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多谢小白了。”斐公子说道。
在小思的强烈要求下,斐公子如今也和小思一样喊白拂小白。
白拂摆摆手,“我也没做什么,都是药的功劳。”
说罢看一眼医疗包,想起越来越空的药盒,心里不受控制地一阵肉痛,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
“我听十三说, 这些药价值不菲。”斐公子说着,用好看的手推过来一张银票,“这是药钱。”
白拂下意识瞅了瞅银票,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对爷俩都好有钱,一个用一千两压荷包,一个出手就是一万两付药费!
看了会儿,白拂将银票推回去。
“你们是我救命恩人,自然不用和秦十三比。”
说完从钱袋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丹娘, “喏, 本金一千两还你,另外两百五十两是利息。”
这次的煤郭六郎没收钱,运费又由虎啸镖局承担,所以她来往一趟并没有花多少钱,她不喜欢欠人钱,回来立马让数学将欠的款都结算了。
如今手头虽然算不上宽裕,但支付利息的钱还是有的。
利息?
斐公子一怔,审视的目光扫向女儿。
女儿并没有对他提起这事。
小思将一千两收好,小手一推将利息退回来,“我没说要利息,小白你都给秦十三哥哥吧。”
说完小心翼翼看向自家爹爹,理直气壮道:
“小白出门前身上钱不够,找秦十三哥哥借钱,秦十三哥哥说没钱,我有,就都拿出来给小白了,利息不是我说的。”
斐夫子不说话。
他倒是小看女儿了, 瞒着他做了不少事情。
“对对,小思没说利息,利息是我主动说的。”
白拂不知道小思没跟她爹爹说这事,但收到小思的求生信号,立马明白过来,忙替她解释。
斐公子假装没看到两人互动,想了想,将一万两银票又递过去,说道:
“我与小思今年打算在饶州过年,前些时日让阿礼去学院外租间房子,没找到合适的,听小思说你在小溪村的房子都建好了,准备租出去,这钱当租金如何?”
这样啊。
另外两套院子是打算租出去,白拂回来还没来得及去与沈三金商量,租给熟人总比租给外人强。
“房子刚建好,你们要是喜欢随时可以去住,不用给这么多钱。”白拂说道。
古代买房贵,但是租房其实很便宜, 这一万两都可以直接买房了,人家这是变相付药费, 她哪里好意思收。
“小白你就收下吧。”
知道自家爹爹不占人便宜的性子,小思生怕白拂拒绝银子爹爹不愿意住了,忙帮腔道:
“新院子我去看过好多遍了,我很喜欢,就租给我们吧”
说着从凳子上跳下来,附耳小声道:
“小白你要是不收钱我爹爹肯定不好意思去住,这钱又不多,你就收了吧。”
一万两不多?
你们家也有矿啊?
白拂看向斐公子,“你们是打算常住吗?”
小思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是啊是啊,她就要在这里常住!
这里有吃有喝有玩有朋友,还有故事听,比她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有意思。
白拂撇小思那小模样一眼,被这个小可爱天使般的小表情给萌化了。
唔,到底是哪家的神仙老母亲,生出这样的小可爱。
好想揉一把。
不过她仍旧看着斐公子。
这种大事哪能听小孩子的,得听监护人怎么说。
斐公子想了想,“暂时不确定,不过明年天转暖之前应该都会在这里。”
那就是还有好几个月呢。
白拂想了想,收了银子,“那就恭敬不容从命了,这银子就当押金,我先收着,到时候你们走之前我再退回去。”
煤工坊现在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她也不矫情,就当是借用一下吧。
虽然如愿了,但小思还是嘟起小嘴,一脸幽怨看着爹爹。
管它天冷天热,她都不想走啊!
斐公子不置可否,只淡淡看小思一眼,转移话题问起白拂食铺的事。
食铺开张后学院的学生经常提起,夫子们也听到风声,加上秦十三罗锦给夫子们送了免费试吃券,不少夫子相约前去捧场,回来无一例外提起门口冯老的字。
斐公子因为小思病了,没能去捧场,听其它夫子说得神乎其神,也有些好奇。
“铺子门口的门联,真是冯老亲笔?”他状似随意问道。
白拂一愣,门口有门联的事她是知道的,但--
“冯老是谁?”她问道。
小思眨眨眼。
“小白,你连冯老都不知道吗?大业国文豪大儒们的祖师爷啊!”小思一脸我一个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小白你怎么能不知道的表情。
白拂一脸淡然,摇摇头,“我又不是文豪大儒,认识他们的祖师爷干嘛?”
小思又眨眨眼。
唔,好像有点道理啊。
她也不认得别人家的爷爷。
小思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只好又解释道:
“就是个读书写字画画很厉害的老头儿,他的字很值钱。”
那副门联白拂看到是看到,不过并没有在意,不过是两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吉祥话而已。
她在现代贴门口的对联可比这个好看多了,并没看出哪里好。
“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大儒祖师爷就这水平?”
白拂不确定地问道。
斐公子已经猜出白拂确实不知道这是不是亲笔,笑了笑,“我也觉得这不像冯老的风格。”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白拂告辞离开。
“爹爹怎么改变主意了?”
白拂一离开,小思小脸满是兴奋地问道。
是她提议去小白那边住,爹爹却告诉她阿礼已经在郭家村找到合适的房子,没想到今日爹爹就如了她的意。
看女儿这般兴奋,斐公子面上也带上笑意。
“你祖母来信说如果我们不回去过年,她便过来陪我们,郭家村的房子不够用,总是要再租一间的。”
听说祖母要来过年,小思高兴地跳起来。
“真的吗?真的吗?”
想了想,她歪歪脑袋,露出几分不解:“那为什么不再找小白租一间院子?这样祖母来就可以住一起了啊。”
斐公子喝茶的手一顿,很快恢复如初。
“你祖母喜欢园林风格的屋子,小白那边屋子风格有些特别,你祖母怕是不习惯。”
这样啊...
小思也没多想,想着反正也不远,便哦哦地点头,叽叽喳喳说起其它事情。
斐公子听女儿说话,心里却想着母亲信里的内容,忍不住轻轻叹口气。
该来的,还是要来。
咚咚--
“公子,秦夫子来了”阿礼在外面敲门说道。
“小思先休息,爹爹晚点再来。”斐公子起身朝外走去。
刚走出院子,便看到在院子里负手而立的秦夫子。
“老师,找学生可是有要紧的事?”他问道。
秦夫子点头,示意他进屋说,斐公子忙请秦夫子进了书房。
“我得了消息,摄政王此次安州一行,得了大杀器,对陛下极为不利。”秦夫子说道。
斐公子一顿,没有接话。
秦夫子沉着脸望向斐公子。
“所以我的意思是,子宴你不应该再留在饶州,陛下需要你。”
斐公子沉默一刻,缓缓摇头。
“老师,您高估学生了。摄政王手握兵权多年不被动摇,还数次重创北戎,护我大业子民有功,如今威望大盛,又得大杀器,实乃大业国之幸事。”
他顿了顿,看向秦夫子,“对此,陛下与长公主殿下,皆心如明镜。”
呵。
好一个心如明镜。
秦夫子定定看着这个曾经最让他骄傲的学生,眸色变幻。
曾经的斐子宴不是这样的。
他惊才艳艳,他胸有丘壑,他意气风发...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变得冷漠疏离,变得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世人都说他是因为妻子去世受了情伤,他不信,这个学生从来不是沉溺于小情小爱之人。
而且他听长公主提过,斐皇后闲聊时曾说过,家中弟媳人选乃无奈之举。
无奈之举,无奈之人,何来情伤?
“可是子宴,皇室正统,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岂能容他一个摄政王把控多年?”秦夫子神色哀戚,“我等文人哪怕所为有限,也断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啊!”
斐公子沉默。
道理他自然是懂的,也认同老师的说法,但他当年离开元都除了女儿原因,还有其它。
他不愿意回去。
“老师”
斐公子起身行了个学生礼,“学生惭愧,您说得有理,但是恕学生有难言之隐,不能答应您。”
秦夫子深吸一口气。
“子宴,哪怕你不为其他人着想,总该为你亲姐姐着想吧?她是皇后,她的儿子将是太子,未来的君王,你忍心让自己的侄儿,也成为一个傀儡吗?!”
这话有些重了,当今陛下并不是傀儡,只是被打压而已。
而那打压一开始并不严重,变严重的契机大概是摄政王被先帝强制婚配又差点被夫人偷走兵符开始的。
先帝多疑,陛下又何尝不是呢。
这些年陛下与大公主联手,一次又一次逼迫摄政王,一次又一次被反逼回来,双方人马斗得你死我活,如今已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权势让人癫狂,无关对错。
斐公子垂下眼帘,沉默不再言语。
当了陛下那么多年的陪读,陛下性子他最了解不过--
陛下,斗不过摄政王。
并不是说摄政王有多么无懈可击,而是摄政王护国护民占了大义,且陛下身子羸弱,极可能像先皇一般早早死于疾病,人都不稳,何谈长治久安。
见斐公子沉默不语,秦夫子终是愤愤甩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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