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整个中书省沉默了。
众人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脑瓜子嗡嗡作响,耳边回荡刚才的话。
苏长歌一诗令得天降流火。
灭敌十万?
大白天的眼前这位公公不会是还没睡醒,亦或者患了失心疯吧?
苏长歌天赋异禀的确不假,当世之圣也是事实,可你要说他能一首诗唤来天降火雨,灭杀十万蛮夷,这就有点扯了。
要知道,就算是能移山填海的修士。
真要用大神通杀十万人。
别说他自己要承受业力反噬,天降雷罚,甚至背后的宗门也要染上不祥。
而苏长歌一介儒生,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吟诗作赋,写几篇文章,哪来的神通使得天降流火?又是如何承受这无边业力?
真当圣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而且他也没成圣人啊!
如此想着。
众人不由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正此时。
秦辅的声音响起。
“刘公公。”
“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秦辅开口,此刻的他眼中满是慌乱,但脸上依旧强装镇定。
闻言,前来传话的刘公公蹙了蹙眉。
刚才喊那么大声都没听到。
你是耳聋吗?
还是故意耍咱家玩?
而且你让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
本公公不要面子?
再者,谁不知道你秦辅是苏圣的敌人,这个时候跟你说话都嫌晦气。
如此想着。
刘公公瞧都懒得瞧秦辅一眼。
更别说复述一遍。
至于说得罪。
他乃陛下身边随侍,只要讨好陛下就行,根本不怵已经日落西山的秦辅一党。
随即,刘公公压根没理秦辅,目光在众多官员中扫过一遍后,看到被众人拉着的苏子由,脸上顿时露出讨好的谄笑。
“咱家在此恭贺苏相。”
“令弟此番灭杀十万蛮夷铁骑,令蛮夷胆寒退守,立下不世功勋。”
“乃我大晋开国以后第一功臣!”
刘公公开口,中书省内别人他可以不屑一顾,但对苏子由必须恭敬。
不为别的,就凭他是苏圣的亲兄长。
仅此一点就够了。
而此时,众人看着刘公公的言行,心中顿时翻江倒海。
刘公公可是天子近臣,以往谁见了他不是好声好气的上前恭维,何曾见过他对天子以外的人如此客气,甚至是谄媚。
由此可见。
苏长歌灭杀十万敌军的事所言非虚。
他是真的做到了!
想到这。
众人内心不由感到震撼。
一诗引得天降流火,苏长歌他简直不是人,是神仙,是真的天命之子!
毕竟自古以来,惟有千年前那位气运之子有过类似经历,但那也只是书上记载,所带来的震撼跟当世活着的人完全不能比较。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
苏长歌本就是受世人认可的圣人。
如今再加上这件事情。
他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完全不逊于千年前的文圣,甚至还要压过一头。
毕竟逝者已矣,天下人顶多在心中缅怀追思,可苏长歌却是活在当下,一举一动皆能看到,皆能影响天下人生活。
一念至此。
众人目光汇向苏子由,而后又瞥了眼被踹倒在地的‘老匹夫’。
下一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老匹夫!安敢咒骂苏圣!”
“苏圣在前线为国而战,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竟忘恩负义诅咒苏圣!”
“老贼,吃本官一拳!”
刚才还拉着苏子由,劝他顾及朝廷体面的官员,纷纷加入了这场单方面互殴。
之所以这么做,原因很简单。
今日过后,苏长歌在大晋的声势必然登峰造极,无人可以撼动其地位。
现在跟苏子由一起‘犯错’,无论陛下是否处罚,他们都算是苏党的铁杆份子,这可比口头示好的诚意要大得多。
而此时,苏子由怔怔的站在原地。
就像范进中举一样,
前面还在担心,此刻得知苏长歌无事,而且还灭敌十万,心中不由激动狂喜。
但他作为大晋右相,圣人亲兄长,自然不能兴奋到撒泼打滚或者喜形于色,即便是笑,也得矜持,不落自家弟弟的颜面。
“咳咳....”
“昔日舍弟未生之时,先妣便经常梦见红日投怀。”
“而等到舍弟出生的那天。”
“前一秒还晴空万里,突然间便天降大雨,雷霆滚滚。”
“那时本官尚幼,站在屋外,朦胧间看到赤光盈室,如旭日初升那般,待到舍弟生出,虹销雨霁,天上彩霞万丈,祥光遍布。”
“至今想来,心中仍是震撼无比。”
苏子由开口,信誓旦旦的说着,毕竟哪个圣人出生时没点异象?
而且他这也不算瞎编。
小弟出生时,房内的确是赤光盈室,那天雨大,点了老多蜡烛。
至于红日投怀、彩霞万丈哪些,文人嘛,多点艺术加工很正常,否则就一个赤光盈室多单调,配不上圣人的身份。
此时,正在围殴六旬老人的官员们。
听完苏子由的故事。
纷纷停下手来,眼中露出几分惊讶之色,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要换之前,他们只当是无稽之谈,看破不戳破,毕竟大家都是顶尖文化人,谁信这个,可现在苏长歌天降流火都能搞出来。
再结合他的年龄和之前种种异象
似乎...
红日投怀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
众人再看着苏子由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
“无怪苏圣才华横溢,原是谪仙转世。”
“红日投怀,乃大贤之兆,苏圣实乃上苍派来相助大晋的圣贤,自入朝为官以来,屡屡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天不生苏圣,万古如长夜。”
“苏圣以英玮绝世之姿,凌跨百代,古往圣贤尽皆叹服。”
一道道声音响起。
苏子由听着众人夸赞自己弟弟,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
而另一边,秦辅的脸色却是倏地黑了下去,只觉整个世界无比喧嚣,内心不停在想,王庭怎么会输?他们怎么能输!
就算十万头猪。
晋军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全部杀完。
更别说是十万草原骑兵!
说好的蛮夷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呢?就被一波天降流火带走了?
他们的马呢?!
不会跑吗!
此刻,秦辅的信念支柱完全崩塌。
这一战他赌上了所有,甚至不惜发动所有力量,出卖四座城池给王庭和西域。
可现在,这一切全都在苏长歌的天降流火下化为吹灰,十万铁骑,对王庭而言也是伤筋动骨的数目,更别说还有后续影响。
试问,谁会跟苍天作对?
面对天命之子。
蛮夷的将士即便再悍不畏死,可他们终归是血肉之躯,谁会去主动寻死?
在这种情况下,除非苏长歌暴毙。
否则蛮夷败退只是迟早的事。
而等到苏长歌回京...
想到自己将来必定会被清算,秦辅的眸中满是慌乱和畏惧。
“完了,一切都完了。”
之前聚集在秦辅身边的旧党,此刻全都潜身缩首,如丧考妣。
他们宁愿大晋覆灭,也不愿意看到苏长歌崛起,毕竟双方可谓水火不容,他立下此功,扬名天下,必然会展开清算。
“绝不能让他回京掌权!”
不愿失去荣华富贵,全家凌迟处斩的秦辅,握紧拳头,目光阴冷。
.......
与此同时,大晋学宫。
学子们聚在一起。
谈论各自最近治理地方时碰到的问题,共同商讨解决办法。
这是苏长歌创立学宫时定下的规矩,学宫内不谈论于国、于民无关之事,而且每过一段时间,皆要向学工上交心得汇报。
文章不讲究格式、辞藻、文风。
但一定要言之有物。
若是提出的问题针对时弊,解决法子可行,则会公示与众,共同学习。
而就在学子们商讨之际。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诸位且停下,有天大的好消息!”
听到好消息,学宫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齐齐汇向刚从外面回来的学子。
“孟兄,什么好消息如此激动?”
“可是与前线战场有关?”
“刚才的天地异象,莫非是苏圣又做了什么震烁古今之事?”
在座的皆是各地俊才,一听孟静说有天大的好消息,脑海中瞬间猜到了大概,断定不是与前线有关,就是与苏圣有关。
“就在刚才。”
“苏圣一人屠灭十万蛮夷铁骑!”
孟静满脸兴奋的开口。
他刚才走在街上。
见百姓兴高采烈的传唱这什么,出于好奇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
当得知苏圣于两军阵前,作出千古诗词使得天降流火,屠灭十万蛮夷铁骑后,他刚开始还觉得是说书人在瞎编胡扯。
直到亲眼看到官府张贴告示。
他瞬间懵了。
如此怪力乱神的事情,
竟然是真的!
官方实锤!
随即,内心激动的他,立刻跑回学宫将这个好消息带给所有人。
也就在这时,众人听到孟静的话,脸上顿时露出怪异之色,堂堂亚圣世家的天骄,大半天的怎么就做梦?昨夜话本看多了?
苏圣一介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一人屠灭十万蛮夷铁骑?
此时,孟静见众人一脸不信的样子。
当即信誓旦旦的开口。
“你们若不信可以自己上街看官府告示,全皇都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
话音落下。
众人脸上的怪异逐渐变成了凝重。
孟静敢这样说必定有底气。
只不过这件事实在是太过玄乎,单靠他一人的说辞,很难让众人相信。
随即,一人站起身来。
“好!你跟我同往!”
“要是诓我,非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说罢,他便上前拉着孟静往学宫外走去,紧跟着陆续有人起身跟上一起。
毕竟这件事若是真的,那可真是值得普天同庆的大好事,不为苏圣,只为这天下百姓,再也不用担心蛮夷入关烧杀抢掠、
而此时,大晋学宫深处。
依旧是那片竹林。
朱圣坐在石墩上,端起弟子刚沏好的茶,享受着岁月静好。
“此次苏圣屠灭蛮夷十万,虽然杀戮太重,有伤天和,但却是为了护住华夏道统,而且乃天降异象,应该不会染上业力。”
朱圣开口。
他身处大晋学宫。
最多只能看到皇都内发生的事,无法获悉前线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他说完。
身边烹茶的弟子出声询问道。
“夫子。”
“你当初为圣时,能像苏圣这样令天地变色,斗转星移,天降流火吗?”
朱圣听到这话,刚才还平淡的脸色顿时垮掉,说道:“不知道这小子是异类,还是老夫当初是假圣,又或者被董圣骗了。”
“老夫要是能做到,早就平定了夷族,让神州一家独大。”
朱圣言语间颇为不畅快。
苏长歌越不同寻常。
他就越感觉自己当初被董圣骗的越惨,都是圣人,没道理自己只会之乎者也。
想到这,他看向身边弟子,问道:“北溪,之前让你去董家一趟,你可有什么发现?董圣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夫子你几天前不是才问过吗?”
“弟子一无所获。”
陈北溪开口,摇了摇头。
但下一刻,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夫子。
不对劲。
身为圣人的夫子怎么可能会忘事?
而朱圣显然也意识到这点。
明明就几天前的事,自己怎么可能会忘?总不至于是年纪大了往事吧?
一时间,师徒两人惊疑的眸子对上。
.......
两军交战的战场上。
在安排好一切后。
苏长歌和信国公坐在营帐内。
等待将士们清扫战场,霍武和霍景两人率领骑兵凯旋而归。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只见霍从文从外面走来,身后跟着两名士卒,架着一个面容被小部分烧伤的蛮夷。
这一幕瞬间吸引了信国公的目光。
“爷爷,夫子。”
一身戎装的霍从文抱拳行礼,而后指着身后蛮夷开口道。
“根据被我军俘虏的蛮夷指认,此人乃是蛮夷可汗托雷的大儿子,烈乎,之前正面冲锋的骑兵也是由他作为先锋率领。”
此话一出。
信国公的眼前顿时一亮。
托雷大儿子?
没想到竟能在天降流火下活下来。
好,实在是太好了。
抓到这条大鱼,只要撬开嘴巴,他便可以知道蛮夷的兵力部署和粮草数目。
“干得不错,没辜负本帅的信任。”
信国公起身上前拍了拍孙子的肩膀,然后看向面前一言不发,斜目视人,就差没把不服气三个字刻在脸上的烈乎。
“狼崽子,本帅知道你不服气。”
“但有样东西叫做天数。”
“即便没有天降流火,面对大晋数万万百姓,你们迟早都得滚回去。”
信国公开口,他这句话并不是吹嘘,战争拼的就是双方整体国力和百姓士气,如今在苏圣的影响,大晋从上到下士气如虹。
即便前期败了,山海关破了。
只要苏圣一日不死,大晋一日不降,靠着百姓还是能将蛮夷给逐出去。
不过这却要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无数人要因此家破人亡,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无数人要丧命于蛮夷之手。
也正是这样,信国公对不能堂堂正正以兵法胜过蛮夷,没有感到半点可惜和遗憾,至少他保住了自己将士的性命。
心念间。
烈乎听到这话却更加不服气。
“天数?笑话!”
“你们这群软弱的大晋人,不过是仰仗圣人的鬼神之力罢了!”
“有本事与我王庭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烈乎梗着脖子喊道。
“本帅不会用大晋将士的性命,来证明自己有本事。”
信国公说完,转目看向孙子,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审问,从他嘴里,老夫不仅要知道敌军的虚实,更重要的是知道,边境四城为何一夜被攻破。”
这件事他至今都觉得很蹊跷。
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
他对四城的情况不敢说了如指掌。
但也心中有数,明白蛮夷就算再强,也不可能一晚上攻破四座重城。
“末将明白!”
霍从文重重点头答应。
随即,又向苏长歌拱手告退后,便带着烈乎往军中审问的地方走去。
“夫子,弟子先行告退。”
“嗯。”
苏长歌应了一声。
他也怀疑破城之事跟以秦辅为首的旧派脱不开干系,只是没有证据。
不过,等他这次裹携大胜的声势回京,朝局稳定下来,必然要化身最大的清算者,将这群卖国求荣的禽兽全送上刑场。
荣华富贵,取之有道。
而秦辅这群人。
不仅将个人利益凌驾于国家之上,更是勾结蛮夷侵略己国,迫害同胞。
这样的人连畜生、禽兽都不如!
正想着。
霍从文前脚刚走不久。
后脚便见一名将领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末将见过大帅,见过苏圣。”
说话间,将领抱拳行礼,目光看向苏长歌,沉声说道:“山海关刚才有人来报,海面上突然浮出一头数十丈高的巨龟。”
“不仅口吐人言,身上还背着无数奇珍异宝,指名点姓要见您和龙神。”
声音落下。
苏长歌脸上不由浮现怪异之色。
突然有海上巨龟带礼物前来,还指名点姓要见自己跟清玄。
难不成是来认亲的?
毕竟若是仰慕自己的名声,过来拜码头,不可能特地点名要见清玄。
而既然提到清玄。
那么十有八九对方就是为真龙而来。
真龙,乃世间披鳞带甲之首。
巨龟隶属此列。
为真龙而来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到底是来做什么,还得见面之后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头巨龟必然是有所求,否则不可能带厚礼上门。
心念至此。
苏长歌起身准备回山海关一探究竟。
“苏圣,老夫与你同往。”
信国公站起身,巨龟不用讲肯定是妖类,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搞不好有什么阴险图谋。
“不用,拒蛮城还未攻下,而且蛮夷说不定会卷土重来,前线战场离不开老国公您,晚辈有至宝护身,不会有危险的。”
苏长歌开口。
闻言,老信国公还想再说什么。
但想到上次的夜袭,还有刚才的天降流火,话到嘴边也只能收回。
苏长歌早已不是昔日的苏状元。
现在的他,完全不需要自己这把老骨头挡在前面。
“那行吧,但你要记住妖类不可轻信。”后辈长成了参天大树,作为长辈老信国公此时能做的,也只有叮嘱他遇事小心。
“多谢前辈提醒。”
苏长歌点点头,随后抬步走出营帐,喊来清玄折返山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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