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辩法继续。
辩机早早的端坐在辩法台上,身后的僧侣诵念佛经,佛音响彻寰宇。
不多时,百姓和仙道修士皆已到场。
独不见各派掌门的踪影。
直到辩机出言。
第五位掌门才来到台上,只是神色间已无往昔的意气风发。
很快,经过数个时辰的鏖战之后。
仙门再次落败。
接着是第六位登场,几乎没有任何悬念,还是以失败告终。
不过就在众人以为仙门完了时。
第七场谢灵韵与辩机的辩法,倒是给了在场众人不小的惊喜。
双方关于‘无’和‘空’展开讨论。
虽然只持续了半个时辰,最终因为不擅长辩法,谢灵韵还是输了,但却让仙门修士大为振奋,也摆脱了时间道主的谑称。
不过这一日。
苏长歌仍未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这让不少人有些失望。
而那些已经对仙门不抱希望的修士,纷纷将矛头转向儒道这边。
大抵是因为淋过雨,也不想让别人打伞,他们言语间尽是抬高佛门,贬低儒道,说若是仙门都不能赢,儒道凭什么取胜?
第三日。
或许是受谢灵韵的行动影响。
想要搏一把。
又或许是自知没有胜算,长痛不如短痛,剩下的三位掌门上来就主动进攻。
对此,辩机没有感到任何紧张,只是淡然应对,双方一问一答,仙门不出一两个时辰便接连落败,输的怀疑人生。
“贫道....败了。”
“此乃贫道禅意不足,非道法之故。”
此刻,随着第十位掌门低头认输。
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大晋皇都瞬间安静下来。
修士们死气沉沉。
他们感觉这三日就像是做梦一样。
每日都是输输输。
人都输麻了。
甚至不少人道心都出了问题。
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开始怀疑自己所修的道法来,萌生出转修佛法之心。
各派掌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但他们在乎的倒不是道佛谁更高一等,亦或者胜败荣辱这种事,修道数百年向道之心早已坚定。
他们在乎的乃是道门半数气运。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一念妄起,万般皆错。”
“此事就当个教训吧。”
“谢剑仙好大的心,这可是半数气运,一句当个教训轻飘飘的就没了。”
“不然呢?贫道当初难道没劝过尔等?”
“那依谢剑仙的意思,此次辩法就全是吾等之错,你们忘情宗半点问题没有?”
“就是,要说错大家都有错,你忘情宗也休想置身事外,若不是你们窜连儒道打压仙门,吾等心境有损,不然根本不会败!”
“此战失利,忘情宗为罪魁祸首!”
本就对忘情宗不喜的各派,立即将锅全部扣在谢灵韵身上。
毕竟与其承认自己菜。
不如甩锅给别人。
这样起码心里会好受很多,而且后面还能够以此为由打压忘情宗。
“无理取闹,蝇营狗苟。”
“尔等如今可还有半点修士的样子?”
谢灵韵叹了一声,没有与他们置气,因为没必要,她只是觉得可笑。
修仙,修的不仅仅是一身法力神通。
最重要的那颗道心。
面前这群人空有一身大法力,但与不明事理的稚童又有什么区别?纵然没涉足红尘,但心却已经被红尘蒙蔽,愚而不自知。
“你了不起,你境界高。”
“你倒是赢下佛门啊。”
“说吾等无理取闹,你也不过是想为落败寻借口罢了!”
“......”
谢灵韵就如此听着。
没有去同这些夏虫争辩,只是如看小丑一样打量着他们。
与此同时。
佛门这边一个个嘴都快笑歪了。
他们不敢相信,道门半数气运竟然如此轻易就到手了。
这样一来。
佛门不出十年必定大兴。
到那时他们手中权柄,不对,普渡的世人也会更多,佛门将迎来鼎盛巅峰!
心念间。
一位僧人满脸笑意出言道。
“贫僧未踏足东土前,听闻东土有儒道和仙道两派,道理高深。”
“但这几日与仙门辩法,发现不过如此,仙门简直是浪得虚名,儒道就避而不战,真不知这两派有何道理值得世人去学。”
讥讽的声音响起。
仙门修士和儒生一起炸开了锅。
“胡门狂妄,不过只会逞嘴上工夫罢了,有本事与贫道做过一场!”
“尔等乃是有备而来,我道门仓促之间迎战,又不擅长辩法,这才落了尔等的道,有本事等过几年再与我道门一辩!”
“无须再辩,我辈修士何惜一战!”
“剽窃苏圣的道理,如今反过来讥讽儒道,简直可笑至极。”
“仙门落败,但我儒道还没有败!”
“辩法有先后次序,苏圣只不过有事未到现场,何诬避而不战?”
儒生们一个个站出来替苏长歌说话,没有言必胜的事,但都认为苏圣绝不是胆怯之人,即便是输,那也是输之坦然。
怎么可能会避战?
若是想避。
当初直接不答应不就好了。
正此时。
台上辩机的声音响起。
“鸠摩治,慎妄言。”
此话一出,刚才出声讥讽的僧人神色一下谦卑起来,应道:“小僧谨记。”
而后,辩机扫了眼仙门修士。
这几日杀疯了的他,恨不得大喊再来十个,把道门剩下的气运也给赢走,但他还是忍住了,有这半数气运,佛门已然不虚此行。
不过气运亦是其次。
真佛圣宝才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
随即,他将目光转向皇都。
“请苏圣入座!”
辩机开口,洪亮的声音响彻寰宇。
一刹那,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天穹,或者四处张望,等待那个人出现。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那些本就不希望儒道赢下辩法的修士,忍不住开始讥讽起来。
“什么苏圣,怯战的懦夫罢了。”
“依贫道之见,干脆别叫什么儒道,改名叫懦道算了。”
“我仙门在辩法上都无法胜过佛门,你们儒道更是别想了,想来你们那位苏圣也是自知不敌,怕丢了颜面才躲着不出来。”
“世俗儒道,只知追名逐利,哪里会懂道、法、心等玄之又玄的东西。”
“肯定又是输,没什么好看的。”
一阵倒彩声在场上响起。
听到此话,儒生们刚想争辩,一道黑影突然覆盖整片天空。
众人抬头仰望,一条体型庞大的黑龙占据他们全部视野,而离得较远的百姓,看到龙首上的身影,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苏圣!苏圣来了!”
“还有谁敢说苏圣避而不战!站出来!”
“乘龙而来,这才叫排面!”
此时此刻,兴奋的呼喊声接连响起。
修士们望着眼前气势非凡的真龙,瞪大了眼睛,露出一脸震撼的表情。
等到回过神后。
一个个却是忍不住愤愤不平起来。
“乘龙而来有什么了不起?”
“我仙道修士可凭一己之力遨游天地,何须这般假借外物?”
“就是就是,凡人罢了,依贫道之见这苏圣,也不过是想显摆罢了,俗人皆如此,不懂返璞归真,平平淡淡才是真。”
刹那间。
空气中酸意弥漫。
苏长歌对此并未放在心上。
酸就酸呗。
家里有龙还不能让人酸两句?
心念间。
苏长歌的目光放在辩机身上。
这三日他没过来,乃是因为他在参悟大乘佛法,有真佛印记、慧剑等佛道宝物的辅助,他对佛法有了更深的领悟。
当然,苏长歌也留心了这边的辩法。
对辩机有了大概认识。
此人对自己上次所言的金刚经有过钻研,但却只是流于表面,套了层皮而已。
只为与人辩法,却不知其中真意。
如此往后。
必将沦落成狂禅。
对认真践行道理的人不屑一顾,心中自认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
觉得无道可修,无法可证,一饮一啄,各自有分,什么心性修养全都是执念,我只要完全按照自己意愿而活就是佛。
然而,这其实只是自命不凡。
未明心见性,未修行六波罗蜜,未照见五蕴皆空,未堪破诸相非相。
所谓的心。
不过是以妄为我罢了。
如何能称为佛?
正此时。
几道流光从远处掠来。
来者正是输给辩机的仙道十大掌门,但却分成两伙人站着。
谢灵韵看着苏长歌,没有开口询问胜算或者其他,因为都到了这一地步了,再提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坐等结果。
楚擎天等人则是满脸冷色。
他们既瞧不起儒道,也不希望苏长歌取胜,最好要输两家一起输。
“南无阿弥陀佛。”
“苏圣你来了。”
辩机开口,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小僧对你仰慕已久,尤其是你所言的心即是佛,实在让小僧受益颇多。”
“若不是你,小僧也无法胜过诸位道长。”
声音响起。
边上的仙门众人脸色一沉。
虽然他们早听说辩机用的是苏长歌的道理,但人云亦云跟亲口听说却不一样。
一时之间。
仙门各派心中都埋怨起苏长歌来。
闻言,苏长歌知道这是辩机故意挑拨仙门与自己的关系,但并没去在意。
缓缓开口道:“佛门此次前来,所图者不过我手中的真佛圣物,道门气运只是其次,既然如此,不妨再加大点赌注。”
“本国公以儒道半数气运,赌你刚才赢下的道门气运,如何?”
此言一出。
在场众人瞬间愣住。
人群中不乏有仇恨他的旧儒,当即就开口大声带节奏。
“苏长歌,仙道如此蔑视吾等,即便你是当世之圣,也不能为了个仙门女子,就不惜压上我儒道半数气运做赌注!”
“就是!你眼中可还有半点圣人担当!”
“这就是尔口中所言的大义?!”
“你根本不配为圣!”
愤怒的声音在各处响起。
即便是儒生。
此刻也有些不能理解苏长歌的举动,这是为爱痴狂?还是胜券在握?
不过出于对他的信任,并没有出来质问或者谩骂。
空中,谢灵韵以为苏长歌是为了还忘情宗的人情才这样做,连忙劝道:“苏圣,这份心意贫道心领了,但没必要因私废公。”
话音落下。
其余几位掌门蹙起了眉头,
埋怨谢灵韵多事。
有冤大头拿自己的气运,去帮他们赢回输掉的气运,为什么要阻拦?
但人家丈母娘跟女婿说话,他们充其量算邻居,还是有旧怨的恶邻,此时自然不好说话,只希望冤大头能坚持下来。
正想着。
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道门气运,也算是我神州之物。”
“焉能让佛门就此赢去?”
苏长歌开口。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算自己赢了辩机,得到道门半数气运的佛门还是赚的。
对于神州这个整体而言依旧是亏。
而且加大赌注对他也有利,毕竟道门半数气运可不少,而且不论是用来增补儒道,还是要挟仙门,这可都是大杀器。
至于将气运还给仙门?
顶多是给忘情宗、天师府、百花楼一份,算是还人情,顺带收拢人心。
但纯阳门这些宗派还是算了吧。
而此时。
随着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又是一阵议论声。
“虚伪!扯着神州大义当幌子!”
“分明就是为了女人!”
“尔等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苏圣岂会做出因私废公的事来?”
“你...你们分明是被他蒙蔽!”
“尔等已非儒道中人,有何资格在此对儒道指手画脚?吾等相信苏圣乃是为大义才如此做,即便此局输了吾等也认!”
旧儒们还想但节奏。
但立即被百姓和儒生们给怼了回去。
此举,乃是为了神州大义。
与此同时。
仙道各派掌门倒是没想那么多。
管他大义还是私情,有冤大头肯为他们拼命,这还不好?
“你可想好了?”
谢灵韵此刻一脸凝重的说道。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见状,谢灵韵没有再去相劝,她的想法很简单,只愿他不悔今日之举。
而辩法台上,辩机听到苏长歌开出的条件,眼神闪烁,半数儒道气运可不是小数目,一旦赢下,他佛教将达到空前鼎盛。
只不过若是输了。
他佛门这趟不仅白来,还要损失半数气运给苏长歌。
最终,犹豫再三。
辩机还是决定跟苏长歌赌一把。
赌自己会赢!
“好!贫道答应苏圣你的要求。”
说罢,辩机话锋突然一转,“不过这算单独一场,不计入你我正式辩法。”
他怕苏长歌有什么损招,到时不慎落败了,还有第二次机会,不用担心被一波带走,这对已经占优的佛门而言有极大好处。
“可。”
苏长歌点了点头。
无非多加一场。
在知道辩机的那套禅念后,别说一场,就是十场,百场他也能赢下来。
“既然如此,还请苏圣提问。”
辩机淡淡一笑。
这轮先把苏长歌的东西套出来,输了就赔道门气运,赢了就拿真佛圣宝。
“佛本是道。”
此时,苏长歌语气平淡的开口。
但他这道声音,却宛若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全场众人瞬间愣在原地。
“难道说苏圣是想要以道辩佛?”
“苏圣懂道法吗?”
“佛门此前就是以‘道本是佛’胜了道门,苏圣如此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儒道气运就这样被苏长歌挥霍出去,此子妄自尊大,假公济私,根本不配做我儒道的圣人。”
人群中,形形色色的声音响起。
而道门这边。
修士们听到佛本是道当然开心。
但一想到这话是从儒生头子嘴里说出来,不少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
世俗一介儒生也配妄谈道法?
他懂什么是道吗?
再者,要是苏长歌输了也就罢了,万一他赢了,儒生靠道法赢了佛门修士。
诚然,这证明道法不比佛法弱,但换而言之,道法没问题,仙门却连输十场,儒道一用就赢,那问题在谁身上不用多说了吧?
然而谁又愿意承认自己修了上百年的道,还不如一个二十年的儒生呢?
也正因如此。
这一刻。
甚至有修士恨不得苏长歌输掉这场辩法,也不想看儒道踩在仙门头上。
而对于周围的这些声音,苏长歌并没有去理会,也没必要去管,在前世,道、佛之辩持续上千年,用来胜过辩机再合适不过。
况且他也曾对道家有过研究。
道儒两派同根同源,皆属于华夏正统,其中诸多道理都是相通的。
而此时,辩机听到苏长歌的话。
不由怔了一下。
但很快,他的脸上就露出笑意。
还以为苏长歌有备而来,结果就这?一个儒生跑来用道法跟自己辩佛法,以己之短攻敌所长,。
随即,辩机如对付仙门那样。
“道为何物?”
此言一出。
在场众人神色俱是一黯。
也就在这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道,乃一切之本。”
“不生不灭,无形无象,无始无终,无所不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过而变之、亘古不变。其始无名,不知谁之子。”
“道祖强名曰:‘道’。”
“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
“风无人扇而自动,水无人推而自流,草木无人种而自生,不呼吸而自呼吸,不心跳而自心跳等等不可言说皆称为道。”
“道,乃是一切规则与非规则。”
“一切虚与实,有与无,变化与非变化,存在与不存在的汇聚。”
“佛与非佛亦在道内。”
“故曰,佛本是道。”
苏长歌开口。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玄之又玄东西受到感应。
“那你所言的道在何处?”
辩机额头冒汗,但还是强问道。
“道无处不在。”
苏长歌直言。
此话一出,辩机顿时大喜。
差点被你吹的这一通给吓死,搞半天还是老样子,那我赢定了。
场下的儒生也是叹息起来,甚至有人怀疑苏长歌根本没有看过前面的辩法,居然答得跟曲云天一模一样,这不摆明往火坑跳?
相同的错误犯两次?
而仙门这边,曲云天得意大笑。
“哈哈哈,贫道还以为此子有何妙言,搞了半天原来是剽窃贫道的话。”
此言一出。
瞬间引来了不少仙门修士跟风。
“儒生能有什么见识?不过说些夸夸其谈的话,拾我仙门牙慧罢了。”
“世俗儒生妄自尊大,可笑至极。”
“半数儒道气运被如此挥霍,道理又是剽窃我辈修士,我仙门可不领这个情。”
“什么大义,说的冠冕堂皇,不过是想卖我仙门个人情,却又想不出道理所以才剽窃我仙门,此举纯属儒生们自作多情。”
一道道奚笑声回荡在场上。
听到这些话,百姓和儒生气的握紧拳头,额头青筋暴露。
他们不喜佛门。
但此刻,他们更讨厌仙门修士。
我儒道为了神州大义来赢回你们输掉的道门气运,却反被你们如此嘲笑。
甚至说我等是自作多情。
呵呵,也罢。
就当我儒道自作多情!
正想着,辩机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非也,道在心间!”
此话一出。
绝大部分人都绝望的低下了头,认为苏长歌必败无疑。
但就在这时。
苏长歌缓缓开口。
“辩机,你着相了。”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随着声音落下。
刹那间。
原本清朗的天空多出一抹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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