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克先生,我发现你特别喜欢揉弦.你是因为喜欢那种半音滑动中带来的,额,偏向于婉约些的音色效果吗?”
一曲简单的帕赫贝尔《D大调卡农》演奏完毕后,卡特刚刚放下肩膀上架着的琴,孔泽尔的话语便立马响起。
“是的,可能是我的音乐启蒙是受中国的交响乐作品《梁祝》影响的缘故,我会更喜欢那种,如歌如泣一般的感觉。”
揉弦作为一种小提琴技巧,一直没有明确的规定应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不用。换句话说,曲谱上并不会有类似强弱符号一样的东西,来标注演奏者什么时候该用这个技巧,什么时候不该用。
甚至在欧美音乐圈里,现在的情况好了些,但在过去,揉弦和不揉弦的争议一直很大。有的大师,在自己的教材里写到“应尽可能地多用这一技巧”,而有的大师,比如莫扎特的老爹,就在自己的教材直言不讳地嘲笑那些喜欢用揉弦的演奏者,称他们为水平不够,揉弦来凑.呸,做作!
卡特没有否认自己是比较喜欢用揉弦这一点,只是他没想到,孔泽尔居然第一时间是提出了这个问题。莫非,这货是个揉弦反对派?!
“我明白我明白,这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音色上有些冲突,你看啊!你现在用的是一把瓜奈利的琴方便给我看看它吗?噢,我的老师是小提琴家出身,所以我也会一些.”
“当然!”
卡特将琴递给了孔泽尔,只见对方在端详后,喃喃道:
“这应该是一把1700年后的琴,外型上是阿马蒂琴的样子,F孔这里还有斯特拉迪瓦里的影子,有这个特征的.这应该德尔·苏杰琴吧?”
“大师就是大师,没错,它的确是出自德尔·苏杰之手,1734年的一把老琴。也是我目前拥有的琴里,买来时最贵的一把!87年的时候,在拍卖会上,花了快三百万美元呢!”
卡特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通常情况下,卡特并不喜欢炫耀自己的收藏。但和任何一个收藏家,或者说,有收藏癖好的人一样,收藏那么多东西,在愉悦自己的同时,谁还没点分享欲了?!
当然,这种分享欲,也仅仅只针对能看懂这些东西价值的人!
见到识货的孔泽尔,卡特就好像一个遇见懂行的顽主一样,恨不得再拿几把琴出来,给孔泽尔品鉴品鉴。
“它值得这个价!甚至以后,还会更贵!现在还保存这般完好的德尔·苏杰琴已经不多了,这么多年下来,这是我见过的第二把!”
手掌轻轻的抚摸着琴板,看那动作,简直比抚摸其妻子的脸蛋还要温柔
卡特看出来了,孔泽尔似乎是想体验一下驾驭这把琴的快感,但此时话题的节奏,显然并适合让对方体验。想想下午时间还多,卡特也就不着急了,只是顺着孔泽尔的话题往下问道:
“噢?孔泽尔先生,这么说,现在还有一把保存完好的德尔·苏杰琴,你知道它在哪吗?”
撒币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老实说,尽管水平谈不上多高,但谁让咱起步太高呢?!几乎打一开始就是在用顶级名琴练习的卡特,耳朵其实也被养刁了。等闲的琴声,可谓是完全听不下去,一股子钢筋塑料味.
那种感觉很玄妙,真要卡特说这些琴之间的音色差距,很难说出来个一二三四五来,但就是会感觉,这些好琴的声音更好听,甚至更容易拉!拉琴的时候就好像琴在带着你跑一样,同样的水平,同样的技巧,用这些琴,嘿!它就是会更好听!
而遵照着这个标准,在自己所有的藏品里,最令卡特满意的就是眼前这一把了。真正是一分钱,一分货!
最贵的琴,自然也拥有最好的音!
在既有意大利克雷蒙纳这“提琴之都”出产的琴,普遍具有的漂亮音色外,它同时还拥有布雷西亚琴那声音厚实饱满的特点。
如今听到还有一把这样的琴存在,而且孔泽尔还知道在哪
要知道,买这些玩意,钱是一方面的问题,但往往钱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你压根就不知道现在还存世的到底有几把,而且都在哪些人的手里
“别惦记了,那把琴之前在弗里茨·克莱斯勒先生的手里。在他离世前十年,也就是1952年,他将那把琴捐赠给了国会图书馆。我说我见过是没错,隔着防弹玻璃见到的.”
苦笑着摇了摇头,孔泽尔大师一直没提还琴的事情,只是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同时继续说道:
“说回刚刚的话题吧,若是独奏其实没什么问题。以这把琴来说,不同的音色表现,是不一样的味道,这没什么。我可不是什么老古董,觉得揉弦多了或者少了,有什么不好。但刚刚,你们是合奏,而且主声部是钢琴!”
“法奇奥里的钢琴声音干净、清脆、明亮,这都是它最出彩的特点。而你的琴,声音却偏向厚实,饱满,这两种声音表现倒不是不能兼容。但作为旋律,你这把琴它自然的声音,就已经足够覆盖主声部的每一个角落了。在可歌可泣的旋律声中,叮叮当当,干脆明亮的钢琴声出来,这种感觉很好,很不错!”
“可当你加入大量揉弦后,这个味道就变了!你喧宾夺主了!钢琴的声音,落下,结束,落下,结束,但你那边,却一直在发出那种悠然,悠远的声音。这个声音不能说不好听,但恰恰是因为它出众的音色,你会不自觉地将听众的注意力抓到小提琴的声音上。”
“但你们排练的这一版,重心应该在钢琴上!你应该让你的听众,将注意力放在钢琴上!关于技巧,其实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指点你的了,布莱克先生。能看出来,你的身上有科班训练过的影子,在演奏技巧上都很标准。甚至标准地让我有点眼熟布莱克先生是常春藤联盟那边毕业的吗?”
“没错,我是耶鲁大学毕业的。您也是?”
卡特点了点头,经过孔泽尔这么一说,卡特便明白了问题出在哪。
“我是达特茅斯学院毕业的!”
孔泽尔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自报了家门。
虽不是同校,但达特茅斯也是春藤八校之一
有了这个背景在,双方的距离也瞬间拉近了不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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