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出照屋梁明,
初打开门鼓一声。
犬上阶眠知地湿,
鸟临窗语报天晴。
昨晚从倒座房回来的时候,李学武就发现月亮没有了,准是云彩厚了。
倒是没算到,晚上下了一场小雨。
早晨出门的时候见着棒梗穿着靴子,还以为下了多大的雨呢,结果院里的地面上都没有积水。
“嘿嘿~今儿早的鱼虾特别多”
棒梗将手里的破水桶递给李学武来看,炫耀着自己的战绩。
李学武却是打了个哈欠,穿着白色的跨栏背心眨么眨么眼睛蹲在了门口的石阶上。
“冷不冷啊?几点去的?”
“四点多一点儿~”
棒梗从李学武家门口找了一块木头板子出来,又从鸡架那边弄了一把菜刀过来。
“我小姨说小鸡儿喂野菜也行,我去找了,没啥地方可挖的”
一边解释着,一边用破盆子从鸡架下面的仓口里掏了点米糠端着走了过来。
随后从水桶里抓了一把鱼虾出来,拿着破菜刀“哐嗤哐嗤”地剁了起来,碎渣和水崩的哪都是。
李学武嫌弃地躲了躲,吊着眼睛问道:“你要是把养鸡的劲头用在学习上会怎么着?”
“不怎么着~”
棒梗很是卖力地剁了几下,将碎渣一股脑地刮着扔进了米糠盆子里,随后继续抓,继续躲。
“我现在卖力气喂鸡,鸡能给我下蛋吃,我要是卖力气上学,老师能给我下蛋吃嘛?”
“嘶~~~”
李学武发现这孩子的脑回路很清奇啊,说的好像特么有点儿道理的样子。
棒梗见着武叔这样,笑着道:“其实我也明白呢,学习对我有好处,可我就是学不进去啊,还没有干活好玩儿呢”。
说着话扬了扬菜刀,对着李学武说道:“我想过了,上完小学就不念了,现在学到的知识足够我用的了,看书看报纸,写信算账都够用了,还念书干啥,浪费钱的”。
说完继续“哐嗤哐嗤”剁了两下,将鱼虾碎渣扔进了盆子里。
李学武看着棒梗笑问道:“那你是不想当警查了?你不是很羡慕我能带枪嘛,怎么你这志向变的这么快呢”。
“想啊,怎么不想!”
棒梗手里的菜刀不停,嘴里的话也是不停,叭叭叭地说道:“可我想有啥用,我都跟你家我三婶打听了,现在当警查,最低得是初中毕业,甚至有的高中才行呢”。
“我这成绩,老师看了都摇头,劝我趁早养好了身体接我妈的班,进厂当工人”
“哎!武叔~”
棒梗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李学武问道:“您说,我这样的进了轧钢厂,能干点啥,总不能去我妈那端盘子吧,只能去车间打铁啊”。
“不然呢?”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看着棒梗说道:“你小子有点儿飘了,现在多少人想去打铁都不成呢,你还在这嫌弃上了”。
“嘿嘿,您还别说,我真就没大看得上眼~”
棒梗舔了舔嘴唇,坏笑着凑了过来,低声问道:“武叔你猜,从春天到现在,我收了多少鸡蛋了?”
“多少?”
李学武嫌弃棒梗身上的鱼腥味儿,皱着眉头问道:“还能超过你妈工资去?”
“那不能~我妈的工资我现在是不敢想了,不过嘛~~~”
棒梗学着李学武挑了眉毛坏笑道:“一级工的工资我还是敢比一比的”。
说着话扔了手里的菜刀,给李学武掰算道:“一只鸡,一天一个蛋到两个,一下就能下半年,两只鸡呢?二十六只鸡呢?”
棒梗看了看李学武,说道:“我奶奶说了,春天孵出来的小鸡今年秋天就能下蛋,我手里有二十六只鸡,到时候每天最少就是三十枚左右的鸡蛋”。
“三十枚啊!”
棒梗伸出三根手指在李学武面前比划着说道:“供销社的鸡蛋收购价格我都打听好了,六分五一个,我每天能赚多少?”
“每天就是一块九毛五!”
“这还只是二十六只鸡呢,我一个月挣不过我妈,我还挣不过傻叔!”
李学武看着在自己眼前晃悠着的三根小水萝卜一样粗的猪爪,一把拍开了,道:“行了贾经理,低调,再算下去你都够判的了!”
棒梗却是炫耀地在李学武面前又嘚瑟了几下,这才去将剁好的鸡食添水搅拌了,一小半给了这边的大鸡,剩下的准备去喂中院的小鸡。
“嘿嘿~”
棒梗自信地拎着水桶和鸡食盆子从李学武面前路过,嘿笑着示意了脚上的雨靴道:“瞧见没,新的!胜利牌的,嘎嘎结实!”
“武叔您就瞧好吧,以后我不上班也能吃饱饭”。
看着棒梗昂着大肥脸一步三晃地去了月亮门那边,李学武咧咧嘴角,实在不忍心现在就打击他。
现在还没说,以后说不定哪天这院里的鸡就不能超过三只了。
除非按户分,说是一起养的~
可算上老三家、自己家、母亲家里、倒座房……
嘿,李学武把倒座房怎么给忘了,倒座房那边都是分户的,好多人都是自己掐着户口本的。
还别说,棒梗这小子要是真会琢磨和做人,说不定这鸡还真能让他养下去。
顾宁给李姝洗了脸和手,又穿了小衣服,抱着走出来对着李学武说道:“你抱一会儿,我去洗漱”。
“得嘞~”
李学武站起身子,看了对门一眼,从顾宁手里接过了大闺女。
“哎呀~我闺女今天真漂亮啊,穿好看的衣服了呀~”
“呀呀呀~”
李姝也知道叭叭在夸自己,可现在她都出了屋了,都经受了一次洗脸了,是时候出去玩了。
从妈妈怀里到叭叭怀里,不就是带着自己出去玩的嘛,怎么还在门口墨迹着。
李学武看着闺女着急的用小手指着月亮门那边要出发,笑着亲了一口闺女,道:“你是洗得了脸了,你爹还没洗呢~”
“伽伽伽~~~”
李姝见叭叭不动地方老想着占自己便宜,生气地拧着身子直往外面够着,就是要走。
刘光天打着哈欠从家里出来,看见李学武在门口哄孩子就是一愣,随即咧咧嘴,笑着打招呼道:“李处长,早”。
“嗯,不跟你说过嘛,在家叫哥就行”
李学武拗不过闺女,只好抱着她在院里转悠着,嘴里跟刘光天回了一句。
见李姝不闹了,便看了他一眼,问道:“我怎么听说你在车间里跟人家打架了?闹的还挺大?”
“不……是有这么个事”
刘光天见李学武这么说,刚开始是想否认来着,但见李学武的眼神后又承认了下来。
只是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是猴子,老撩嗤我,跟我说些有的没的”。
说完回身看了自己家里一眼,又跟李学武补充道:“老念叨我爸的事,烦死了”。
“是嘛~”
李学武颠了颠李姝,点着头没说批评的话,只是叮嘱道:“最近厂里乱哄哄的,尽量别出事,闹大了可不好”。
“哎,知道了李哥”
刘光天点了点头,答应的很痛快,但是表情有些不自然,显然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
李学武没管他有什么想法,看着他大眼珠子转了转,就知道这小子不是啥好玩意。
跟前院的闫解放相比,这小子更敢干,更坏的主儿。
但事情总是有两面性的,分开来看,这种性格的莽汉,用起来也是简单,三两句话可能就点着了他的热血。
李学武这人嘛,没事都得刨个坑埋个钉子的人,一大早上的又是让叫哥,又是关心的,要是让徐斯年见着,准得为刘光天叹口气。
但现在刘光天没觉得自己就要被坑了,正在心里琢磨着呢。
他也是看出不对来了,李学武怎么就突然关心起来他了,非亲非故的,总不能因为住对门吧?
再说了,上次在井沿儿那,因为跟一大爷之间的矛盾,还得了李学武的吓唬,他哪里敢认为李学武就是为他好呢。
从打去年开始,他就一直盼着进保卫处,从李学武当科长的时候就盼,盼到李学武都当副处长了,还特么在车间里干体力活儿呢。
说失望也不能怨李学武,毕竟他没了进保卫处的希望不是因为李学武,而是因为他爸爸。
当初要不是他爸犯错误,要不是他爸让他给送那包东西,还能有这么些个麻烦?
不过虽然说不怨李学武,但也没有到李学武说啥他就信啥的地步。
都是成年人了,他跟李学武的岁数差不多,天然的有着一种不服气和叛逆。
跟闫解放一个样,只不过闫解放心里的嫉妒更多一些,表现出来的更多一些。
刘光天长得五大三粗的,大眼珠子横晃,其实到了岁数,吃的亏多了,也知道防一手呢。
他可是听说了,李副厂长倒了,工作组正在查李副厂长呢。
这李副厂长是谁啊?
刘光天知道,李学武的主管领导就是李副厂长,且都知道李学武跟李副厂长的关系很好,这一次别不是要把李学武牵扯进去吧?
李学武结婚的时候他可听说了,之所以不在这边住,就是因为李学武还有个小别墅呢。
这别墅哪儿来的?
保卫处有那么多的项目,车间里和设计处可都是赚了钱了,李学武也跑不了,准是赚大了。
且就看李学武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出门就开车,一定没少搂。
啊!后台倒了,怕被清算,这是给自己说好话呢?
刘光天看了李学武一眼,心道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参加了厂工人组织的小队伍,他怎么知道自己去贴大字告和写举报信了?
这保卫处在门口的保卫都是不管事的,却还是把谁进去过给上面报告了。
刘光天顿时心里一凉,想起李学武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在点自己呢?
电光火石之间,刘光天的内心闪过了无数的疑问和想法。
跟李学武客气几句,抱着洗脸盆往月亮门走,边走边想着关于李学武的事。
是什么让李学武跟自己虚了的?是什么让李学武害怕了自己的?
光是小别墅?
还是另有其他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事……
李学武抱着闺女在后院里转悠着,待顾宁叫了自己换班去洗脸的时候,不由得看了刘光天的背影一眼,眼睛里寒光一闪而过。
总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嘛,要是真的没人给自己找事,那后面的关就不好过了。
李副厂长都被“诬陷”和“攻击”了,他却是安然无恙,不会显得特殊嘛?
保卫处就已经很特殊了,要是保卫处的一把手再特殊,再风雨刮不上身,岂不是明晃晃的箭靶子?
这“自污”也得找个合适的,不能自己玩自己给自己玩死了。
似是刘光天这样的就很合适,有小聪明,但没大智慧,有功利心,却是没发财的胆儿,不正合适嘛。
顾宁没看出李学武有啥异常来,接了孩子看着他进了屋,自己抱着李姝在门口哄着。
李姝敢跟叭叭耍横,在顾宁这儿却是老实的很,还一个劲儿的巴结顾宁,小手指着地上,给麻麻说着刚才叭叭都带她在哪儿遛弯来着。
顾宁现在大致能看明白李姝是个啥意思,但具体说的啥,现在还没人能破译。
只能是一边应着,一边等着李学武。
待看见李学武洗漱好了,还是那身背心裤衩的出来,不由得瞪了瞪眼睛。
“哎~一会回来换,吃饭不整埋汰了嘛”
李学武也看出顾宁是啥意思了,沙发上都放着他的衣服了,愣是没换呗。
伸手接了李姝,抱着一边往出走,一边解释道:“早上这会儿又不出去,又是抱着她,弄脏了还得洗”。
顾宁听了李学武的话抿了抿嘴,就知道说不过他,知道李学武说的话有一部分是这个道理,还有一部分就是李学武懒。
李学武的懒她早就知道了,他喜欢在四合院这种放松的生活,这种市井里的惬意,不用在意出门时穿的是否得体,是否干净立正。
露着两只胳膊和大半个膀子的跨栏背心,以及大裤衩,脚上的拖鞋,构成了早上四合院鸡飞狗跳的主旋律。
早上各家吃什么的都有,香味混合在一起,谁也分不清谁家到底吃了啥。
李学武就知道棒梗家里吃的馒头和米粥,因为小当和槐花正抱着碗,手里拿着馒头跟门口坐着吃。
棒梗更是出奇,端着个碗,蹲在鸡圈上,一边吃着,一边看着鸡圈里的鸡吃着。
见着李学武一家三口从后院出来,有人打招呼,有人也就是笑了一下便进屋了。
早上这会儿都忙着,准备早点收拾完,好上街转一圈去,放松有了,采买这周的用度也有了。
秦淮茹穿着上次漂染的花裙子白衬衫从屋里出来,看见棒梗蹲在墙头上就想开口骂一句。
但见李学武和顾宁抱着孩子经过,便止住了嘴里的话语,换成了招呼:“起来了~”
“呵呵,都啥时候了”
李学武笑着应了一声,看着她穿的整齐,便问道:“今天要出去?”
“上班~”
秦淮茹无奈走到院子里,给了偷偷回头看的棒梗一个犀利的眼神,嘴里却是跟李学武解释着今天的行程。
“昨儿下午接服务处王处长通知,说是工作组周日不休息,还得在招待所忙,且会叫厂里的工人过去谈话和开会,说是先给服务处的人开”
说到这里,秦淮茹叹了一口气,道:“今天本来是傅林芳值班的,我怕她照应不过来,便跟她换了一个班”。
“周日不休息?”
李学武吊着眼睛看了看秦淮茹,笑着说道:“这工作组的工作热情倒是值得我们学习”。
“你自己学习吧!”
秦淮茹抿着嘴笑了笑,说道:“没见大家都烦死了,就那么点破事儿翻来覆去的问,折腾个儿的查,把人都豁楞毛了~”
顾宁听见秦淮茹嘴里冒出东北话,不由得眨了眨眼。
李学武却是没注意,点点头笑着说道:“那得照着王处长的指示执行呢,配合工作组工作嘛,你这个工作态度可要不得”。
“去你的~”
秦淮茹笑着逗了一句道:“你可真是会打官腔,等调查保卫处的时候看你还笑不笑~”
李学武这会儿抱着闺女往外走,嘴里回道:“笑~必须得笑,清清白白为什么不笑,是不是闺女?”
李姝不知道叭叭在跟自己嘚吧啥,只是不在后院转悠了,改往出走了,她就高兴。
见着叭叭笑着跟自己说话,李姝也是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微笑奖励,逗得李学武笑的更大声起来。
看着一家三口去了前院,秦淮茹转头看向棒梗,可这会儿棒梗早溜回家里了,门口的小当和槐花也都抱着饭碗正往屋里走呢。
一早上棒梗就调皮捣蛋,喂完了小鸡也不回家洗脸吃饭,就蹲在墙头上看着鸡圈里傻乐。
婆婆叫了几次也不应声,最后是她喊了一声,这才回来匆匆忙忙洗了把脸,端着饭碗就又上了墙头去看鸡了。
看他那个劲头,看他傻笑的样,好像是能把小鸡看得瞬间长大,立马就给他下蛋似的。
婆婆叨咕了几句这孩子魔怔了的话,秦淮茹没搭理,她的巴掌专治魔怔和不听话。
小当和槐花年岁小,就知道啥都学她哥,刚才棒梗抱着饭碗出来吃,她们也跟着学样。
这会儿棒梗被吓的溜回了家里,俩孩子也知道这么做不应该,又学着哥哥回了饭桌上。
待秦淮茹进屋,就听婆婆说着仨孩子:“可不能蹲在门口吃饭啊,更不能蹲院里去吃,那不成要饭的了嘛”。
贾张氏一边吃着饭,一边给仨孩子念叨着早先要饭的穷人和乞丐都是怎么乞讨和吃饭的,穿的啥样,吃的啥样。
棒梗最不爱听这个,他现在谁的话都不爱听,除了武叔,其他人好像说的都是错了似的。
秦淮茹见着棒梗晃着脑袋一脸不服气的模样,狠狠地说道:“你要是再淘气,我就让你尝尝一天饿三顿的滋味”。
这却是刚才贾张氏话里的词,说乞丐要不着饭一天饿三顿。
棒梗却是梗了梗脖子,抬着大肥脸顶嘴道:“我又不是没经历过,去年我就是吃饱了还饿,可不就是一天饿三顿嘛!”
“好啊,我让你顶嘴!”
秦淮茹说不过儿子,咬着牙便冲着棒梗过去了,吓的棒梗抱着饭碗又跑了。
贾张氏在跟前拦着,嘴里劝着秦淮茹,又说着棒梗,两个小丫头坐在一旁抱着饭碗看戏,好不热闹。
贾家的早饭热闹,李家的早饭也一样,小磨人精李姝闹的厉害,从刚才李学武抱着她拐进家里就开始咦咦,非要出去玩。
顾宁吓唬了一句,惹得小家伙又哭了起来,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刘茵心疼地哄着大孙女,早饭忙活了一半,剩下的都是李雪几人接着准备的。
吃饭的时候又是跟老太太两人伺候李姝一个,顾宁吃完了又跟着李学武换了婆婆和老太太的班继续喂。
李姝现在小,吃的少,但慢,边吃边玩,大眼睛老是看着门外,有着一颗闲不住的心。
刚才是奶奶和太太喂,现在是叭叭和麻麻喂,许也是怕麻麻算后账,坐在麻麻的怀里,小手扶着麻麻,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麻麻,好像讨好似的。
顾宁说李姝也不是秦淮茹那样狠狠地说,就给了个眼神,嘴里说了一句。
小孩子嘛,怕一个人哪怕是对方一个眼神都会吓哭。
李学武心疼闺女,也是个宠孩子的,但不会挡着顾宁管孩子,李家没这个规矩。
忙活了一早上,终于伺候闺女吃得了饭,众人这才算是消停下来。
刘茵本来还打算带着儿媳妇儿们再去逛逛商店的,这会儿也是没了心气,被李姝磨的直觉得心累。
年轻那会带家里这么多孩子都没觉得心累,这会儿一想到大儿媳妇儿马上就又一个,二儿媳妇儿的也快,家里马上就得成幼儿园,想想都觉得累。
李学武早上没啥事儿,让李雪收拾收拾,说是一会儿带她出去转转,抱着李姝便出去玩了。
刘茵看着出门的李姝乐的露出了小牙,不由的摇头苦笑道:“这么个惯孩子的样倒是跟他爹年轻那会一个样”。
说着话转头看向李雪,笑着对老太太说道:“那会可不就是见天的抱着闺女转悠嘛,当成宝了似的”。
说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无论多忙,只要闺女一闹了,一哭了,准得可着闺女来”。
她是不知道儿子要带李雪去干啥的,只道是这家里现在都由着儿子做主,闺女又是参加工作了,她也没了过问的心思。
只是现在感慨儿子终于长大了,能照顾家里了,又能照顾孩子,心疼父母和妻子,是个成年人了。
好像儿子大了,孙女大了,她们就都老了似的。
顾宁见婆婆唠叨着,又见李雪不明就里的,犹豫着要不要去换衣服,便轻声解释道:“昨晚说的呢,是要带着李雪去拜访家里的亲戚和长辈,还要去送节礼”。
刘茵理解地点了点头,同老太太一样,现在儿子的事她是管不过来了。
现在儿子上班干什么,交了哪些朋友,她都不是很清楚。
老太太笑呵呵地听着刘茵同几个儿媳妇儿讲着,时不时地点点头,眼神有些虚,似是在回忆以前的时光。
看向门外抱着闺女出门去的李学武好像看见了当年的儿子也是这般宠溺孙女。
李学武宠着闺女,李姝也能感受到叭叭的爱,一到他怀里,那便是撒了欢的说了起来,小嘴不停地咿咿呀呀着,好像确认叭叭能听懂似的。
垂花门外,李学武抱着闺女刚出来,便见着傻柱背着包从倒座房里出来,是要出门做活的样子。
“怎么?这么早就走?”
李学武昨晚听傻柱说了,今天要去大领导家里帮忙,却是没想到刚吃了早饭就出发。
傻柱点了一下头,叽咕了眼睛,等走近了才解释道:“中午饭,那边的厨子辞了,都得我自己一人忙活,提前去准备着”。
说着话逗了逗李姝,便跟李学武点点头往门外去了。
李学武抱着李姝站在外院看了傻柱一眼,便由着闺女的指示往西院去了,闺女对西院情有独钟。
这边早上也是热闹,门市部正在开门板,小子们忙活着,嘻嘻哈哈的,王亚梅和小燕正将昨晚卤好的,放了一宿的卤货搭出来送去屋里。
李学武帮不上忙,只能抱着孩子往边上站了站,没有影响了人家工作。
李姝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姨姨和叔叔们忙着,这会儿也不说闹了。
于丽和迪丽雅收拾了厨房,也从屏门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二爷和姥爷,显然是刚喝了几杯热茶,歇了一气儿了。
“呀~小魔头今儿咋这么乖呢!”
于丽就爱逗李姝,也喜欢哄着李姝,这会儿见着李学武抱着,走过来便逗了一句。
李姝伸出小手想让于丽抱,于丽却是亲了李姝一口,笑着说道:“现在可不行,小姨得忙呢”。
说着话又伸手蹭了蹭李姝的小脸蛋,这才去门市部里忙去了。
李姝小手要往嘴里伸,李学武忙抓了,哄了闺女几句,指了正在忙着的几个人给闺女说了会话。
早上这会儿确实忙,沈国栋几人把昨晚收拾好的车子推了出来,摆了长长的一溜。
十多台三轮车,各个都挂着铁牌子,都绑着木头梆子,小子们在沈国栋的交代下,一一背着包,上了车子蹬着出了门。
最后一台就是沈国栋的,待小子们都走了,他这才跟老彪子摆了摆手,蹬着车子出了门。
等他们都走了,二孩才将车子推进了北仓库,跟着姥爷忙活了一会,又蹬着出了门。
老彪子昨晚跟李学武说的晚,今天早上起来的却是早,起大早装了一车废品,给车摇着了,开着出门去送货。
走之前还跟姥爷交代了几句,说是有几家的家具赶今儿得送一下,让姥爷捡着轻巧的先赶着马车送,等他回来再送沉的。
大青马喂的好,驾马车也轻松,李学武就抱着李姝站在院里,晒着清晨的太阳看着大姥和二爷套了马车,往车上装着桌椅板凳。
早上这会儿门市部来的人不多,都是可着上班这一会儿有几个人,于丽便同迪丽雅从屋里出来,帮着姥爷他们装车。
小小的回收站,因为这些人的忙碌,有了热火朝天的生气,也有了让李姝觉得好奇的生活。
这可能就是小小的她要学习,要见识的人生百态了。
今天是二十二号,周日,周一就是端午节,所以李学武得赶在今天有时间去各家拜访一下。
干妈家,师母家,便宜叔叔李丛云和李正风家,还有媒人于怀右和李德山家,最后还有个老师需要看望,刘正。
今天去拜访的都是长辈,干妈和师母就不用说了,实在的关系。
李丛云和李正风是李学武正式认的叔叔,甭管祖上到底是不是一支儿,现在的名分都定下来了,那逢年过节的就得去坐坐。
媒人那边李学武当时也是恰逢其会,赶巧找了这两个,但结婚酒席的时候人家都来了,也给证婚和保媒了,这人情和交情就得算了。
现在李学武跟顾宁过的好,这要是在农村,过的不好了,两口子闹别扭了,还得是媒人出面去给调和。
就是离婚,那也得是通知媒人一声,这是老讲,也是规矩。
当然了,李学武跟顾宁过的好好的,没有别扭,这媒人也请不动来调和生活,算是一种亲戚关系了。
回家的时候见着李雪都收拾妥当了,因为顾宁说了,李学武带着她去拜访长辈,所以穿了衬衫和裙子,脚上是赵雅芳给买的小皮鞋,很是立整。
李学武将李姝交给了母亲,自己去后院换了白加黑,便带着妹妹往西院来了。
因着节前这几天老彪子都帮他把礼跑到了,似是供销社马主任、中医院那边、沈放这些朋友,以及分局那边的领导、厂里的领导等等,都没落下。
今天李学武只准备了一盒鸡蛋和一盒点心,算是意思意思,不能空着手去。
李雪上了车,见着后面放着好多盒子,看了看,又看了看二哥。
李学武没给她解释,跟给自己开门的于丽摆了摆手便开着车出了门。
第一站先去的董家,拜访带着孩子在家的韩殊。
现在学校闹哄哄的,韩殊去学校的时间少了,在家带孩子的时间多了。
李学武兄妹两个到的时候韩殊正在教儿子写作业,他们进来都没发现。
甭管你是大学老师,还是大学的教授,在指导孩子写作业这方面你都是个高血压患者。
也是李学武两人进屋,缓解了客厅里的紧张气氛,董梦元见着师哥来了,一蹦三尺高,扔了铅笔就跑了过来。
“师哥!你咋才来啊,我都想你了!”
李学武看着抱住自己大腿的小师弟,不由得笑出声,问道:“你是想我嘛,不是想不写作业吧?”
董梦元一副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的神情跟李学武闹了一会儿,又把目光看向了师哥身旁的小姐姐。
这小姐姐长得真好看!
韩殊满脸无奈地从客厅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道:“彪子不都送了东西来嘛,你怎么还拿?”
说完李学武又看了李雪道:“这是李雪吧,快进来,别客气”。
李雪来时的路上听二哥介绍了现在拜访这家的关系和长辈,知道这是二哥的老师,也是二嫂家里的亲戚,便显得很是客气。
韩殊倒是喜欢李雪的性格,拉着她的手去了沙发那边问着话,聊着笑着。
李学武则是将手里的鸡蛋放在了柜子上,拎着点心抱了董梦元往沙发上坐了。
董梦元跟李学武很熟悉了,闹起来完全想不起刚才做作业的愁了。
韩殊自己带着孩子在家,本就是闲着无聊,又因为儿子的作业困难症,让她也是恼了一早上了,这会儿同儿子一样,都放松了。
“你是真舍得,就不能再等半年?”
却是刚才跟李雪问了,韩殊知道李雪进了轧钢厂,放弃考大学了,不由得跟李学武嗔了一句。
而说完这一句,她自己也是叹了一口气,对着李雪说道:“听你哥的吧,他对正治的敏感度比我都要强”。
李学武搂着小师弟,叠着腿坐在沙发上笑着说道:“我就是说有这么个机会,决定还是她自己做的”。
韩殊看了李学武一眼,又转头看向文静的李雪,点头道:“慢慢来,先工作,以后有的是学习的机会”。
“跟你哥一样,也可以走推荐入学,学的好了,跟上大学是一样的”
韩殊轻轻拍了拍李雪的手安慰了一句,随后又笑着道:“看着你是比你哥好学的,他这个大学上的太随意”。
李雪笑了笑,看了二哥一眼,又跟韩殊聊了起来。
终究是刚毕业的缘故,还是在李学武提前介绍了这边的情况,李雪说的不多,都是在听韩殊说着。
韩殊也是跟李雪聊着,也跟李学武聊了聊学校里的事,又说了说家里的事,问了问顾宁和李姝的情况。
她是知道董文学也给李学武打电话询问家里的,就怕她报喜不报忧,有了事不知道。
所以,这会也跟李学武讲起了董梦元的事,小家伙听着母亲在师哥和小姐姐面前这么说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噔噔噔地跑进了里屋。
李学武同李雪也就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韩殊是想留兄妹两个在这吃饭的,但听说李学武要拜访好几家,便也就没再留。
李学武会说话,嘴好,交下的朋友多,关系也多,韩殊倒是不讨厌李学武这种维系关系的方式,也没担心李学武会不会因为这么做把工资都花了。
虽然互相称作师生,可都是成年人了,心里都有个分寸的。
再说看李学武的模样,也不像是缺钱花的主,小汽车开着,总比别人过的潇洒。
看着小师弟从房间里跑出来送自己,李学武笑着摆了摆手,开着车带着妹妹去往下一家。
李丛云就住在华清学校里,李学武开着车去也不怕门口的保卫围了他,反正打人的又不是他。
只是他进了校园,找到了李丛云的家,李丛云却是没在家。
家里只有李丛云的夫人在,对方倒是认识李学武的,也知道李学武是什么身份,这会见着李学武带着妹妹上门,便热情的招待了。
李学武能从这位老婶的脸上看见愁容,只是问了一句李丛云,听说在忙,便也没有往下问,放下了鸡蛋和点心,坐着喝了一杯茶便带着李雪出了门。
这位老婶明显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给李丛云打电话,却是被李学武拦住了,也谢绝了老婶的留饭,笑着出了门。
李丛云现在的日子怕不是也不好过,他的出身倒是好,两口子也都是和善人,对师生都有照顾,这边没见着有人来打扰。
可身在旋涡之中,又有谁能逃脱得了危险呢。
李雪知道二哥结婚的时候大哥的领导来了,只是没想到还有这层亲戚关系。
她没听母亲和父亲说过有这么个亲戚,现在看着,好像关系还挺好的。
李学武也是出门了,才给李雪解释了这边的关系,让她有个认识。
李雪有些无语地看了看二哥,问道:“那……只要是姓李的,就都能扯上关系?”
“呵呵!瞧不起你二哥的势利眼?”
李学武想伸手弹妹妹一个脑瓜崩来着,但看着妹妹都是参加工作的大姑娘了,便收了手。
待上车后,这才是一边打着火,一边说道:“势利也好,趋炎附势也罢,你二哥做事可从来不亏心”。
李雪眨了眨眼睛,望着华清校园里的风光,嘴里问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吗?”
“差不多吧~”
李学武笑了笑,继续说道:“朋友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有远有近,有好朋友,也有酒肉朋友,但亲戚不一样”。
“亲戚可以有好亲戚,也可以有不好的亲戚,但就是没有酒肉亲戚”
李学武转头看了妹妹一眼,笑问道:“你可以去跟朋友吃肉,但不会跟亲戚吃肉胡论,这就是亲戚的特别之处”。
“只要是亲戚关系,甭管是不是姓李的,只要能交的,对自己的成长有帮助的,姓刘又如何~”
李学武“呵呵”笑着说道:“我要是想论亲戚,他姓啥我都能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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