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程盈用轻纱遮蔽着凌韵乐的那双鲜红眼眸。
小祖宗哪里愿意，委屈的哼哼起来，三番两次的想扯掉眸子上的布条。
他这双眼睛，若是被凡人瞧见，怕是要出问题的。
虽然凌韵乐对此有诸多不满，但萧程盈必须坚持。
好在这一回，小祖宗不似被推那时候的难哄，萧程盈亲了他一口，他也就不再折腾了。
萧程盈松了口气，带着凌韵乐出发了。
临走时，萧程盈没有跟蓝一和蓝双姐弟俩告别，她担心他们只晓得越多，越对他们不利。
当年在江北城，那些个天族人的手段萧程盈也是见识过的。
他们从没有怜悯之心，对待凡人的性命也是如草芥一般，根本没放在心上。
凡人的生死对于他们而言，微不足道。
蓝一和蓝双两姐弟是唯一和萧程盈有来往的，若是天族人追查到了萧程盈和凌韵乐的下落，他们怕是少不得一番询问。
唯一让萧程盈欣慰的是，何清明还在，只要他还在，总归是要维护着凡人的。
灵云山派古往今来，从没有坐视不理的习俗。
萧程盈跟着凌韵乐的脚步，眼前的薄纱只是给外人看的，凌韵乐本身修为高强，即便是双目紧闭，也能感知到周围的环境。
是以，这并不影响两人的赶路进程。
可这一路，凌韵乐丝毫没有自己在逃命的阵势，更像是在游山玩水，他欢喜雀跃的有时候走走，有时候跑跑。
萧程盈原本心情沉重，也被这么天真无邪的凌韵乐弄得轻松了不少。
凌韵乐不知疲倦，也不必食物的供给，但萧程盈是不同的。
一路上吃的是山间的果子，夜里露宿山头。
好在最热的时候已经过了，夜里山间有风袭来，更是清爽凉快。
萧程盈和凌韵乐有的时候睡在山里的破庙里，有的时候睡在不知道是什么野兽留下的山洞里，若是这两样儿都没有，就只能在树上歇息。
这是凌韵乐最不愿意睡的地方，毕竟在树干上睡觉，凌韵乐就要跟萧程盈分开，他不能抱着她，便委屈的哼哼起来。
萧程盈也没办法，只能尽量的找可以容身的地方。
于是乎，两人尽量往城中走，也好能有个客栈之类的地方歇息。
这也解决了萧程盈一日三餐的问题，让萧程盈的日子舒坦不少。
这夜，萧程盈问他，“还有多久能到魔族？”
少年窝在她怀里，“三日。”
他们已经走了十日有余，途中何清明的书信送来，萧程盈也能了解一些何清明那边的事情。
最初的第一封信，何清明解答了萧程盈心里的担忧。
江北城中的活尸都是凌霜所造，阴德和命数都是凌霜造下的罪孽，可以说，除了凌韵乐会入魔这件事不提，凌韵乐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何清明还在信中提到，待凌韵乐清醒之后，让萧程盈提醒他，趁机好好修行，短期内可助他修为大增。
若是真有机缘，说不定还能让凌韵乐振兴魔族，不必受天族侵扰。
萧程盈看着眼前的小可怜，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一向认为，凌韵乐这人这一辈子活得也太轻松了。
从小到大，受着他父亲的宠爱长大，没受过半点儿委屈，是以得了凌霜的嫉妒。
凌韵乐修为不济，他父亲可以把毕生修为都给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却不愿意看一眼那个苦心修行的孩子。
不得不说，凌韵乐这小子运气真的很好。
长大之后，顺理成章的继承魔族，整个魔族上上下下都是老魔族的好部下，对凌韵乐忠心耿耿，即便是他三番两次的输给天族，也从没想过要背弃凌韵乐这个魔尊。
受伤落难，还有萧程盈宠着疼着。
萧程盈从前读过的那些话本里的人物，受了难，流落在外多多少少是要受些折磨和苦难的，可凌韵乐倒好，重伤濒死，还能捡个媳妇儿。
这便罢了，如今连凌霜辛苦多年筹谋的魔气都能被他误打误撞收入囊中，萧程盈不禁摇头。
倒也难怪凌霜会这么痛恨凌韵乐，若她是凌霜，怕是也早就气死了。
凌韵乐可以算得上是天选之子，这一辈子都是好运连连，而被他的阴霾遮蔽的凌霜属实是有些凄惨。
可命数这回事，又不是人为能决定的。
凌霜虽然可怜，虽然倒霉，但是却不能把这怪在凌韵乐的头上。
这样对凌韵乐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
凌韵乐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大眼睛眨巴着看她。
萧程盈垂下眸子，轻轻的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怎么一直盯着我？”
少年被亲了一口，红了红脸，眸子颤一颤，格外动人。
萧程盈被他撩的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她看着少年的面容，尽管身上穿了一套朴素的衣裙，却仍旧遮掩不住他眉宇间清贵的少年英气。
恍惚间，萧程盈想起几年前，他身着女装的样子还是温婉的，那时候的凌韵乐浑身上下都透不出男子气概。
也不知道这几年他一个人经历了什么，如今这模样越发俊朗起来，褪去了少年雌雄莫辨的青涩，更加英姿勃发。
萧程盈揉了揉他的脸颊，“你说我整日面对你，怎么还总是看不够你？”
少年歪了歪头，傻乎乎的看着她。
莫名的，萧程盈竟觉得这双红色的眼睛也好看，带着妖冶的美，闪烁着光芒。
萧程盈忍不住伸出手指，想碰一碰那双漂亮的眼睛。
凌韵乐竟也丝毫没有害怕，睁着眼睛，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到底，萧程盈没有碰他的眼睛，只是抚了抚他的眼尾，温柔的，宠溺的。
“我这一回随你去魔族，可是真的什么都抛下了，凌韵乐，你可千万不要再让我失望了。”萧程盈望着凌韵乐的双眸，沉重地说道。
越靠近魔族，萧程盈越有一种不安，这种不安大约是来自于当年被凌韵乐踢的那一脚。
萧程盈没法子忘掉，那一下子差点让萧程盈送了命。
尽管萧程盈知道凌韵乐并非有意，但差点丧命的经历还是让萧程盈对魔族产生畏惧。
凌韵乐紧紧的抱住萧程盈的腰，“不……不会！”
萧程盈从思绪里回过神来，眸中带笑地看了看凌韵乐，她戳了戳凌韵乐的鼻尖，“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少年垂着眸子，良久回答，“知道！”
萧程盈笑了笑，“那你知道你以前做错事了吗？”
凌韵乐没说话，灰心地点点头。
他还记得啊！
萧程盈心里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凌韵乐现在只是似懂非懂的同她对话，但或许这小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可即便是这样，凌韵乐终归还是神智不清的，若非如此，依照凌韵乐的小倔脾气，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穿裙装的。
萧程盈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就好，凌韵乐，踏入魔族之后，我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依赖了。以后不准任性，不准闹脾气，我是你媳妇儿，凡事你要让着我，冲着我，知道吗？”
凌韵乐沉默了片刻，小声说：“好。”
寻常凌韵乐也偶尔说几个字，今日倒是说得很频繁。
萧程盈不由得猜想，他是不是快要恢复了？
于是乎，萧程盈越发同他对话，想让他多说几句，“阿乐，你叫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程盈！”
这是凌韵乐入魔以来，萧程盈第一次听到他喊她的名字，萧程盈眸子软了软，“阿乐，再叫一次。”
“程盈。”他再次喊她。
萧程盈心里欢喜，忍不住捧起他的脸，亲了一口。
被亲到的凌韵乐眼睛里闪烁着羞赧，竟自己又喊了一声，“程盈！”
萧程盈愣了下，片刻后猜想，他这是……想讨亲亲吗？
持着怀疑态度的萧程盈低下头来，又亲了他一口，少年更加欣喜，竟又连着喊了她两次，“程盈……程盈！”
这下子，萧程盈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在讨好她。
萧程盈忍不住笑出声来，无奈又好笑，“先前不是同你说了，你想亲的话，自己主动点，总等着我算是怎么回事？”
凌韵乐幽怨的眨眨眼睛，垂下了眸子。
萧程盈只能又亲了他两回，凌韵乐顿时又有了精神，一遍一遍的喊着萧程盈的名字。
三日后，凌韵乐带着萧程盈到达了魔族边境。
魔族在天族和凡间的夹缝之中，又连着蛮荒之地，因而显得特别荒凉。
当年萧西送萧程盈来的时候，也没敢走正门，也是一处荒芜的小门。
可眼前这地方，甚至算不上是门，断壁残垣，更像是一块……没修好的边界。
萧程盈有些疑惑，“要从这里进去？”
凌韵乐冲她点点头，拉着她的手便往里头去。
这地方虽然说是边界，但是一眼能看到头的，外头和里面甚至说不上有区别。
正当萧程盈心里担心是不是凌韵乐带错了路，两人一脚跨过结界，眼前顿时景象大变。
萧程盈再回头看去，哪里还有方才的荒野，分明是一道坚固的城墙。
原来是结界壁垒，身前的少年回头冲她笑一笑，萧程盈也报以微笑。
看样子，凌韵乐倒是也没有她想得那么不靠谱。
魔族的天总是乌泱泱的，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上一次，萧程盈来的时候，满心欢喜等着见凌韵乐一面，大概是心情很好，所以看待周围的事物也是那么好。
她那时候并不觉得魔族和凡间有什么不同。
倒是今时今日，竟然觉得无比阴霾，让人很不舒服。
萧程盈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牵着她的少年也跟着顿了顿脚步，他带着一丝不解，呆呆地看她。
似乎是在询问她，怎么不开心。
萧程盈勾了勾唇，扯起嘴角，“我没事，别担心我。”
凌韵乐两只手都牵上来，两人面对面站着，他张了张嘴，“不开心？”
他肯照顾萧程盈的心情，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即便是方才还有什么顾虑，现在也几乎一扫而空了。
萧程盈捏了捏他的手，摇头，“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在想，阿乐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此前的那一回，萧程盈根本无心顾及凌韵乐生活的环境，如今却是有些好奇。
凌韵乐点点头，小声说：“很漂亮！”
萧程盈笑了笑，“走吧，带我去看看。”
走了几步，萧程盈又停下来，凌韵乐呆呆地望她，她笑说：“忘了给你换衣裳了。”
凌韵乐此刻还穿着一身素裙，在外面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到了魔族，要是被凌韵乐的手下看到了，可怎么得了？
尽管凌韵乐现在这样子不是个会在乎的模样，但等他甚至恢复了，怕是要羞愤而死的。
萧程盈问他，“能自己换衣服吗？”
虽然这地方荒无人烟，但在外头换衣裳总归是有些不太好的。
萧程盈又没法子用法术给他更换，只能期盼着他自己来。
凌韵乐点了下头，手臂一挥，便换上了一身雪白的男装。
这衣裳萧程盈倒是没见凌韵乐穿过，她问：“从哪里弄得衣裳？”
少年回答：“变的。”
萧程盈不知，魔族还有能隔空化物的本事。
仙门中的变化之术，顶多是隔空取物，事先把累赘的东西都放在设有自己特定结界的空间中。
需要的时候，施法从其中取出。
这种术法只能针对自己已经拥有的物件儿，倒是凌韵乐这种变化，是无中生有的。
这种能力，萧程盈只在书中知晓上古神族会使用，除此以外，便是一些修行化境的天族人。
想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仙门百家倚仗的是天族，然天族和魔族之间又是世世代代的宿敌。
那些仙神史册的记载中，自然不会把魔族的强项描述出来，恨不得把魔族之人个个都写成草包才好。
诚然……萧程盈偏过头去，深深地看了凌韵乐一眼，或许书里说的到也不全是假的，至少这位魔尊陛下，便是十足的草包美人！！
被她盯了一会儿，凌韵乐有些不好意思，脸又红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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