要讨教几招,见识见识正宗的峨嵋剑诀,还请李兄不吝赐教。”
李慕道:“既然夏侯兄有此雅兴,在下自当奉陪。”
说完对詹岚道:“詹岚,借把剑给我。”
詹岚了然,手一挥,一把普通长剑凭空出现,飞向李慕。
李慕探手抄在掌中,随后走到院子中央站定,剑尖指地。
夏侯将走到他面前两丈之外,看向李慕背后长剑道:“李兄自己不是有剑吗?为何不用自己的剑?”
李慕微笑道:“夏侯兄有所不知,在下背后的长剑,乃是祭炼多年的法宝飞剑,你手中之剑恐怕抵挡不了一击。”
“在下不想毁掉夏侯兄的剑,更不想仗兵器之利,夏侯兄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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