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茵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去扶赵初。
可是已然来不及了,赵初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他面色苍白,双颊却泛着一丝殷红,双唇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虚弱。
“赵初……”苏茵眼睛微睁,她跪在赵初身旁,轻轻的晃了晃他,见他整个人没有一点反应,喃喃说道:“赵初,你醒醒啊!”
赵初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苏茵瞬间慌乱了起来,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慢慢的伸出手,搁在赵初鼻下。
那里尚存着一丝温热的气息。
她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她反手覆盖在他额头上,他额头上的温度几乎烫手。
“来人啊!快来人!”苏茵眉头一蹙,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忙唤来婢子,将赵初给挪到屋子里。
容华这府上原本便是有大夫的,且医术高超。
不过片刻,那头发花白的大夫便踏了进来。
莫看他头发都花白了,可是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一点痕迹,当之无愧的鹤发童颜。
苏茵是知道的,那大夫唤做白黎,算得上容华的挚友。
白黎一进来,瞪了苏茵一眼,横眉怒目的说道:“你这丫头,这次又给我找了什么事?”
苏茵丝毫不敢轻慢于他,她拱手一礼,扭头看着榻上的赵初,对着白黎说道:“是他受伤了,此刻浑身滚烫,劳烦先生给看一看。”
语气十分恭敬。
容华的府上不止有一个大夫,那日为赵初处理伤口的便另有其人,但白黎医术高超,赵初原本就受了伤,不过草草包扎了一下,如今又淋了整夜的雨,苏茵不放心别人来诊治,故而命人换来了白黎。
白黎冷眼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赵初,冷冷一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赵公子初!”
语气不善的很,仿佛赵初与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般,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赵初给撕碎。
“是,还请先生诊治一番!”苏茵看着白黎缓缓说道。
白黎一眼朝苏茵扫来,连一个好脸色都不给她,吹胡子瞪眼的说道:“不治。”
他声音一落,也不得等苏茵开口,便接着又道:“谁不知你们就快成亲了,我治好了他,让你们去双宿双飞,怎么对得起我们家小华子。”
白黎絮絮叨叨的说道,竟提起容华。
说着,说着,白黎眼眶竟泛了一丝红,冲着苏茵吼道:“我家小华子为了你……”
白黎只说了一半,便急急地停了下来,生生将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容华他怎么了?”
白黎面色一沉,冷冷扫了她一眼,没有好气的说道:“关你什么事?”
说着,白黎再不看苏茵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无奈,苏茵只得命人唤来旁的大夫。
那大夫将手指搭在赵初的手腕,摇头晃脑,好一会抬头看着苏茵说道:“姑娘不必担忧,公子他身子骨极好,不过因为受了外伤,没有细细医治,这几日又是粒米未进,且又淋了雨染了风寒,喝上几服药,养上几日便会好的。”
“有劳先生了!”苏茵颔首说道,目不转睛的看着尚在昏睡中的赵初,扭头问道:“他大概几时能醒过来?”
那大夫抚摸着下巴的胡子,缓缓说道:“估摸着需要一日时间。”
苏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大夫开口说道:“我先开了方子,煎了药喂他服下。”
“好!”苏茵抬头看了一眼那大夫。
那大夫转身离开。
一旁的婢子随他同去煎药了。
屋里只剩下苏茵和赵初。
苏茵命人打了盆温水,将锦帕打湿了,覆盖在赵初额上。
她坐在床榻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一时之间,她竟看不懂他了。
他隐忍多年,精心谋划,便是为了那个位置。
大王表面上是让他们成婚,实则是告诉所有人,他心中的储君之选。
她知道,兵行险着,这是大王下的一步险棋,为的便是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给逼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这件事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对他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他为什么要抗旨不尊?
明明他才是这件事,最终的收益者。
聪明如他,怎会不懂。
他是一个何等骄傲,又是一个何等自负的人。
竟顶着烈日,泡在雨水中,在大殿之前跪了整整三日,只为了让大王收回成命。
他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那般无力,那般苍白,可见大王并未改变主意。
事实上大王也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
苏茵垂眸看着他,喃喃说道:“赵初,我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王图霸业才是你所看重的不是吗?”
你这又是为何?
剩下的那句话苏茵没有说出来。
不过片刻,婢子便端上来煎好的药。
苏茵接过药,吹了吹,待不那么烫了,一勺一勺的给赵初喂下。
这药倒很是有效,赵初喝过药不过半个时辰,体温便恢复如常。
可不过两个时辰,赵初整个人便又是滚烫,比之前的温度甚至更高。
苏茵丝毫不敢松懈,又将那大夫唤来,细细的诊治了一番,直到那大夫告诉她,反复发热也是正常的,她才送了一口气。
赵初手臂上的伤到底因她而起,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弃他不顾。
这一整日,苏茵都没有闲下来。
是夜!
折腾了整整一日,赵初都没有醒来。
苏茵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赵初又烧了起来。
不得已,她只得留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把锦帕打湿,拧个半干,给赵初覆在额上,时间缓缓流逝。
苏茵也不知怎么回事,竟伏在赵初的床榻旁睡着了。
这几日,她也疲惫的很。
自母亲和阿衍不在家,便夜夜无眠,时时不得安心,心力交瘁的很。
这一觉她睡的很沉。
不知何时,赵初缓缓睁开了眼。
屋里一灯如豆,烛火摇曳,昏黄的烛光中带着一丝安逸。
赵初扭头看向榻边的人,唇角上扬,缓缓一笑,他轻手轻脚的起身,从衣架上取了一件外衣,轻轻的给苏茵披在身上。
继而躺回榻上,侧着身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他目光柔和,嘴角始终带着一丝笑。
他这人一向喜怒不露,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过去的二十几年,都不及今日笑的多。
他缓缓的伸出手,想要落在苏茵脸上,几经犹豫,终究收回手来。
东方泛白!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看了苏茵整整一晚,不知疲惫,不知时光竟流逝的如此快。
一转眼,天已经亮了。
忽的,苏茵的睫毛细不可见的动了一下。
赵初一惊,瞬间闭上眼,装作一副熟睡的摸样。
苏茵缓缓的睁开了眼,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很快回过神来。
伸手落在赵初额头。
自言自语的说道:“可算是不烫了。”
岂料,赵初猛地睁开了眼。
吓得苏茵一惊,飞快的收回手来。
她瞬间面色如常,看着赵初缓缓一笑:“你醒了,可还觉得那里有什么不妥?”
赵初装作一副刚刚睡醒的摸样,蹙着眉看着苏茵,张口说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声音沙哑,透着一丝虚弱。
“那日,你一句话说完,便昏倒了,为了方便救治,我便没有将你移动。”苏茵侧头一看,竟发现身上披了一件外衣,她还以为是服侍的婢子给她披上的,并未多想。
她几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伸手递给赵初:“你先喝杯茶润润喉,我这就去让厨房煮些白粥来,用了饭你还得喝药。”
赵初慢慢坐起,深深看着苏茵,轻抿了一口茶。
苏茵收回茶杯,转身就要出去。
“苏氏阿茵!”就在那时,一直不曾言语的赵初突然开口了。
苏茵脚下一顿,下意识的扭过头来,看着赵初说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说着,苏茵竟又折了回来。
她蹙眉看着赵初说道:“可是有发烧了?”
按道理说不该啊!
明明刚刚已经不发热了。
苏茵带着疑惑,抬手探向赵初额头。
岂料,她的手还未触及赵初,赵初伸出手一下握住她的手,苏茵一惊,下意识的就要抽回来。
她面色一沉,眉间染了一丝怒意,冷声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赵初紧紧握着她的手,越握越紧,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赵初目光灼灼的看着苏茵,有一丝他隐藏的很深很深的东西,慢慢破冰而出,在他的双眸之中勾勒出璀璨的光彩。
“赵初,你放开我!”苏茵垂眸看着赵初,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此毫无分寸,这不是你。”
一副疏离淡漠的样子,瞬间拉开与赵初之间的距离。
赵初眼中全然都是苏茵的身影,他握着她的手,声音沙哑且低沉的说道:“苏氏阿茵,我知道你不愿!”
不愿嫁给我!
剩下的那句话赵初没有说出来。
苏茵一笑,没有言语。
她的不愿,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吧!
忽的,赵初一下子松开了苏茵的手,他勾唇一笑:“可你别无选择,你只能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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