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天气也太热了。
沈青想。
他盯着面前的电脑, 感觉屏幕上黑字像无数只蚂蚁在爬。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他后脑勺招呼了一下：“怎么不开冷气。”
言祈说着，长腿倚住桌面，拿来遥控一按。
冷风拂面的一瞬间, 沈青感觉整个人都活了：“会长——”
哦不, 现在应该叫老板了。
他立刻改口：“老板, 您可算来了。”
言祈：“？”
“周以岚说公司刚刚进入正轨，要节省开支，呼吁我们全办公室的人都别开空调。”
言祈：“……”
“那倒也不用这么节省。”
周以岚，叶扬的堂妹, 现在大四实习期，言祈的创业公司录用了她。
这小姑娘以前在话剧社当社长就挺精打细算, 这个好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
不过公司虽然才开一年，言祈毕竟能力摆在那，不说赚得盆满钵满，起码开个空调的电费还是不用省的。
他正打算找周以岚说一说, 没走两步, 旁边蹿出来一个短头发的女生。
言祈侧眸, 认出这是和周以岚同批进公司的实习生, 印象中好像是叫——“小萱？”
小萱眼睛一亮：“老板你记得我名字啊？”
和同期的创业公司相比，这家规模较大, 员工也有上百号人，单这批实习生又招进来十几个, 而且还没工作多久，算不上熟悉。
在此之前言祈甚至没和她说过话。
只是在他路过进办公室的时候有老员工告诉小萱, 这是咱们老板。
她记得那天言祈穿的是一件灰色风衣, 里边搭了衬衫, 低头整理领带的侧脸睫毛很长, 但看上去非常冷淡——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记住新员工名字的老板。
然后这位老板现在对她笑了一下：“你昨天交的方案我看过，做的不错。”
小萱抬手捂心口。
救命，老板太帅她昏过去可以算工伤吗？
见她没有要挪步的意思，言祈顿了顿问：“找我有事吗？”
“哦！”小萱回过神，从身后自己的工位拿起一块托盘，托盘上摆了几只小蛋糕“我自己做的，要不要尝一个？”
言祈看了看，正打算伸手拿一只，就听背后沈青问：“老板，你真要吃啊？要不再考虑一下？”
他动作一顿，回头：“怎么了。”
沈青瞥小萱一眼，隐晦道：“那个……蛋糕味道挺别致的。”
小萱听他这一说，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第一次做这个。”
她刚来没几天，和周围同事都不熟，就想着自己做几份小点心发给大家，增进一下感情——但是翻车了。
本来想全部倒掉的，被另外一个实习生周以岚阻止了。
周以岚鼓励她不要浪费，多问问同事，说不定有人就喜欢这种古怪的口味。
所以小萱才在门口守株待兔，见人就问。
不过……面前这个毕竟是老板，万一有被难吃到，一怒之下把她开除了怎么办？
她仔细想想才觉得凶险，递出去的手也往回缩了缩。
言祈注意到，没说什么，伸手拿起一只，咬了一小口。
小萱紧张地看着他。
“做的很好。”言祈拍拍她肩膀“下次别做了。”
小萱：“……”
她还愣着，老板就拍干净蛋糕屑，走进办公室了。
所以，果然，还是被嫌弃了吧？
实习生备受打击，默默把剩下两只小蛋糕丢进垃圾桶。
然后十分担忧地跑过去问沈青：“完了完了，我是不是给老板留下坏印象了……”
“不会。”沈青宽慰道“咱老板没那么小心眼，指定前脚进办公室，后脚就把这事忘了。”
“刚他不是还夸你方案做的好吗？乖，回去干活吧。”
也是，认真工作最要紧。
小萱叹了口气，回到自己工位。
不过安排给实习生的任务本来就轻，她也是完成了才跑出来，这会儿坐在电脑前没什么事可做，就打开介绍公司管理条例的文件来看。
这样过去二十分钟，办公室的门开了。
平时言祈除了上下班，很少出来在他们这些员工面前走动。
小萱听到脚步声，正想看看老板去哪，一抬头，就见他停在了自己的工位边。
“！！！”
言祈手指叩了叩她桌面：“蛋糕到了，你去拿上来，分给大家。”
“……”蛋糕？什么蛋糕？谁订的？
小萱还一头雾水，言祈就转身回办公室了。
她也不敢追过去问，不然让老板觉得自己根本没认真听他讲话怎么办？只好老老实实地下楼，到门卫那提了蛋糕盒上来。
好大一盒，还挺沉。
而且看包装袋是一家很有名的连锁品牌，绝对不便宜。
这么大的手笔，也就只有老板点的起了吧。
难道是——为了给吃了她黑暗料理蛋糕的员工洗洗胃？
小萱被自己的猜想吓到，回到公司，立刻向负责带她们的老员工沈青说了这件事。
沈青一拍她脑袋：“你傻啊，你不是想快点和大家熟起来吗，现在机会不就来了？”
“你是说——”
“别看我们老板话不多，人其实很好的，之前也经常给我们安排小点心。让你去拿来发给大家，说明他挺看好你的，别瞎担心了。”沈青已经开始动手拆包装了“我先吃为敬，其他人你去发吧。”
“好、好的！”
她手忙脚乱端起蛋糕盒，正要走。
“对了。”沈青喊住她“你那个方案合作方看中了，后天正好和他们有个饭局，你也一起去吧。”
这个实习生专业能力很强，也很有才华，就是平时看起来笨笨的，不太自信的样子。沈青有意栽培，所以专门和言祈申请过，出席饭局把她带上。
却没想到会遇见那种事。
合作方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企业规模不小——起码比他们这刚开一年的创业公司大。
也因此，对他们带来的这个年轻女员工很不尊重。
席间交谈，他话里行间充满了油腻的暗示。
一边吹嘘自己的企业，一边眼神暧昧地问小萱几岁了，皮肤这么好怎么保养的，谈过几个男朋友……
小萱尴尬得脚趾扣地，还不能表现出来。
好在这些问题都被沈青转移话题挡掉了。
因为怕自己不在对方为难小萱，沈青连厕所都不敢去。
坐在位置上憋了好半天，听那男人喋喋不休听得直想翻白眼，最后只得跟言祈使眼色：“我去个厕所？”
言祈点点头：“去吧。”
“那你……”他朝小萱抬了抬下巴。
“知道。”
“那我去了！”沈青拔腿就跑。
实在快憋不住了。
那男的怎么那么能逼逼。
他前脚离开，后脚男人就笑眯眯地起身，坐到了沈青的座位——他座位挨着小萱。
小萱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却看见对方伸手过来，马上要摸到自己腿上。
好恶心。
顾忌对方是合作方老总，小萱不敢表现出反感，只想往后躲开。
但她还没来得及躲，男人的手腕就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扣住。
小萱抬眼，看见言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男人身后，半弯下身，手指扣住了他的手腕。
她悄悄松了口气，但又不免有点担忧，男人会因为这个为难老板。
毕竟公司规模有差距，对方才会在他们面前这么嚣张。
男人转过头，神色不悦：“你干什么？还想不想合作了。”
言祈撩了撩眼皮，手指还攥在男人手腕上，猛地往后一折。
对方瞬间痛呼出声。
小萱吓得从座位上站起身。
“你——”
“合作结束。”言祈说。
他从自己座位上拿起风衣外套，转头朝小萱招了招手：“走吧。”
“……好、好的老板。”
沈青从厕所出来，就看见自家老板和实习生等在外面。
他有点懵：“结束了？”
言祈：“结束了。”
“这么快，我东西还在包厢呢。”
“那你去拿。”言祈拨开袖管看了眼手表“我们先下去，停车场等你。”
“成。”
沈青快步跑回包厢，合作方的老总正在打电话破口大骂，连有人进门都没听见。
沈青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不动声色地摸回自己座位，把东西拿上跑路。
去停车场的路上，言祈一句话也没有说。
小萱走在他后边，有点忐忑地问：“老板，我是不是惹麻烦了？”
言祈瞥她一眼：“人是我打的。”
“他不会找你麻烦。”
“不是、我是说，咱们的项目……”
“那个你可以放心，方案做得很好，还能再找到合作方。”
小萱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小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不用。”
言祈看她好像很不安，正想再说两句，后面沈青追上来：“卧槽，会长你把人老总给打啦？”
这事干得太青春了，沈青感觉他们都不像出了社会，跟还在念书似的，直接把现在该管言祈叫老板这档事都忘了——反正言祈也不太在乎这个。
言祈满不在意地嗯了声：“没下重手。”
“他干什么了啊？”
小萱有点不好意思说：“他、他……”
“他对你动手动脚了？”
“嗯。”
沈青点点头：“那是该打。”
“抱歉啊，也是我考虑不周，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你刚好像都没怎么吃，还饿不饿？我请你去吃点心吧。”
带新人一向是沈青的工作，他来了，也就不需要言祈做什么了。
言祈按下车钥匙，远处的车灯闪了闪：“去哪吃，我载你们。”
“那正好一起啊。”
“不了。”言祈拉开车门“我回家吃。”
“哦——”沈青明白了“叶哥今天休息？”
一般只有叶扬在家，言祈才会赶着回去。
“嗯，你们到哪？”
沈青想了想：“到商业街那边吧，吃的多。”
商业街离这里不远，言祈回家正好也顺路。
半道把俩人放下去，就一打方向盘开车走了。
到家时，叶扬正在厨房烧饭，听见外面开门的声音，边盯着煮锅边退到门口，一偏头：“这么早。”
“今天不是去谈合作吗？”
言祈一声不吭，走进洗手间。
洗完手出来，风衣都没脱就往沙发上一躺，仰头盯着天花板。
刚才在路上他打开手机，就看见那个合作方发来的消息，无非是愤怒地宣布停止合作，再对他冷嘲热讽上两句。
创业一年，言祈也没少碰上这种人，但免不了被影响到心情。
言祈一烦，就不想说话。
叶扬在厨房里听他不吭声，感觉情况不对，擦干净手出去，站在沙发边俯下身：“阿祈？”
言祈视线移到他脸上。
“怎么了，合作没谈成？”
言祈点头。
“吃饭了吗，饿不饿？”
“不饿，没胃口。”
“我炸了鸡腿，你要几个？”
言祈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
叶扬闷声笑起来：“你不是没胃口吗。”
言祈盯住这个笑话自己的坏东西，勾了勾手指。
“嗯？”叶扬凑过去。
不料言祈忽然起身，迅速勒住他脖子咬了一口。
叶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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