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姑娘似乎对蓝双挺中意的,萧程盈想着蓝双也不容易,都二十四岁了,也该娶个媳妇儿了。
三天后,萧程盈卖了木头,换了几颗糖果,打算分些给蓝一。
蓝一很高兴,留萧程盈说几句话。
萧程盈突然想起了和蓝双相看的姑娘,问道:“姜姑娘和蓝双的事情,怎么样了?”
蓝一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昨日还说的好好的,今日再来家里坐一坐的。可到现在也没来,不知道是不是突然不乐意了。”
萧程盈安慰道:“蓝双人品性情样貌样样儿都拔尖儿,自然不会相不中的,可能是姑娘家里有什么事儿,一时间忙忘了,你别瞎想。”
蓝一道:“也不是我瞎想,只是,你也知道,阿双的各方面不错,其实想找个媳妇儿也是轻而易举的。若不是家里还有我这么个瞎子姐姐,怎么会到如今还孤身一人?”
这话让萧程盈沉默了起来。
这事儿对于蓝一来说,应该是最大的心病了。
萧程盈道:“你想太多了,你性子这么好,做饭也好吃,又温柔,怎么会有人介意这个?”
蓝一没说话,她知道萧程盈是在安慰自己。
第二日,那姑娘还是没来,蓝一便差了蓝双去白桥村看看什么情况。
晌午,蓝双从白桥村跑了回来,吓得跌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蓝一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蓝双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给蓝一听,正当蓝一大为震惊之时,萧程盈来了。
她心里惦记着昨日蓝一说的话,本打算来陪着蓝一,宽慰宽慰她,却没想到一进门瞧见姐弟二人都一脸的惶恐。
萧程盈问道:“怎么了这是?”
蓝一道:“我方才去了白桥村,去看姜姑娘,没想到,在村口遇上了一个老妇,双目无神,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我起初还没察觉到不对劲,可走近了这才发现,那老妇身体溃烂,浑身散发出一股浓重的尸臭味,甚至还有虫子在啃要她的脚。我以为那妇人死了,正凑上去看,突然瞧见那妇人转过头来,张开了嘴。我是真的吓坏了,便匆匆跑回来,姜姑娘家里,都没敢去。”
听了蓝一的描述,难道是……活尸?
怎么可能?
八年前,天族不是已经将幕后黑手带走了吗?
怎么会再次出现活尸?
萧程盈道:“带我去瞧瞧。”
蓝一阻止道:“程盈,真的很吓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
这一点,萧程盈有些鄙视蓝一。
即便是害怕,难道媳妇儿不要了吗?
萧程盈叹了口气,道:“白桥村从哪边走?你给我指路,我自己去。”
蓝一还想阻拦,可萧程盈的神情很是认真,一副非去不可的模样。
无奈,蓝一只好给萧程盈指了路。
萧程盈翻过山头,到达白桥村。
果然,村口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年迈的妇人。
她还没有走近,便已经闻到了臭味。
萧程盈细细的观察着老妇人,果然,身体已经腐烂的,但魂魄还活着。
这是一具实实在在的活尸。
萧程盈心下大惊,难道说当年的那个黑衣人并不是幕后黑手?
或者说,天族又让那人逃走了。
不管是这两种可能中的哪一种,萧程盈都无法接受。
她从老妇人的身边走过,挨家挨户的查看,果然都已经变成了活尸,只是或早或晚。
萧程盈从白桥村回来,去了最近的镇子上,找了个脚程最快的跑夫,给了他一大笔钱,前去灵云山派送信。
信上给出了白桥村的所在,和萧程盈现下所居住的位置。
萧程盈如今没有金丹,自然是处理不了活尸的事情,便也只能等待灵云山派来人。
五日后清晨,萧程盈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的起身,连外衣都没穿,便下榻开门。
素日里,这个时辰,蓝一会来喊她去浣衣的。
炎炎夏日,只能趁着清晨早起,河水清凉的时候浣衣。
蓝双若是喊她伐木,多半是太阳落山。
自从萧程盈没了金丹,身体是大不如前了,越发的贪睡,喜欢耍懒。
蓝双知道萧程盈起不来,要是强行叫她,会被骂的,自然,他不会自找麻烦。
萧程盈原本就是个脾气暴躁的主儿,对蓝双自然是不会一直容忍的,可蓝一不同,萧程盈心疼她,也从不跟她计较这些。
不过好在衣裳也并不需要日日都洗,隔几日,早起一次倒也无妨。
因而,这大早晨的,萧程盈理所应当的认为那人是蓝一,也不怎么在意形象。
里衣穿得太久了,洗的发白,领口更是松松垮垮的,隐约能瞧见锁骨。
睡了一夜,萧程盈头发有点凌乱,脸上还带着睡意。
故而,萧程盈一打开房门的刹那,萧墨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萧程盈。
萧程盈眼睛都是半睁着半闭着的,还迷迷糊糊的,“蓝一,今日还有事呢,明日再去浣衣吧。”
说着,她便要关门回去继续睡。
可房门没关上,被萧墨金的一只脚挡住了。
萧程盈这才惶惶然的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看向那人。
五年不见,萧墨金已经长成翩翩少年了。
萧程盈愣了下,才意识到这是萧墨金。
萧墨金更是双眼含着泪,激动的喊她,“师父。”
这一声师父,有多少年没听到了。
萧程盈笑了笑,抬手抚了抚他的脑袋,“一转眼,阿金都长这么大了。可真是仪表堂堂,该娶媳妇儿了吧?”
说到媳妇儿,萧墨金垂着眸子,问:“师娘呢?”
萧程盈的神情明显有了变化,她沉默了片刻,道:“我跟你师娘分开挺久了,不说他了,快进来,让师父好好看看你。”
她把萧墨金拉进屋子里。
萧程盈一个人住,也没个凳子椅子的,便叫萧墨金坐在卧榻上。
可萧墨金一坐下,萧程盈又开始头疼了。
她这人生活习惯很差,以前修行的时候,可以用法术除尘,也从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
如今如凡人一般活着,她便越发的觉得自己邋遢了。
这不,卧榻上还有她换下来的衣裳,外衣,乱七八糟的扔在一起。
萧墨金颇为贤妻良母的给她收拾,道:“师父的日子过的清苦。”
萧程盈尴尬的笑了笑,道:“也不清苦,只是……有点乱,阿金,你别管了,放那儿吧,我闲了自己收拾。”
少年并没有停下手,一件一件地给她整理。
直到收拾到萧程盈的一件兜衣,萧程盈立刻坐不住了。
萧程盈轻咳一声,“阿金,你……别弄那些了。”
萧墨金道:“师父跟我见外吗?”
这声音颤抖着,像是哭了。
萧程盈这才察觉到,少年垂着的面容,时不时的落下一滴眼泪。
这孩子算是萧程盈看着长大的,萧程盈的手覆在他肩头,“阿金,怎么还哭了呢?”
少年放下手里的衣裳,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儿,他盯着萧程盈的脸,道:“师父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的?”
原来是心疼他师父呢。
萧程盈心下有些感动,点点头,道:“嗯,其实一个人过也挺好的,你看你,哭什么啊,活像是我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师父没事,这几年过的也挺开心的,你不用难过,嗯?”
少年抿着唇,哽咽道:“师父,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萧程盈叹了口气,把少年搂在怀里,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脑,“好了,好了,不哭了,都多大了,还哭鼻子,当自己是小孩子呢?今年有二十岁了吧,都是大人了,不能再这么哭了,乖。”
这小子怎么哭起来这么凶?
萧程盈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小阿金,也爱哭,明明十一岁的年纪却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想到当年,萧程盈便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凌韵乐。
萧程盈摇了摇头,把那个身影从自己脑海里赶出去。
萧墨金哭了好一阵儿,才终于停下来。
萧程盈还跟以前一样,把他当小孩子,给他擦眼泪,一面擦,一面感叹,“我们阿金现在长得可真好看,怎么样,飘渺峰的女弟子,往迎春峰跑的勤不勤?”
灵云山派,虽然分了各峰峰主,但是有一些门派历史之类的课程,各峰弟子都在一起上课的。
从前就有因为迎春峰弟子俊朗,引得飘渺峰女弟子来瞧的事情。
如今萧墨金这模样,在迎春峰算得上最俊的了吧?
萧墨金摇摇头,表示没有。
萧程盈却只觉得他谦虚,也没戳穿他,转而问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我写信回去,你何师伯欺负人吗?只让你一个人来?”
萧墨金解释,“不是的,何师伯派了很多人前来,包括萧东师兄也会来,只是弟子着急见到师父,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没跟他们一起。”
萧程盈笑了笑,道:“没想到还是小弟子最关心我。”
萧墨金垂着眸子,没说话。
原本萧程盈想带着萧墨金前去白桥村看看情况,但萧墨金却道:“还是等明日,师兄们都来了再说吧。师父也知道,我入门……比较晚,修为术法都不及师兄们。更何况……”
他停了片刻,萧程盈却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萧墨金去了也没有意义。
仙门之中,能如萧程盈一般耗费百年修为救一个活尸的人实在少之又少。更别提,如阿金这样的弟子们,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萧墨金只能控制住活尸。
但活尸并不会害人,没有必要如此。
萧墨金比谁都清楚,那些活尸,是有意识的。
萧程盈点了点头,也觉得有道理。
萧墨金继续收拾萧程盈的衣裳,道:“我帮师父把衣裳洗了。”
“……”萧程盈连忙阻拦,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是了。”
都是些女人的衣物,而且还有些贴身穿的里衣,让男弟子来洗,实在是不太象话。
萧墨金站起身来,道:“没关系的,师父不用跟我客气,我的命,都是师父救的,还没能好好报答师父。”
说到报答,萧墨金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双手捧到萧程盈面前。
萧程盈愣了下,认出了那钱袋上的花纹,浅蓝色的祥云,是萧程盈曾经最喜欢的图案。
她的钱袋上总是绣着蓝色的祥云。
这是当年,萧程盈送给阿金的钱袋。
没想到他竟真的保存至今。
萧程盈接过来,颠了颠,“有这么多吗?我都不记得了。”
少年摇摇头,道:“除了师父给的那些,还有我这些年的积蓄,全都给师父。”
萧程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干嘛都给我啊?你啊,年纪也不小了,原本就是为了救你性命才带你上的山,你不必把一辈子都搭在修行上。趁着如今青春正好,寻个温柔体贴的姑娘成婚才是正道。别像你师父一样,一把年纪了才想起来老牛吃嫩草,如今落得如此境地了不是?”
萧墨金抿了下嘴唇,道:“那……师父现在呢?没了师娘,师父难道就不想……再寻一个……别的?”
这话问得萧程盈一愣。
她是真没想过再跟别人有点什么。
不过偶尔瞧见村子里的老夫老妻和和睦睦,萧程盈多多少少有点羡慕。
谁都回想要有个伴的吧,尤其是……凡人。
萧程盈如今也算是成为了凡人中的一员,偶尔有这种想法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若是真让她跟别人在一起,她又会打心底里排斥。
别的都暂且不提,萧程盈无法接受自己的男人曾经和别的女子有过干系,同样的,将心比心,她也不想以并非完璧之身,与干干净净之人在一起。
是以,想要找个伴,也是极为困难的。
见萧程盈的沉思,萧墨金也猜出了她的犹豫。
他道:“我只是随便问问的,师父不必如此为难。”
萧程盈笑了笑,道:“我再问你,你倒是反过来问我?到底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
少年莞尔一笑,道:“其实,弟子心里有个喜欢的女孩子,只是……她对我,没有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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