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泰德郁闷地拉开椅子,坐在桌子前唉声叹气。
米娅和爱丽丝依旧躲在被窝里讲悄悄话,仍是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虎狼之词...
夹在两人中间的,则是新成员莉莉娅,从这几天看来,除了吃饭上厕所,她最大的兴趣就是睡觉...
当然,有的时候也会和泰德么么哒...
“呼...”
长吁一口气,泰德杵着下巴看向外面发呆...
因为自己刚刚答应了市政厅的文员们,关于雇佣巨龙建造工厂的事儿,可等安静下来,仔细思考的时候,就觉得这件事儿多少有点不靠谱...
毕竟是巨龙,星球的活化石,见证了不知多少皇朝的兴衰,看着一批又一批的智慧生物灭亡。
而泰德自己,只不过是最普通的凡人,连成为他们的附庸都不够格,充其量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沙粒。
所以...他哪里有资格去请这么一帮生物出山?
泰德苦着脸摊开笔记本,神色凝重地写下几个字...
只不过,还没动几笔,就被他划掉了,然后抱紧头部趴在桌子上欲哭无泪,只能通过用力地蹂躏自己的头发来发泄。
不远处的枕头上,魔王小乖感受到了主人身上散发出的烦躁气息,她摊开四肢伸了个懒腰,转身踩着莉莉娅的后背,顺着她的尾巴滑到地上。
肉垫踩着地面发出的轻柔‘啪嗒’声,让泰德舒缓一口气...
“主人,遇见什么难题了吗?”小乖并没有顺着泰德的大衣爬上去,作为一只聪明灵活的小猫咪,她直接蹦到了桌子上!
“小乖啊...我这正愁如何与莉莉娅的亲属交谈呢...你用你那聪明的小脑瓜想想,那么高贵的巨龙,是世界的活化石!他们鱼肉乡里的时候,我们人类还只是个没脑子的猴子,而现在,我这种‘低等生物’不光要睡他们的女儿,还要让他们来给我们人类干活...”
“哎...”哀叹一声,泰德趴在桌子上继续唉声叹气。
“那样的生物,在我提出要求的时候,估计就要鄙视死我,然后把我一口吞了当做点心...哦对了,我还没有他们的一颗牙大!吃我只会塞牙!”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泰德的信心降到了最低点,对着眼前的台灯翻了个白眼,接着便一头倒在了桌子上...
小乖摇摇头,伸出自己的前爪,将肉垫贴在泰德的脸上,以一个智者的身份,用甜美的奶嗲音讲道:“你要自信啊!想一想你的身份!每个平行宇宙只有一个天选之人,巨龙有那么多,而你只有一个!再想想巨龙们的弱点和他们的处境,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合适的时间,正确的话语,让泰德重拾自信!这小猫咪很不简单!
“是啊,小乖,你说的对,就算人类生命短暂,又明争暗斗,还脆弱不堪,但我们的脑子还算是不错的!”
一提到智商,小乖连忙摆手示意泰德停下:“额...说实话,主人,人类的智商只能算中等...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月精灵们的智商就比人类多至少百分之15...”
泰德刚有点希望,不出三秒就被小乖的话语浇灭。
“喂!我说!我刚找来点自信,你就这么打击我?你真是只坏喵!”
小乖连忙摆手,端正坐在桌子上,用心回答:“我只是实话实说呀!人类的优点不在于智商,而是在于聪明,但又没那么聪明!”
“尤其是‘有人吹,就有人敢信’这一特点!只要你有‘能把某样东西吹得神乎其神’这种能力,就算是我拉的便便也会被称为神物!”
“我记得...你们人类...好像称之为情商。”
这几句话让泰德想起了三哥,圆形牛屎粑粑和方形牛屎粑粑都不属于同一教派,甚至为了争夺牛屎的正确形状,还会打起来!
人类的历史,也的确是按照小乖所说的,靠嘴吹出来的,从小团体,到大团体,再到国家,宗教,全凭一张嘴。
小乖抖了抖身上的毛发,觉得自己的建议好像有点用,可以帮助泰德解决问题,便伸出爪子做了个小动作:“主人,只要一根猫条!我就能帮你排忧解难!”
“哈?”泰德捂住自己的口袋,警惕道:“你是不是来混猫条的?”
小乖麻利地用后爪摊开身旁的笔记本,将桌子上的笔递给泰德:“我发誓,绝对不是!像我这样的小猫咪,怎么会有坏心眼呢?”
“好,我信你!说吧~”
打开笔记本,泰德翻到了一页新纸,等待着小乖的下文...
小乖见主人动了真格的,自己也便认真起来,她伸出前爪,交叉于身前,装作很明白的样子慢慢解释道:
“实际办法很简单,你只要带一些食品小样,比如说猪肘和牛扒!不用带多!一定不要带多!但要带的精致!”
“还有一条,你也知道!那便是巨龙族不能让家里最小的人吃饱,但你做到了,你就可以揪住这一点,咬死不放...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千万别怂!努力把话题拐到吃饭上!等他们要咬你的时候,就丢出食物,让他们消气!”
“一定要全程拉着莉莉娅,向所有人宣布,你让她吃饱了,而且你也睡了她!就算没发生什么,也要说出来,因为这个举动会让别人认为,杀了你就等于谋杀妹夫!你死了,莉莉娅就没有了饱饭,会哭闹!”
“也要让他明白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杀了你和所有人类,只能吃一顿!但不杀你,就有可能顿顿饱!”
“最后一条!画大饼,你就吹,总有一天,你会让他们所有龙都吃饱!”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泰德苦笑着,伸手摸着小乖的下巴,低声提醒道:“都吃饱!?这怎么可能,至少得等二三十年我才能做到!?”
“他们都睡了几百万年了,还在乎你这二三十年?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况且,你没必要一次性让他们吃饱,让他们分批分次地吃饱!这才是好办法!或者可以抽签随机唤醒一批!”
“信我的,就这么说...”
为了能获得香甜可口的美味猫条,小乖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就连台词都帮泰德提前准备好了!
“ok,搞定!”
解决完一切,小乖转过身来,翻起爪子做了个‘拿来’的动作!
泰德拿着笔记本,不停地赞叹:“妙啊!没想到小猫咪这么聪明!”
“完美,太完美了!小乖,你的智商的确不错,给出的办法也算是一绝!”
此时此刻,泰德被这智慧型小猫咪的脑子折服了!
收拾完笔记,他来到猫粮架旁边,给小乖开了一罐猫罐头,又加了一些冻干,然后在上面,挤满了整整一根猫条!
“哇塞!主人!”小乖看着这等豪华大餐,口水流了一地!早已忍不住要咬上一大口!
“慢慢吃吧!”泰德放下饭盆,一边享受着小猫咪咂嘴巴的声音,一边抚摸着她的毛发...
...
第二天清晨,早饭过后,就在莉莉娅准备回屋继续睡觉的时候,被泰德拦了下来。
“嘿!莉莉娅,我有点事情想找你谈谈!”
“嗯~老公有什么事儿吗?”莉莉娅依旧是那张睡不醒的脸,似乎她要在这柔软的床上睡够几十万年,才能弥补过去的空虚。
作为一头幼年期的巨龙,‘能懒则懒’被她发挥地淋漓尽致!
就连交谈的功夫,也要趴在泰德的身上。
泰德也不拒绝,一边享受着来自少女的芬芳,一边温柔地哼道:“莉莉娅,带我去见你的父母,可以吗?”
莉莉娅惺忪的睡眼立刻被这番话语唤醒,也不管泰德那错愕的眼神,直接趴在他的怀里撒娇:“见我的父母?莫非,你已经准备好!?要请大家吃饱饭了?”
“咳咳...”泰德不好意思拒绝,只能转移话题:“莉莉娅,我觉得,不论怎样,我都应该去见一见你的父母,为了尊重他们...”
“可...你要想好哦,他们只在两万年前见过一次人类...”
话虽如此,可泰德有了小乖的出谋划策,此刻他信心十足!
他笑着伸出右手,化作五指梳,帮助她梳理凌乱的头发,双目不经意间对视,因为万有引力定律,四片嘴唇‘意外’地相互黏在了一起。
许久,泰德回过神来,他趴在莉莉娅的耳边讲道:“没关系,我相信我不比我的祖先差!”
“嘿嘿,那好!定个时间吧!我们什么时候去?”
“现在如何?”
“那你得穿厚一点,我的家人们都是以原形休眠的!没有足够的饭导致魔力控制变差,所以他们的周围都很冷...”
“有多冷?”
“零下五十度...”
“额...等我下,我去穿两件羽绒服...”
...
帝国东部,【慕尼白】外...
就算莉莉娅吃饱不再扰乱天气,可冬天还是很冷。
透过大雪,可以看见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有一位神情恍惚的少年在努力拉车...
已经几天没吃过饭了,支撑他的,仅仅是一缕意志,还有来自于父母的幻听,即便他们早已停止了呼吸,少年依旧认为他们只是暂时睡过去了。
为了鼓励自己不倒下,他用着几乎没有的声音自我麻痹:
“父亲,母亲,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前面的慕尼白是一座大成镇!我记得有一座大教堂,神父人很好,还赐福过我们的村子呢!相信他一定会替上帝救助我们!”
少年颤抖着身躯,顶着寒风与雪花,步履蹒跚地拉着绳子,用力拽动板车。
冰天雪地之下,他只穿着一件破旧的单衣和草鞋。
即便二十分钟过去,小车一点没动,却也依旧向前倾斜身体,努力迈着步子朝不远处的城镇挪去。
车轮子卡在了石头上,任凭少年如何用力也无济于事。
等风雪变弱,城镇显露轮廓之时,他只觉得视野逐渐变小,黑暗慢慢覆盖了双眼,直到最后一刻,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咣当’一声,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
不知过了多久,一成熟男子的声音传来:“嘿...醒醒!醒醒!?”
在这一声声的叫喊下,少年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也能感受到温热的火苗在身旁燃烧,可肚子依旧空空的,没有半点力气。
在陌生男人的帮助下,他缓慢地睁开眼,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但又很真实...
“我的...父母呢?”
待少年看清面前男子,那张没有生机的脸的时候,他惊恐地直起身子,慌张地向后退两步,直到撞上了什么东西!
回头一看,却发现是一堆接近半米高的尸体。
少年只觉得脑子‘嗡’一声,再度出现幻听,他听到了父母的声音,还有弟弟妹妹们的...
“你还好吗!?”男子大吼一声,将少年拉回现实。
“啊!我...”少年大口喘着粗气,从尸堆当中爬起,这一路上,他早就麻木了,不论是男女老少,在饥饿面前人人平等,都不过是一具行将就木的躯壳。
“你还活着?感谢上帝!赞美诸神!我去外面拉尸体的时候,碰巧看到山坡上有辆小车,顺便把你一起拉了过来,看你还有口气儿,就把你放到火堆旁边,看看你能不能活下来...”
男人似乎见怪不怪了,他没有沮丧,也只是因为面前的少年没有死掉。
因为过去这几天里,他见过不少濒死的人,最后却都没挺过来...
“呼...”调整呼吸,少年的视线逐渐变亮,但因为饥饿,脑子里依旧嗡嗡作响,他听不太清周围的动静,只能瞪大眼睛仔细观察。
等他发现自己身处慕尼白内的时候,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兴奋地大喊:“我们到了!”
本以为会有人回头或者转身...
但这些人早就麻木了,他们坐在地上,从成堆的尸体当中试图搜寻一些有价值的物品,去黑市当做晚饭的餐费。
像这样大喊大叫的少年,几乎每天都会有几十个。
起初,这些人还会面带愧疚地将事实告诉他们,城里没有食物,来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月,两个月...直到今天,他们彻底放弃了。
见周围没有人回应,少年慌忙跑出院子,向城门口跑去。
本以为父母会在某个地方等待自己,可面前,只有大片的难民,还有数不清的成堆尸体。
活着的人颤抖着身躯,拄着拐棍半天走不了一步,就连哀叹的力气都没有,他们衣不蔽体,有不少人身上长了冻疮,为了不让自己被卫兵判定成死人,他们用力向人群中挤去,试图不被发现。
城门前,赈灾处,几个人才能领到一碗粥,而里面漂浮的颗粒物,用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连米汤都算不上。
城里能吃的东西,早就被吃光了,如果零星见到一只蟑螂,都会有人为此大打出手。
几乎每一秒,都会有人倒下,被士兵拖出城外。
少年踉踉跄跄地跟随拉尸队来到城门外,他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板车,父母们依旧躺在上面,身上盖满了白雪。
...
他们是从帝国最南端逃难来的,一路上用光了所有的盘缠,吃光了所有的食物。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拉车的驴子也倒下了。
作为家里的大儿子,这位叫做布鲁斯的少年,只能接过担子,担负起拉车的责任。
起初,妹妹发高烧,父母想尽了办法,可幼小的妹妹依旧没见到第三天的太阳。
一家人本想找个地方把她埋了,不料路过的强盗拿出武器威胁,让父母交出妹妹当做强盗们的午饭。
父亲不肯,最后被劫匪们打成重伤。
本以为妹妹的死亡会让一家人减轻负担,可没想到,噩梦才刚刚开始。
下一个倒下的就是弟弟,仅仅在2天之后就停止了呼吸,然后是姐姐...
几天之后,撑下来的只有父母,还有母亲肚子里8个月大的孩子。
在那之前,少年奢望着【慕尼白】会拯救一家人,可布鲁斯怎么也没想到。
到最后,苟延残喘下来的只有自己一个,父母在路上,不知何时就停止了呼吸。
待少年来到板车旁边的时候,父母二人,还有未出生的孩子,都已经被冻成了冰。
城外早已堆满了尸体,像这样的规模,就连战争时期也不常见。
此情此景,布鲁斯呆住了...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
“家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布鲁斯拔出父亲留下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喉咙...
就在他想要了结自己的时候,一阵吵闹声传来。
“嘿嘿嘿,这里有个落单的!兄弟们,我们吃了她!哈哈哈...”
听闻呼叫声,有不少精神恍惚的人站起身,大笑着似行尸走肉那般跑去。
“人肉疯?这群人居然...”少年惊呆了,这一路上,他们就算再饿,也没打过人类的注意...
自己现在没有力气,也势单力孤,还没蠢到去逞英雄。
同时,他不想被人类吃掉,至少也得死得体面!
在城门处,有卫兵看管,至少不会有人围上来把自己吃掉。
城里仅存的秩序,就是靠着这些无精打采的士兵们维持的,就算他们没有力气挥动武器,也是一种威慑,让周围的人不敢越雷池。
而城外的那些食人族,因为他们触犯了法律与戒律,所以不得允许进入城内,只要进入,便是死刑。
远处,这些时不时发出狂笑的疯子们,为了能吃到新鲜热乎的,专门在外面找那些羸弱落单的女性,等她陷入睡眠之时,就能饱餐一顿,继续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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