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好像没有反应.也不对,应该说陛下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了?”
陆寒江今天难得来锦衣卫衙门上值了,同行的还有孟渊,明日便是一切落定之时,老爷子已没有必要继续藏在南街的小院里了。
“不是不在意,是此时的陛下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处理这些俗事。”孟渊的语气难得有些惆怅。
“看来陛下真的是孤注一掷了,”陆寒江眉头轻蹙接着又松开,继而再度蹙起:“长生之说虚无缥缈,陛下为何能够坚信数十年.老爷子,天下真有长生之法吗?”
“老夫不知道。”
这一次,孟渊的回答不一样了,但他眼底静静燃烧着的那团火焰却没有任何熄灭的迹象,只听他又说道:“但是陛下的长生之法,不可行。”
“因为办法不对?”陆寒江问道。
“是因为人不对。”孟渊长叹一声。
两人沉默片刻,蓦然,陆寒江说道:“如果今日我们便动手,胜算能有多少?”
孟渊深深看了陆寒江一眼,然后说道:“若是明日动手,胜算有九成,今日动手,怕是只有不到三成了。”
陆寒江挑眉道:“为何?”
“因为四个字,名正言顺,”孟渊款款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你记好了,我们是挽救社稷于危亡的忠贞之臣,而非野心勃勃的篡位之徒。”
陆寒江微微点头:“原来如此,那如此说来,陛下身边真的没有其他力量了?”
“有锦衣卫,还有禁军,还有曹元的内行厂和东厂,这些还不够吗?”孟渊盯着他说道:“须知陛下并非凡人,若你今日动手,哪怕是锦衣卫之中,也会有半数以上的兄弟迷茫不前。”
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事实,锦衣卫的要旨在于忠军,即便陆寒江和孟渊对这股力量渗透至深,但也不可能叫他们把绣春刀对准皇帝。
若是扶持一位皇子和另一位皇子进行对抗,锦衣卫不会有任何犹豫,陆寒江指哪他们就打哪,哪怕是皇亲国戚在前,绣春刀也不会有半分迷惘。
可皇帝不同,那是天子,是他们效忠的对象,从这些人入锦衣卫第一日起,就没有一个人教会过他们有朝一日可以把刀子对准皇帝。
皇帝知道孟渊离心了,但他却没有立刻处置锦衣卫,也是这个道理,他有绝对的自信,这些人不可能把刀对准他。
这一场博弈,双方都在赌,皇帝赌的是问道长生,待他寿与天恒,便有无限的时间来料理朝廷之事,些许风浪,根本不值一提。
而孟渊也在赌,他在赌长生一说从头到尾都是骗局,哪怕退一万步说,这见鬼的法子真的有效用,那皇帝更是死路一条,因为至关重要的一个棋子被人给替换了。
“听说,前几日你安排了一个人进宫?”孟渊忽然问道。
“嗯,”陆寒江点点头,然后笑着道:“不是信不过老爷子,也不是信不过阿绣姑姑,只是我毕竟是公主的驸马,安排个人过去看着,也好能安心。”
孟渊点点头,没有再多纠结于此事,他转而说道:“想必你也早就猜到了,宫中那位羽殿下只是个靶子。”
“算是吧,毕竟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太子妃殿下的孩子。”陆寒江笑眯眯地答道。
揶揄了一句后,他又道:“所以小子十分好奇,太子妃殿下是如何瞒天过海的?”
皇帝如此执着于长生,想必从长生的方法到所耗用的道具全都要细心检查,陛下既然如此有把握,那肯定不会是因为太子妃的一面之词,他必然有着自己的验证方法。
果不其然,孟渊接下来便说道:“大宗正院对这类流落在外,未上皇家玉碟的皇子皇孙,有一整套明确的鉴定方法,以保证没有人可以混淆皇家血脉。”
说这话的时候,孟渊的脸色有种说不出的嘲弄,这也难怪,毕竟大宗正院虽然二百余年来从未在此事上出过一次差错,但那是因为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胆大包天到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
陆寒江疑惑道:“既然如此,太子妃殿下是如何让皇帝陛下相信,羽殿下便是真正的太孙呢?”
“大宗正院的检测手段诸多,但至关重要的只有一样,那便是确认对方身上流淌着的,确实是皇室血脉。”
孟渊说着,笑容有些冷得可怕:“太子妃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让那位羽殿下身上流着皇族之血便好了.你已经有多日没有见过羽殿下在人前出现了吧。”
陆寒江眼底逐渐浮现震惊的神色:“难道说”
孟渊不再说话,而是对他轻轻点了点头,陆寒江立刻明白了,他曾经的确见过一种办法,能够将一个人流淌着的血液完全改造成另外一种样子。
羽殿下的确许久未在人前现身了,思及此处,陆寒江似乎已经明白了太子妃的筹算。
“那看来,陛下的长生之想,已经没有可能了。”陆寒江叹道。
“如今万事俱备,我们所有的障碍只剩下那道宫门了。”
孟渊目光深邃,他沉声说道:“今夜老夫会去找温大统领‘商量’此事,明日如无差错,等到宫中乱起,你就便宜行事吧。”
陆寒江诧异地道:“老爷子,这种关键的时候,你不应该把一切都安排好吗,怎么到了最后给小子来了个便宜行事,你不怕我惹出什么乱子来?”
孟渊摇头道:“若是给你定下那些条条框框,反倒容易惹出更多破绽来。”
陆寒江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老爷子还是不愿意将您老的透露给小子啊。”
孟渊负手而立,神情淡然:“这张牌老夫准备了二十年,本是无心之举,如今却成了破局的关键所在,并非老夫对你藏私,而是这张牌一定要最后关头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老爷子你这是在赌啊,”陆寒江无奈道:“您就不怕哪一天算岔一步,导致满盘皆输?”
“久赌必输,老夫如何不怕,”孟渊笑着道:“可是老夫这一路走来,哪一步棋不是在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若不予,为之奈何,天若予之”
孟渊抬首望天,似乎要将这片天空紧紧握住一般,张开手掌缓缓攥成了一个拳头,良久之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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