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院,学宫外。
严院长昂首挺立的站在门前,一脸正色,身后数百名官兵。
就在这时,在一众学子的簇拥下。
苏长歌从学宫内走出。
身侧的霍从文和沈福两人前后抬着昏死过去的真琏伽,将他扔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
严院长的眼中闪烁寒光。
“苏状元。”
“陛下对你寄予厚望,任你为太学院夫子,为我大晋培养俊杰。”
“然而,如今你却辜负圣恩。”
“不仅煽动学子强闯学宫,而且还动手打伤刘司业和外族学子真琏伽。”
“此等虐行,为圣贤仁义所不能容!”
“窥斑见豹,老夫观尔心学,虽有可取之处,但却非良善之学。”
“行为举止违背圣贤教诲,以本心为理,但凡秉承此法之徒,皆是似你这般不顾仁义礼法,恣意妄为,目无法纪之徒!”
严院长开口,动用大儒浩然正气。
霎时间,大言煌煌。
在场学子只觉得耳边雷音回响。
一股磅礴的威压朝他们倾覆而来,逼迫他们低头,承认心学是歪理邪说。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蛮夷无礼,欺我大晋良家少女。”
“有学子文世杰挺身而出,见义勇为,此举本该得到嘉奖,以兹鼓励。”
“但学宫却偏袒蛮夷,惩罚良善。”
“处置有失公允。”
“长此以往,只会助长蛮夷骄横之心,弱我大晋少年之志。”
“严院长你此前也说了。”
“本状元的夫子一职乃是陛下亲自任命,意在为我大晋培养俊才。”
“正所谓,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毙于风雪。”
“如今蛮夷欺我大晋学子,刘司业故意偏袒,助纣为虐,严院长你又坐视不理,但本状元身负皇恩,岂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抱薪者毙于风雪之中?”
苏长歌开口,言辞依旧犀利。
腰间佩玉发出熠熠光辉。
“儒道文器?”
看到这一幕,严院长眼中闪过惊讶。
但转瞬就恢复正常。
毕竟第一次和苏长歌对峙时,他就猜测对方身怀文器,现在见到不足为奇。
而此时。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一股中正平和的浩然正气充斥全场。
刹那间,在场众人如沐春风,耳边雷声消散,心神陡然宁静下来。
一人携势威逼。
一人卒然临之而不惊,心境淡然。
高下立判。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毙于风雪。”
“苏夫子之言发人深省。”
“吾观苏夫子言行已有圣贤气象。”
“可笑那严院长还是大儒,却是非不分,善恶不辨,污我心学之道。”
回过神来的学子。
看向苏长歌的目光充满敬意。
这一刻,在他们眼中。
苏长歌就像一盏照亮前路的烛火,驱散寒冷,指明是非善恶,
而听到学子们吹捧苏长歌,贬低自己。
严院长眼中闪过冷意。
哼!一群误入歧途的心学异端。
只知小仁小义,而不知大仁大义,还在老夫面前自鸣得意,简直可笑。
心念至此。
严院长将目光重新投向苏长歌。
“苏状元当真是能言善辩。”
“但且不论真琏伽一事谁对谁错。”
“你对刘司业、真琏伽动手又怎么说?事实胜于雄辩。”
“就算他二人真的有错,也应该交由学宫、官府、朝廷处置,你不过是一介夫子罢了,有何权力对两人动手?”
严院长严词厉声,大义凛然的质问道。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上一次。
他在道理上有亏,被苏长歌以怠慢圣意为由,把夫子教习全都抓走。
这一次,他故意坐视不管。
就是为了等苏长歌动手。
果不其然,以对方轻率妄为的举动,真的对刘司业和真琏伽动手。
而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看他还怎么抵赖!
此刻。
随着严院长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还没说话。
一刹那,听到有人责怪自己夫子,赵恒立即忍不住开口道。
“蛮夷无礼,刘司业不公。”
“但凡我大晋百姓,皆可唾弃此二人,他们现在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赵恒一脸正色,忿忿不平的说道。
话音落下。
严院长的脸上露出嘲弄之色。
“按照大晋律令,殴打读书人当流放边疆,发配充军十年。”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真琏伽虽然不是我大晋读书人,但却是我太学院学子,而刘司业更是举人,苏长歌对他二人动手已然犯法!”
“田都尉,还不快将犯人拿下!”
严院长义正言辞的喊道。
他等这天已经很久,恨不得让官兵就地处置苏长歌。
但既然选择按规矩来。
那他自然不能自己坏了规矩。
而此时,听到严院长的话。
官兵中被喊作田都尉的中年男人走出。
“苏状元。”
“卑职也是依法办事,得罪了。”
田都尉抱拳行礼,语气有些无奈。
皇都设有府尹一职。
因为是皇都,所以不同于外放的府君,府尹官职在尚书之下,侍郎之上。
而他只不过是府尹手下一个都尉。
虽然不想掺和大人物的事,但上有令,而且符合律令,他岂能不从?
抱拳行礼之后。
田都尉朝手下挥手示意。
“来人。”
“见苏状元带走。”
话音落下。
数名官兵抬步向苏长歌走去。
看到这一幕,站在苏长歌身后学子顿时急了,纷纷挡在前面。
“苏夫子乃是为了伸张正义!”
“蛮夷辱我大晋同胞,刘司业助纣为虐,此等小人自当抨击!”
“尔等欲为蛮夷之走狗乎?”
“吾等皆是大晋子民,难道要为了蛮夷,同室操戈,自相残杀不成!”
“此事因我文世杰而起,要抓就抓我,与苏夫子无关!”
“......”
一阵接一阵高亢的声音响起。
学子们面露不忿之色,挡在苏长歌身前,怒视靠近的官兵。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有些感动。
但他知道。
如若放任学子抵抗官兵。
只要这一次无事。
便会在学子心中埋下法不责众,轻视律法的种子,这样早晚会招致苦果。
必然让他们知道做任何事都有后果,就算是践行正道,有时候也会与律法碰撞,因此必须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正想着,严院长却有些忍不住了。
“律令如山,圣意如天。”
“田都尉。”
“协助犯人违抗朝廷缉拿者同罪,还不快将这群狂徒一并抓起来!”
严院长语气冰冷无比。
在他眼里,早在这群学子背弃正统,投靠心学歪理之时。
就不再是太学院的弟子。
皆是心学异端!
既然他们打算以身试法,正好一网打尽,省的将来还要一个一个收拾打压!
“可是....”
闻言,田都尉有些犹豫。
这可是上百名读书人,要是一下全抓了,得闹出多大动静?
但不等他做下决定。
只见严院长攥紧拳头,怒吼声陡然响起
“还不动手!”
“难道你忘了府尹之令吗!”
此言一出。
田都尉的脸上露出纠结之色。
随后,他猛地一咬牙。
“来人,将这群闹事的学子全部拿下!”
田都尉出声喊道。
他也没办法,上级让他听从严院长派遣,而现在学生阻拦官兵执法。
只能将他们给一并拿下。
随即,伴随田都尉的声音响起。
官兵们面面相觑,但是法令如山,他们还是朝着面前的学子走去。
也就在这时。
被学子挡在身后的苏长歌举起一面令牌。
“太子令牌在此!”
“尔等住手!”
苏长歌喊了一嗓子。
霎时间,全场陷入一片寂静。
官兵们看向那面在太阳下闪着金光的令牌,顿住脚步,不敢上前。
严院长和田都尉脸色骤变。
尤其是严院长。
本来以为胜券在握的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难看至极。
他没有想到。
太子竟然连令牌都舍得交给苏长歌!
而此刻,学子们却是松了口气。
有太子的令牌在。
除了陛下,谁敢动苏夫子?
心中如此想着。
严院长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
“苏长歌,枉你还是读书人。”
“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你难道要仗着太子令牌,徇私枉法,违抗朝廷律令?”
严院长开口,言语高声质问。
但相比于刚开始,他的气势落了很多,更没有让官兵强行动手。
毕竟太子乃是大晋储君。
见令牌如见太子。
此刻,苏长歌代表的就是太子,他只能用言语来逼他就法!
而随着严院长这番话响起。
学子们怒火瞬间爆发。
凭什么真琏伽调戏女生没事,到了我们夫子这里就开始谈律法了?
你们这群腐儒能要点脸吗?
合着你们口中的王法,就是用来约束别人是吧?
心念至此。
学子们一个个怒目切齿,恨不得上前对这个老匹夫动手。
但就在这时,苏长歌开口说道。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本状元自然不会违抗朝廷律令。”
“但真琏伽调戏女学子,按我大晋律法,要杖责四十,拘禁十五日。”
“严院长秉公无私,不会徇私枉法吧?”
苏长歌此言落下。
严院长的脸色不由沉了下去。
这番话很明显。
你要以王法处置我可以,但按照规矩,你也得以王法来处置真琏伽。
这波摆明是想极限一换一。
但他此次的目的。
本来就是想在当众之下捉拿苏长歌,并带他游街示众,然后再定罪。
同时以两国邦交向陛下施压。
如此一来。
苏长歌到最后或许还是会被从轻论处,但游街加上责罚。
到那时,他完全可以借此事向外界宣扬心学乃歪理学说,蛊惑学子触犯朝廷律法,让天下读书人畏心学如虎。
心念至此。
严院长看了眼苏长歌和他身后学子。
“心学已成心腹大患。”
“不得不除!”
“真琏伽正好可以在牢里面养伤,养好了再挨顿板子就行。”
想到这,严院长点头答应道。
“律令如山。”
“老夫自然不会偏袒真琏伽。”
严院长话音刚落。
苏长歌就立刻出声回道。
“如此便行。”
“有诸多学子、官兵作为见证,严院长身为大儒,想来也不会违诺。”
苏长歌说罢,便准备迈步离开。
见状,学子们极力劝阻。
“苏夫子,不可啊!”
“您此举乃是惩治奸佞小人,扬我大晋读书人风骨,何罪之有?!”
“他二人皆是咎由自取,与您无关。”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毙于风雪,这是夫子您教我们的,只要有我们在,就绝不会让夫子您被这**佞带走!”
霍从文和赵恒两人拽着苏长歌袖子,不让他跟着官兵离开。
“为师是否有罪,要由陛下定夺。”
“当今陛下乃圣明天子,知道此事前因后果,必然会秉公论处。”
苏长歌开口安抚两句。
拉开两人拽住袖中的手,迈步向前走去。
他自然知道严院长的想法。
对方布局到现在。
为的就是用这件事借律法之名给自己定罪,往心学身上泼脏水。
但这个坑。
苏长歌又何尝不是自愿跳进去。
至于最后能不能如他的意,给自己定罪,那就不一定了。
而此时。
看到苏长歌主动伏法。
严院长眼中闪过得逞的喜意。
“还不快把犯人押起来!”
严院长开口指挥道。
说完,几个官兵对视一眼后,上前就准备动手扣押。
但就在这时。
苏长歌再次举起太子令牌。
“本状元是否有罪,当由陛下论处,此行乃是去刑部自首!”
声音响起。
官兵们看到令牌顿时不敢上前。
而听到刑部自首四个字,霎时间,严院长脸色铁青,难看至极。
好家伙,老夫被这异端给耍了!
去刑部自首?
谁不知道刑部是你们苏派官员主持,去哪里能给你定什么罪?
他们不得把你当祖宗供着?!
心念至此。
严院长想要开口阻拦,但却发现自己理穷,根本找不到借口发难。
你说人家违法。
对方现在直接去自首。
你能咋办?
总不能说自首必须去府衙,不能到刑部吗?你看刑部尚书怼不怼你。
而就在严院长心中郁火无处发泄时。
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严院长。”
“走的时候别忘了把真琏伽带上一起,刚才这么多人看着。”
“本状元相信你一定会秉公处置。”
苏长歌说罢。
就靠着太子令牌穿过官兵,径直朝刑部衙门走去。
而跟在他身后的学子。
看到严院长吃瘪,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见状,苏长歌不由翻了个白眼。
好家伙,刚才官兵过来,你们喊着死去活来,不让为师跟他们走。
现在你们送为师去自首。
孝这么开心?
而此时,看着从自己面前得意洋洋离开的苏长歌等人。
严院长脸色阴沉的可怕。
但他并未去阻止,或者在原地无能狂怒,而是朝旁边的田都尉吩咐道。
“你带真琏伽回衙门,按律法处置。”
“但要记得找大夫替他疗伤。”
“先关在牢里静养,等身体好了再看情况决定是否打那四十板子。”
严院长开口如此说着。
虽然不情愿处置真琏伽,但话已出口,为了名声着想,他必须要做做样子。
随即,安排好这些以后。
严院长直奔皇宫。
就算不能按计划在府衙就给苏长歌定罪,然后再交陛下裁定。
但他可以直接去找陛下。
严院长就不相信,两国和谈在即。
陛下会坐视苏长歌殴打蛮夷王族而置之不理,就算是象征性的小惩大诫。
那也起码是惩了!
虽然效果差点。
但他一样能以此为由给心学和苏长歌泼脏水,遏制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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