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茵的嘴巴被无为堵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死命的瞪着无为,她面色煞白,再不是无为熟悉的那副摸样,看着他的眼中只剩下无限惊恐。
“阿茵!”无为声音低沉,在苏茵惊恐的目光中,整个人僵硬如石,他的眼中满是化不开的痛,还有深深的自责,若不是他没有保护好的,她又怎会落入容蔺的手中。
他一心放在苏茵身上,并不曾察觉不远处的假山上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这才是容蔺这场宴会的目的,他这人最是多疑,从不曾轻易相信任何人,又怎会轻而易举的相信苏茵。
“你是谁,快点放开我……”苏茵呜呜咽咽的说道,却是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一副惊恐难言的摸样,看着无为的眼中全然都是陌生的神色。
无为心中一痛,她真是不记得他了,不然她又怎会这样看着他,这样陌生的眼神便足以将他凌迟。
“阿茵,我带你离开。”无为深深的凝视着苏茵,眼中尽是悲凉,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不喊叫,我就放开你。”
他终究还是不忍心伤害的一分一毫,哪怕是这样堵着她的嘴巴,他都心有不忍。
在他的目光中,苏茵浑身忍不住颤栗,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无为慢慢的松开了手。
“救命啊!”就在他松手的那瞬间,苏茵嘶声力竭的吼道。
她这一声尖叫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无为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后悔已来不及。
“快来人啊!”苏茵满目惊恐的看着无为,一声接一声唤道。
无为苦涩一笑,声音之中竟是悲痛,她果然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阿茵了。
他抬手落在苏茵肩头轻轻一点,苏茵瞬间发不出一丝声音了,在苏茵惊慌失措的目光中,无为一手揽住她的腰,喃喃说道:“阿茵,我带你回家,有你母亲与阿衍的家。”
他就不信,她能连她母亲与阿衍都忘记了。
苏茵满目惊恐,用力的摇着头,脸上满是乞求。
无为说着足尖一点便要凌空而起。
就在那时,无数侍卫围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耀眼的火把好似一条长龙。
容蔺缓步走了出来,他看着无为,冷冷一笑:“阁下哪位?要带我的妇人去哪里啊?”
他声音中透着冷意,字里行间满是浓浓的杀意。
无为双眼一眯,满目杀机的看着容蔺,沉沉一笑:“我倒是不知她何时成了你的妇人。”
他张口还要说些什么,容允缓步而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含着无限警告。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无为说出来她乃是苏氏阿茵,是容华的妇人,容蔺的脸给那里搁,他就是再舍不得音杀,也不会留着苏茵了。
他总不能让世人戳着他的脊梁骨说,容华一死,他便将他的妇人占为己有,毕竟在世人面前,他与容华可一直都是兄友弟恭,表面一团和气的。
果然,容允一眼扫来,无为瞬间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容蔺直勾勾的看着无为,呵呵一笑:“我一直都是我的妇人,倒不知你为何要挟持我的妇人?”
数百侍卫皆手持弓箭,布下天罗地网,显然容蔺早已有备而来。
又或者这一场宴会本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容允勾唇一笑,站了出来,他看着无为,面色一沉,冷冷说道:“你还不放下这位夫人给我过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无不看向容允。
苏茵嘴一张一合,满目惊恐的看着容蔺,无声的说道:“夫主,救我!”
无为看着容允一怔。
容蔺扭头看向容允,垂眸一笑:“四叔这是何意?莫不是这刺客是你带来的?”
他说无为是刺客,又说这刺客是容允带来的,将矛头直指容允。
容允慢条斯理一笑,对着无为招手说道:“这里哪有什么刺客,他乃是我的侍卫,我这侍卫啊!与旁的侍卫不同,前些年呀!他死了娘子,突然患了失心疯,看见与他娘子相似的人,便会误认为是他娘子,这不他就又犯病了。”
容允这一番话,令得无为面色一黑,嘴角一抽,冷冷的瞪了他好几眼。
他才有失心疯呢!
容允一句话落下,也不等容蔺开口,接着又道:“阿蔺一向是个心胸宽广的,如今与你这妇人也是恩恩爱爱,定然知晓情这一字最是身不由己,想来也不过多加责怪我这侍卫的。”
他这一番话说的极妙,他先是毫不吝啬的吹捧容蔺一番,说他是个心胸宽广的,又说情这一字最是身不由已,容蔺若是执意责罚无为,岂非显得心胸狭窄。
果然他这句话一落,容蔺面色一阴。
在容允的目光中,无为缓缓的松开了苏茵。
得了自由的苏茵,面色煞白,跌跌撞撞的朝容蔺奔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下扑进容蔺怀中,魂不守舍的望着容蔺,喃喃说道:“夫主,我好怕!”
说着她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容蔺及时接过她软下去的身子,将她打横抱起,云淡风轻的看了容允一眼,笑着说道:“四叔,我自是个心胸宽广的,不会与一个患有失心疯的疯子计较,可既然患了失心疯就该将他关起来才好,免得伤了旁人,旁人可不会与我一般大度。”
容允嘴角一勾,看着容蔺笑着说道:“阿蔺说的是,四叔记下了。”
容蔺再不看容允一眼,抱着苏茵便走。
无为站在容允身后,他面色阴沉的看着容蔺远去的背影,周身戾气环绕,寒气逼人。
“走吧!”容允扭头看了他一眼,提步就走。
无为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出了容蔺的别院,无为看也不看容允一眼,起身就走,容允眉头一蹙,张口说道:“你要去哪里?”
他冷冷的看着无为,一脸的嫌弃。
他拜托他能不能有点脑子,他可是当着众人说了,他是他的侍卫,他若一走岂不是要穿帮了。
无为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本也不是你的侍卫,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
“废话,你从前却是不是我的侍卫,可如今你没有选择。”容允压低声音,冷眼看着无为。
无为看也不看他一眼,起身就走。
“你若是不想救她了,随便你。”容允说着,再不看无为一眼,纵身跳上马车,扬长而去。
“你说吧!要如何救她?”马车还未行驶,无为阴沉着一张脸,转身上了马车,盘腿坐在容允对面,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容允挑眉看了他一眼,垂眸一笑:“你不是已经确定了,她确实不认识你了,也忘记所有前尘往事。”
无为眼中腾出窜起一团火焰,他阴气森森的看着容允,仿佛要将他焚烧了一般,面色阴沉的可怖。
容允仿佛不曾看见一般,他勾唇一笑,接着说道:“我看她在容蔺身边也是极好的,索性就让她留在容蔺身边罢了。”
无为猛然看向容允,抡起拳头砸向容允,容允轻飘飘的侧身避开,懒洋洋的看着无为,扬眉说道:“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便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哼!”无为冷冷一哼,收回拳头,横眉怒目的看着容允。
容允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无为,你认识的苏氏阿茵是怎样的?”
容允声音一落,无为骤然沉默下去。
他所认识的苏茵,有勇有谋,心思缜密,手段惊人,看似从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却是最重感情的,一旦走进她心里,纳入她的保护范围,便会不离不弃,倾尽一切的守护着。
无为缓缓的抬起头看向容允。
在他的注视下,容允淡淡一笑,垂眸说道:“若是她没有失忆,容华死了,且她已然知晓凶手是谁?那她又会如何去做?”
无为沉沉的吐出几个字:“必然会倾尽一切为容华报仇。”
容允一笑,不再言语。
无为忽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说道:“你是说……”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容允也是懂的。
在无为诧异的目光中,容允眯眼一笑:“你说要带她走,要带她回家,她可曾问你什么?”
无为缓缓的摇了摇头。
容允眼光一凝,定睛一笑:“这就对了,若是换做旁人,必然会勾起心中的疑惑,怎么样也会问上几句,她是谁?她的家人又在哪里?可她什么都没有问,这说明什么?”
无为也不是傻子,他瞬间便明白了容允的意思。
容允是在说,她不问,是因为她什么也知道。
无为一下好似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清醒过来,他眼中一亮,沉默下去。
直到许久,他看着容允突然开口了。
他说:“容华真的死了吗?”
问出心中的疑问。
他认识的容华乃是一个只手遮天的人,他始终都不相信他会这样轻易死去。
容允慢慢的抬起头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无为说道:“容氏一族的族长原本该是容华的父亲,我的二哥,可二十年前,容华的父亲有事外出,在长江上遇见了暴风雨,一夕之间船毁人亡,尸骨无存,二十年后,容华步了他的后尘,同样于长江上遇见了暴风雨,同样尸骨无存,我亲自去寻了,却是一无所获。”
容允说着一顿,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说道:“你说他还活着吗?”
这么多日过去了,这里有他割舍不下的母亲,心心念念的妇人,若是他活着,怎会不回来?
无为沉默下去。
他不由得心中一颤,容华若真是去了,她该怎么活下去。
待她手刃完害死容华的仇人,余生没了他的陪伴,她该怎样活下去?
通常留下的人才是最痛的。
容蔺将苏茵抱回房中,放在榻上,一直为苏茵诊治的大夫随即上前诊治。
容蔺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卫,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那侍卫轻颔首,跟着他一同出了房间。
“主人。”那侍卫双手一叉,对着容蔺拱手一礼。
容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怎样你可看清楚了,她可有任何异样?与那侍卫都说了些什么?”
他还是不信苏茵。
那侍卫叉手说道:“回禀主人,属下看的一清二楚,夫人真的不认识那侍卫,至始至终看着那侍卫的眼中唯有陌生与惊恐,那侍卫一副伤心欲绝的摸样,属下读了他们的唇语,那侍卫说如果夫人不喊叫的话便放开夫人,可那侍卫前脚刚刚放开夫人,夫人便大声呼救了起来,那侍卫一脸的伤心欲绝,接下来主人便来了,夫人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哦!”容蔺目光一凝,随意的摆了摆手,张口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说着他大步转身离开。
纵然这样他还是有些不信。
苏茵受了惊吓,昏睡了整整一日。
第二日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容蔺竟守在她身旁。
“夫主。”她面上一喜,不由得低声唤道,眼中更是毫不掩饰的欢喜之意。
“你醒了,可吓坏夫主了。”容蔺见她醒来,面上也满是欢喜。
“是阿贞不好,累得夫主担忧了。”在他的目光中,苏茵满目自责的垂下头去,好似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羞愧的难以自己。
容蔺伸手将苏茵拥入怀中,他温柔小意的说道:“是夫主不好,没有保护好阿贞,才让阿贞受惊了。”
苏茵依偎在容蔺怀中,她楚楚可怜的抬头看着容蔺,眼眶一红:“夫主待阿贞好的不能再好了,没有不好。”
容蔺一笑,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开口说道:“这怎么还哭上了,今日天气甚好,你起了用些饭,我带你出去转一转,可好?”
“好。”苏茵羞涩一笑。
在婢子的服侍下,洗漱一番,与容蔺一同用过早饭。
容蔺牵着她的手,两人一同出了房间。
日光极好,树荫一片斑驳。
外面马车早已备好,容蔺将苏茵抱上马车,处处表现的无不体贴。
苏茵的脸上泛着红光,始终一副娇羞的摸样,她很安静,只时不时的偷看容蔺一眼,落在容蔺眼中乖巧的好似一只人畜无害的白兔,特别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仿佛能将人溺毙其中。
容蔺与苏茵也相处了一月有余,她从前的摸样,他也是知晓的,如今这幅样子,真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
连他也辨不出真真假假。
“阿贞。”容蔺将苏茵拥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银色的长发,他双眼微眯,缓缓说道:“你可想记起从前的事。”
苏茵猛然抬起头来,她柔柔的一笑:“不管从前还是现在,阿贞只要有夫主便好。”
她痴痴地看着容蔺,眼中全是脉脉温情。
连容蔺都忍不住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她真的全心全意恋着他一般。
容蔺垂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慢慢的扬起嘴角。
“咯噔……”就在那时,马车猛地摇晃了一下。
苏茵的头险些磕住,好在容蔺及时护住了她。
“杀……”就在那时,外面响起一阵喊杀声,兵刃相接的声音随之而起。
风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呕……”苏茵胃中一阵翻滚,她面色一白,猛地推开容蔺,一阵干呕,却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阿贞。”容蔺急急唤道,眼中满是担忧。
苏茵扭头朝他看去,温柔一笑:“我没事,夫主。”
“没事就好。”容蔺伸手将苏茵扶起,抬手从马车的矮几之上,拿了一颗腌好的梅子,递给苏茵,低声说道:“大夫说梅子开胃止呕,我就给你备了些。”
苏茵看着他手中的那颗梅子,又是眼眶一红,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容蔺,喃喃说道:“夫主,阿贞何德何能,能得夫主倾心相待,此生足矣!”
却是迟迟没有接过那颗梅子。
“我杀了你!”就在那时马车骤然被劈成两半,苏茵与容蔺全部暴露在外,数十个黑衣人蒙面手持长剑朝他们杀了过来。
容蔺的侍卫皆被黑衣蒙面人拖住,根本抽不开身。
容蔺一把将苏茵拥入怀中,抱着她跳下马车,他抽出腰间的长剑,手腕翻转,长剑飞舞,转瞬便倒下好几个黑衣蒙面人。
“啊!”就在那时,苏茵被一个石头绊了一下,猛地从容蔺的怀中挣脱出来,整个身子直直地朝后倒下。
“阿贞。”容蔺目光一凝,顾不得一旁厮杀的黑衣蒙面人,伸手便去拉苏茵。
他一把拉住苏茵的手,飞快的将她拉入怀中,苏茵面色煞白,心有余悸的看着他。
就在那时,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无声无息的朝他的背刺了过来。
容蔺看不见,苏茵却是看得真切。
“夫主,小心。”那瞬间苏茵想都未想,她一把推开了容蔺,将身子挡在容蔺身前。
“嗤……”长剑一下没入她的身子,鲜血飞溅而出,温热的血落在容蔺脸上,令得他一下便愣住了,他眼睛微睁,就那样看着苏茵倒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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