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天祠。
望着头顶的重重黑云,傅一然忍不住笑了:“天人如何?还不是受天地所拘,雷罚面前,都得屈膝。”
叶北枳歪了歪头:“什么?”
傅一然奋然提刀,内力疯狂催发,天人境的气势迅速拔高,在气势达到顶峰后,全力一刀劈向苍穹!
有狂风扑面,刀刃掀起的飓风使叶北枳情不自禁眯眼。
天空中,浓厚的黑云被刀气灌入,黑云涌动,俨然有被劈开的架势,只是瞬息过后,黑云再次翻涌,转眼就将缺口填满。
“轰隆隆——”
闷雷阵阵,似被傅一然这般挑衅,天公发怒了。
傅一然看着叶北枳笑了:“青壮如何?年衰又如何?且看天雷认不认。”
叶北枳看向天空,云层中电弧闪烁得愈发频繁。
傅一然道:“你还是先劝那姑娘离远些罢,莫被天雷殃及了池鱼。”
叶北枳收回目光,缓缓摇头:“不会的……”
“嗯?”傅一然眉毛一挑,下一刻,雷罚忽至。
“轰隆——!!!”
青紫雷瀑倒灌,眨眼间就到了二人头顶!
在被光芒晃花眼的最后一刻,傅一然看到叶北枳举起了唐刀。
唐刀被双手横握,迎着雷霆劈出——
雷龙在半空中强行拐了个弯,朝唐刀噬咬过去,二者相撞的瞬间,雷龙化作漫天细小电蛇,四下飞溅。
待眼前白芒散去,视野重新恢复,傅一然再看向叶北枳时,不禁僵立在原地。
只见叶北枳还好端端站在那里,提着刀,刀尖下指——那刀刃上被密密麻麻的电蛇缠绕包裹,通体泛着青紫色光芒。
叶北枳淡淡说道:“……我已经有经验了。”
傅一然有些失神:“为何如此……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叶北枳缓缓抬刀,用双手握住,举至与眉平高,他面无表情看着傅一然:“……该分个胜负了。”
傅一然蓦然回神,将乾坤日月刀一提,刚要有动作,却远处的叶北枳身子往前一倾,顿时消失不见!
“好快!”傅一然心头一惊,忽觉左侧有刺芒感加身,多年搏杀的本能驱使他下意识偏头——
“嗤!”
左肩飙出一道血线,先是一道凉意,紧随而来的还有麻痹感。
傅一然作势往前扑倒,接连几个翻滚拉开距离,他这时才有空去观察伤口,只见左肩伤口处有轻微焦痕,衣服残破处也冒着几缕青烟。
“是那些电蛇……”傅一然眼中掩饰不住惊骇,他看向叶北枳,“不仅能对抗天罚,还能将雷霆收为己用,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叶北枳此时就站在傅一然之前站立的地方,他并没有追击,听闻傅一然发问,他看向手中唐刀:“无他,唯出刀耳。”
“开什么玩笑……”傅一然满脸不可置信,他站起身来,愤慨地盯着叶北枳,“同为天人境,难道老夫手中的刀便不是刀吗?!”
随着话音吐出,傅一然悍然出刀,日月刀横向划出半弧,一道肉眼可见的刀气斩出,朝着叶北枳掠去。
“刀同,道不同罢了。”叶北枳同样横向挥刀,虽无刀气显现,但那眼看就要及身的半弧刀气却瞬间消弭无形。
傅一然忽然动了,如出膛炮弹疾冲而来,每一步踏出气势便拔高一分,脚下的石板被犁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二人还隔着一段距离,傅一然一跃而起,于半空中挥刀下劈——
“轰!!”
叶北枳却只是微微侧身,刀气几乎是擦着叶北枳的身侧落下,将他头发吹起,身后碎石飞溅,被劈出滚滚烟尘。
“老夫为忠义出刀,哪般就比你下品?”叶北枳的话似乎刺激到了傅一然,他一出刀攻势便连绵不绝,“你便说来,你又为何出刀?!”
叶北枳错步转身,空气爆鸣一声,身影再次消失,只留下半句话飘进傅一然的耳朵。
“这就是不同之处,我不想出刀……”
傅一然眼神一变,猛地扭身递刀!
刀尖一沉,傅一然转头,凝目看去——
叶北枳足尖踩在日月刀锋刃上,保持着埋首半蹲姿势,右手按刀,藏于腰后蓄势待发。
“……我只想融入三千红尘,当个不用出刀的普通人。”
浩瀚的刀意笼罩下来,压抑感甚至盖过了头顶的黑云。
恍惚间,傅一然仿佛看到叶北枳站在尸山血海中,缓缓举起手中的刀,这刀越举越高,渐渐贯连了天地,随时准备朝自己斩下!
“谁若阻我,我便斩谁……天也一样。”
刀,落了下来。
既无声息,亦无风掠过,更无锋锐感。
只是当傅一然回过神时,叶北枳已经站在了地面上,而自己手中的乾坤日月刀,却只剩下了手中的半截。
叶北枳看着傅一然,认真说道:“你已经在我手中死过一次,再杀你没有必要。”
傅一然没有回答,只是痴痴盯着手中的半截日月刀,他摇了摇头:“输了。”
然后,傅一然抬起头遥望皇宫方向:“也拖住你够久了,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也与我无关了。”
提着半截日月刀,傅一然朝算天祠走去,他步履蹒跚,仿佛一下老了好多。
叶北枳并未阻拦,只是淡淡看着。
“哑巴!”池南苇小跑过来,担心地去查看叶北枳身上伤势,“可有哪里受伤?为何突然不打了?”
“打完了。”叶北枳看着池南苇焦急模样,难得地笑了起来,“赢了。”
傅一然走进算天祠,在堂内的石碑前跪坐下来,将半截日月刀横放在膝上。
“当年徐异人第一眼见我,便说我后生反骨,将来必叛鬼见愁。自那以后,鬼见愁诸人皆不信我,畏我如蛇蝎。”
“唯独你见我后,说我乃世间罕见忠义之士。”
“为了这句话,我给你当了一辈子忠犬。”
“原来你们都没说错……”
“当年你走时,白发苍苍,我还值壮年,你却未留下交代,也未托孤教我何如去做。但我为了那个忠字,仍为你这一脉效死半生,只是……”
“灯炬尚有油尽时,如今我也如你当年一般,白发苍苍,不敌年岁……荀先生,我也老了。”
“献忠献尽,效死当死。”
“我已经全做完了。”
傅一然面无表情,怔怔看着膝上的日月刀,将它缓缓拿了起来,举在胸前,刀刃对着心口。
“只希望世间真有无尽幽冥,下去后能再见你一面。”傅一然缓缓说道。
片刻后,他突然一顿,随后摇头哂笑:“罢了,就算真有,我这般人也是该下不知第几层地狱,怕是见不到了。”
“噗!”
刀尖从后背冒出,傅一然跪坐的身影颓然垂下,鲜血逐渐晕染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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