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她一脸高兴地正在为自己和孩子裁剪布匹,缝制着衣服。
她生怕穿着容易损坏,所以衣服上的针脚十分细密,比献给贵族的要好得多。
冲想着国君不再禁止他们从山林中获取些什么,还真是有些期待呢。
他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更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天出生的,但能够清楚,自己从能够种地开始,就见证了二十五个秋季,那么长时间,自己一直都是可以过下去,就过下去。
老鼠时常偷吃他的粮食,不仅偷吃,还在上面撒尿,好好的粮食一股尿骚味,用水淘了又淘,就是舍不得扔掉,毕竟也是能够吃几顿的。
这件事情,简直气死他了。
迫不得已,只能够用一些干枯的草点燃,放进老鼠的洞穴熏它,在老鼠逃出之后,再用泥巴和碎石将老鼠的洞穴堵死。
然后将草房的各个缝隙堵住,不过并不能完全杜绝鼠患,每年都要与之斗智斗勇。
除了鼠患,还有各种虫子,会溜进他的屋子里,在他的床下,在他的被褥里,时不时给他一个惊喜。
不过长时间下来,他都觉得习惯了。
冲平日里都节省一些粮食,然后等到有余粮之后,和一个家境和他差不多的女子结为一家,有了孩子,一直都过着在温饱附近徘徊的生活。
想要砍一些柴木来生火,却被比邻提醒那是国君封给某家的,切不可触碰,不然被人发现,免不了一顿毒打。
他听了之后,不信这个邪,于是偷偷溜到了贵族的领地去拾取柴火,然后好巧不巧,就遇上了这领地的贵族的家奴,被逮到之后,果真被打了一顿。
还好没要了他的命,从那之后他就特别谨慎了。
但相应的从此他就记恨上贵族了,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报复,只能憋着对这些贵族的气。
想要去捕鱼,尝一尝腥味,但又被告知河流是国君的,切不可随意捕捞鱼类,时间长了,他也只得在被划分给庶民的区域捡柴,偶尔发发呆,看看能不能有小野兽来到这里,抓到就是开荤。
但大多时候都是见不到的,只能掏钱去向别人买那少的可怜的鲍鱼(咸鱼),虽然难吃,但好歹也是肉。
“如今的意思,就是能够随意拾柴,捕捉河鱼了?”
如果这样,那还挺好,至少以后自己的儿子可以吃到河里的鱼了。
这些年晋国的变化,让他也觉得那位新的晋侯,的确是在为他们这些底层的农人着想的。
已经不强迫他们种植公田了,而且公田也给了他们这些民众平分,收取所有田亩十分之一的收成。
而且还建立了农舍,将晋国的牛和犁借给他们用来耕地,他今年就是借用了农舍的牛,用起来的确要比他自己耕地省力的多。
好处就是不收他们粮食和货币,官方无偿借给他们使用,甚至还鼓励民众养牛。
因此他那附近的农人都轮流借来用,本来美滋滋的以为今年的收获更多,可是他没有想到会出现十分罕见的涝灾。
他种田这么多年了,也就只见过一次,见过多点的还是旱,旱其实还好,能够用沟渠的水浇灌。
他继续想着对自己这种人有用的那些晋国政策。
生孩子多或者当兵立下军功的话,可以免税。
他重新对自己以后做了规划,今年的涝灾让他损失巨大,两年应该是不会养的起孩子了。
以后再生孩子的话,一胎的奖励也是微乎其微,等儿子大了让他多生几个吧。
生好几个孙子,够减税就行,这几个孙子中再去一个参军立功,又能给家里添田地和交税。
这么一合计,貌似儿孙的日子要比自己好。
谁让他们遇上了一位明君呢?
冲也非常感恩这位国君,但是他祈祷着打仗能够少点就好了,那么国君就是人传的圣人!
畅想了一会儿,他很快就清醒了起来,因为已经有了饭香飘过来,而正好他又劳作了一天,饿得慌。
他抬头看了看,夕阳西下,也是时候吃饭了。
妻子拿着陶碗,将陶罐中的粟汤盛给了自己,他接过陶碗,用嘴吹着厚厚的汤。
热气腾腾的,就算没有菜佐食,依然香的很!
吹着吹着,他喝光了粟粥,感觉到胃里一阵温暖,但是还没有饱,他又连续喝了两碗。
儿子韭也在一旁,他已经度过了十三个春秋,这次涝灾为了多挣一些粮食,主动来给他们用藤筐来抗碎石子,一天也能得到发放的不少粮食。
他听说有户人家的儿子,说什么涝灾真好,不用那么强的劳动也可以吃饱饭,这件事情闹成了个笑话,被他们传着,但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户人家。
他庆幸这笑话并不是发生在自己家,自家的儿子还是非常懂事,能够体贴他的不易的。
他吃完饭后,就在外面坐着。
眼看着天色渐渐的晚了,他也看不太清楚了,于是就和妻儿住进了邑主安排的茅草房屋。
这茅草房原本是住奴隶的,条件更差,现如今遇到涝灾,他们的房屋也都是水不能住,所以这里修缮的一下,他们只能住在这里。
这破屋子可没有什么隔音,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平常更是能够听到旁边的邻居合欢的声音。
但是今天显然不是在干那种事情,他没有去多想这些人想要去干什么。
他的身体也不算累,最累的是刚开始的那几天,毕竟他做的工作是和别人一起用大木头、木槌夯土,这是特别消耗体力的,尽管他以前是种地的,但也是撑不住。
手臂酸痛了两天,然后他就越干越顺手了,到了现在他也只是有些乏力而已,睡一觉明天又能充满力气。
所以就只想着早点睡觉,然后到了明天好有力气继续为公室干活修路,继续挣粮食,只要攒到了能够撑到明年春天春耕耕种的量,那就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摇摇头。
不不不,可不止能够撑到明年春耕,毕竟春耕之后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粮食吃呢,还是需要继续去干活。
但是吧,这也不算是多么累的活,毕竟自己的儿子已经能够挑起担子运送少许碎石,他干这活,消耗力气小些,发放粮食稍微比自己夯土要少一点。
还是像往常一样,他以为自己快要睡下的时候,却被屋子外面的喧闹声给吵醒了,似乎还在唱歌跳舞?
他此时就变得有些暴躁,外面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现在这个时候了不睡觉,还不让别人睡觉,不行,得找他们好好说说去。
在下床之前,他又向自己的妻儿问道:
“韭、苹,你们两人睡着了吗?”
这母子俩同时说道:“没。”
于是乎,冲就走下了床铺,若是她们两人睡了,他也就忍忍。
然后抱着愤怒推开了草门,想要找这些喧闹的人理论一番,不过他看到的却是一番以前没有见过的场景。
一大群人都围在一堆篝火旁,篝火中貌似还有炊具,炊具中的食物顺着风飘到了他的鼻子前,他闻到了这种让他久违的香味。
这似乎是鱼呀。
这群人居然开始煮鱼吃了?
冲想明白了,这些人似乎知道“公无禁利”的消息也比自己还要早一些,他们趁着还早就去捕捉了一些鱼回来吃,自己倒是早早的就睡觉了。
冲倒是觉得自己的脑子没有转过来圈。
明天收工之后,一定也要去抓点鱼,然后回来给他们娘俩补补,他们两人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肉食了吧。
“你们这鱼是如何捕捉的?”冲向着这这群围在篝火旁,和他一样劳苦的民众问道。
那些农人虽然此时也是活得很艰辛,今天能够吃到鱼肉,他们也是非常开心的。
“邑宰发了网,捞上来的,这一网下去捞的鱼多,你来喝点鱼汤。”
如今哪怕是见到一个陌生人过来向他们问候,他们也会亲切的分给他一碗鱼汤,更不用说都是住在这里的老邻居了。
许多民众就是这么质朴。
冲睡觉睡不着,被吵醒的怒火瞬时间全部都被这些人的好意给冲散了。
“可?”
“可!”
那些围坐在篝火旁的农人,拿起了非常简陋的用木头做的勺子,给他也盛了一碗鱼汤,并且递送过去。
冲没有第一时间喝,他倒是想要给自己的妻儿去喝。
不过其他的人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于是再一次给他端了一碗鱼汤过来,而且还盛了一点鱼肉给他。
“以后河里的鱼就可以捕捞了,你也不用那么珍惜,明天还能接着喝呢。”
“我们晋国的君主真是好啊!”其他的农人喝到了鱼汤,也都非常欣喜。
冲将鱼汤带到了屋中,给了妻子0妻儿一人一碗。
“父,你不喝吗?”韭在黑暗中,能够看见父亲只提了两个陶碗。
冲:“喝,我喝一口,明年抓鱼再给你们做。”
……
绛都。
“公子,齐国和郑国的商人,对我们的布匹报价涨了三倍。”
士会将这个非常不好的消息传到了姬獳的面前。
姬獳听着,稍微皱了皱眉头。
他在思考这些商人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齐国和郑国的商人,似乎意识到了晋国这边的危机,毕竟晋国大批量的收购麻布匹,似乎已经给了他们一些错误的判断,他们认为现在晋国受到涝灾的影响非常巨大,连麻布都用不起了?
其实也不然,以晋国内部的布匹产量,是可以支撑给这些灾民做衣服的,但是问题就在于,其他的国家,也是受到了涝灾的影响。
所以就有些供不应求了,物价自然就涨起来,而且还没有郑国和齐国的便宜,因此他才选择了郑国和齐国这两个国家的麻布。
不过这郑国和齐国的商人,似乎想要抓住这个难逢的机会,狠狠的捞一笔?
这种趁火打劫的行为让他有些不爽。
“我已经计算过了,已经购买的这些麻布和从国内购买的这些麻布,大体已经满足了这些灾民所用,只是国内的市场还有些缺乏。
要不要继续购买呢?”
“不要再买了,转而向其他国家购买羊皮和羊绒吧,满足灾民的需求之后,直接收手就可以了。”
盛产羊皮和羊毛的国家,也就属旁边那些能够放牧的部落了。
其实姬獳也是有办法让齐国和郑国的商人和人民都吃到苦头的,办法也很简单。
也就是专门去铸造货币,用这些专门铸造的货币去购买这两个国家的货物,而且还加价买!
这些货币不在国内流通,反而在那两个国家大量的流传,货币的数量一旦暴增,那就会导致通货膨胀,到时候这两个国家的物价就会飞速涨上来,同时货币也会贬值,他们高中盛的贵族,手里掌握的财富都贬值了,更不用说底层人民的财富了。
经济一旦发生灾难,后果可不比天灾好多少。
可以说是对这两个国家特别不友好了。
但是姬獳不想去做,因为这两个国家乱报价的是商人,而不是普通的民众,姬獳和这两国的人民又没有仇恨,何必去为了报复他们的商人,而顺带报复他们的民众呢?
这种手段似乎管仲用过,但是管仲用过之后,齐国就基本上没有像他一样的人才了。
不过这种手段对于那些戎狄,倒是可以用上的。
不过现在还没有哪个戎狄发展成了像样的国家,基本上都是大部落带小部落制度。
至于白狄,他们那里全部都是山地,不太适合农耕,所以晋国还没有向他们那里扩张的打算,而且他们的国家也不用晋国的布币。
至于姬獳收购羊毛,他是想要做一些羊毛的衣衫,比普通的麻布要暖和,但是肯定也要贵上不少的。
这些羊毛制品的衣服基本上都是面向的中高层贵族。
不过羊毛制品想要弄成,首先就得要去掉羊毛的味道。
去掉味道其实也简单,除了漂洗就是暴晒,不过这种产量很低,似乎他们没有意识到可以用剪刀给羊剪毛,然后收集起来,等继续再长再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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