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中村那套房子时,已经晚十点了。聂攰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盘饺子,柳烟抱着手臂,靠着桌子,问道:“你提前做的?”
饺子上还放着保鲜膜,聂攰撕开,说:“白天陈鸣休假过来,带了两个战友买了些食材,三个人一起做的。”
“那你特意留?”
她笑着反问。
聂攰眼眸扫来,淡淡地看她一眼,随即走进厨房。柳烟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他煮饺子,“老爷子呢,住哪?”
“明豪华庭。”
柳烟点点头。
她说:“我想抽根烟。”
聂攰:“抽屉里有。”
柳烟放下手臂,走向茶几,在茶几下一把拉开,里面放着一盒女性薄荷烟以及一个小巧的打火机。
烟是她常抽的那一款。
柳烟笑起来,看向从厨房里出来的男人,“烟也是特意买的?”
聂攰没应,站在桌子旁,调酱料。柳烟站起身,来到他身侧,她额头抵在他的肩膀,纤细的指尖拉着他的衣摆,嗓音含笑:“要扎进裤里吗?”
聂攰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别闹。”
柳烟抬头,“这算闹?”
聂攰眸光垂下,看着她明艳的脸,眼眸暗了几分。柳烟问道:“在部队的时候,会自己解决吗?”
聂攰眯眼。
没应。
柳烟:“想着谁解决?”
她的手臂突然被他反转着按在身后,身子往他身上跌去,聂攰低头,说道:“我们安静吃饺子,如何?”
柳烟笑眯了眼,她说:“你这是把我当犯人啊,我疼啊。”
聂攰捏着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落入她的掌心,柳烟握住他的手指,他顿了顿,松了一些,指尖跟她交缠在一块。
时间跟静止一般。
十几秒后。
聂攰:“吃饺子。”
柳烟眨眼,“行吧。”
他松开她以后,柳烟便坐下来,拿了筷子,沾了酱开始吃,她今晚确实没吃什么东西,全是酒。
她晃动着手臂,说道:“疼,你给我看看。”
她举起手。
聂攰靠着桌子,看着她白皙的手臂,他握住她的手腕,道:“疼不到哪里去,我没用力。”
“啧。”
柳烟抽回手,这会儿不撒娇了。
吃完饺子晚十一点半,柳烟看聂攰洗完碗出来,她在阳台掐灭烟,走出来说道:“我先回去,叫了司机来接。”
她打开门。
聂攰靠着鞋柜,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按亮了看一眼,屏幕上信息很多,其中好几条是林裴的。
他把手机转了下递给柳烟。
柳烟顺手接过,走出门,外面楼道还是昏暗,楼上有人在吵架,聂攰跟在她身后,送她下楼。
巷子里的路灯昼夜亮着,迈巴赫停在巷口,车身敞亮,柳烟转身。聂攰手插裤袋站在台阶上。
柳烟一笑,眨了几下眼,随后上前两步,勾住他的脖颈,偏头亲吻了下他的唇角。
聂攰眼眸一缩。
他垂眸。
柳烟唇角勾着,“晚安。”
聂攰嗓音低哑,“晚安。”
柳烟一笑,松开他,一头大波浪垂在肩膀上,她踩着高跟鞋,手插裤袋里,从容淡定地朝那辆迈巴赫走去。
司机下车开门。
柳烟弯腰坐了上去。
温暖柔软的触感还留在聂攰的唇边,他眼眸深了许多,指腹轻揉了下唇角。迈巴赫开走,巷口一片敞亮。
司机姓黄,是老爷子的专用司机,也算是老伙计了。他看了眼内视镜,问道:“柳烟,要抽烟吗?”
柳烟支着下巴,摇头:“不了,黄叔叔。”
黄立点点头,收回视线,“今晚应酬喝酒了?”
“嗯。”
黄立并没有问她为什么会跑城中村,猜也能猜到一些,他看着路况,道:“过两天老爷子生日,有什么安排没?”
柳烟往后靠,长腿交叠,笑道:“那得看爷爷想怎么办了。”
黄立一听,说道:“不管如何,你自己要记住。”
柳烟轻笑:“放心吧。”
回到家,今晚老爷子已经睡下,柳烟看到茶几上摆放着菜单,她看陈姨一眼,陈姨笑道:“今年生日可能要办一办。”
老爷子痛失大儿子之后又失去了儿媳妇,这三年来老爷子一蹶不振,今年柳烟带林裴回来,老爷子才好一些。
看来也有精力过生日了。
柳烟含笑:“好事,明天我跟爷爷商量一下。”
“好。”
柳烟回了楼上,洗了澡,今晚没有去书房,她擦好润肤露直接睡下。她已经很少做梦了,今晚倒是梦到了一些往事。
聂攰入伍那个夏天。
她正跟他热恋中,听见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从本家跑去城中村,看着从楼道里走出来的男生。
柳烟下意识地后退,她说:“我跟入伍,你二选一。”
那会儿的男生身材修长,劲瘦,手背冒着淡淡的青筋,他听见这话,低下了头,道:“阿烟,我之前跟你谈过。”
柳烟听罢冷笑,“没有,我从来没在这件事情上点头,你还记得阿姨生你的时候,你爸爸在哪吗?难道你也想要我这样?”
聂攰抬眼,他说,“对不起……”
柳烟眯眼,她笑起来,“那我就会恨,如果你放我一个人生小孩,连个可依靠的都没有,我肯定会恨的。”
聂攰沉默地看着她。
许久。
他说:“对不起…”
柳烟转身便走。
再后来,两家老爷子也为此闹翻,一个商场里浮沉一个经历过风雨,斗起来谁也不让谁。
长辈的出手,让他们离得更远。
醒来时,一头的汗,柳烟从床上坐起来,开了床头灯,她下了床,点了一根烟走到阳台,觉得往事愈发清晰。年少时的她有些偏执,觉得聂攰全都是她的,包括他的未来。
确实没想到他的未来里没有她。
那会儿是恨啊,哪怕他在雨夜里站了一个晚上,她连窗帘都不愿意拉开,多年后等她非要拿到柳氏主事权的时候她才明白,人这一生,总有一两件事情是薄弱的情感无法击溃的。
他的入伍。
以及她的柳氏。
他们都在走父母一直在走的路。
想明白了,才会强大。
深夜,梦里一片花海,聂攰突地从梦中醒来,他睁眼,胸膛起伏,几秒后,他从床上下来,脱下灰色的上衣,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他转而进了浴室,浴室门关上,水声响起。
他靠着墙,闭眼,任由水珠往下洒落。
满脑子都是她,见一面画面就愈发清晰。许久,浴室门开,男人带着一身的水汽走出来。
长裤有些松垮地搭在腰上。
他弯腰拿起桌面上的细烟,取出一根,点燃了靠在墙壁上,垂眸看着烟燃着。
“柳烟…”
他低喃着。
翌日。
聂攰去了一趟医院,郑医生弯腰看他的伤口,说道:“幸好你昨晚处理得及时,否则今天就麻烦了。”
聂攰俯身撑着大腿,没应。郭秀影拿着病历走进来,匆匆看他一眼,垂下眼眸,把病历放在桌面上,随后转身便出去。
郑医生站直身子,看门口一眼,叹口气。聂攰面无表情,看都没看郭秀影,郑医生一边翻着病历一边道:“回军区,你自己跟林丰阳说。”
聂攰:“你们何必操心。”
郑医生顿了顿,说道:“你要理解你爷爷。”
聂攰没再吭声。
他手机响起,他拿起来看一眼,是周扬发来的微信。
周扬:聂帅今天有空?
聂攰:什么事?
周扬:今天要去赛车场,估计林裴会去…
聂攰:给个地址。
周扬:我去接你,在哪?
聂攰:军区医院。
周扬:OK。
十来分钟后,聂攰穿上衬衫,把领口全扣上,离开郑医生的办公室,郭秀影从拐角拿着病历走出来,迎面碰上,郭秀影顿了顿,想说话,男人已经直接从她身侧走过,连眼神都没移一下。
郭秀影:“……”
保时捷抵达医院门口,聂攰走上前,拉开副驾驶的门弯腰坐进去,周扬指尖夹着烟,笑着看他一眼,“去处理伤口?”
聂攰往后靠,“嗯”了一声。
“还有多久能好?”
“半个月左右。”
周扬点点头,接着道,“林裴就是个普通的纨绔子弟,花家里的吃家里的,够吃够花够用,但是真要让他做点什么,他做不来,烟姐当初选他,我们也挺诧异,不过这林少爷有个好处,就是听话,乖巧,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烟姐看上他的原因。”
聂攰没吭声。
周扬看他一眼,“聂帅,能问一下,你这次为什么会回来吗?”
聂攰淡淡地道:“我只想回来看看她。”
但他或许没料到,只一眼不够,还想知道她的更多更多。
周扬挑眉。
很快,车子抵达赛车场,今日天气好,碧空晴朗。停好车,聂攰跟周扬往跑道走去,林裴穿着兜帽上衣站在跑道上,正在跟人打电话,下面有跑车停在跑道上,另外几个世家少爷站在那儿聊天。
周扬笑着上前,拍了下林裴的肩膀,林裴一转头,便看到穿着黑色衬衫跟长裤的聂攰。
男人手插裤袋里,身材颀长,眉眼如刀锋一般,他冲林裴点点头,林裴反射性地感到压迫感。
他也点点头,随后问道:“周少,你带烟姐的同学来干嘛?他也玩这个?”
周扬笑道:“你猜?”
林裴迟疑着,下面有少爷发现周扬,立即喊他,周扬跳下台阶,走下去。林裴挂了电话,下意识地看了眼那边的男人。
聂攰走过来,长腿勾了下一旁的椅子,随后坐下,他看着跑道。林裴不知为何,他走过来,他这危机感就来,他错开两步,寻了个位置坐下,低头按着手机。
“你跟柳烟,是家里介绍的吗?”低沉的嗓音响起,林裴一顿,刷地抬头看了过去。
聂攰转过头,眼眸如墨,挑了下看着他。
林裴有点慌,“对,家里介绍的。”
“几年了?”
林裴:“关你什么事?”
聂攰:“你不说我也查得出来,只是你为什么还需要她给你投资?你在花她的钱?”
林裴脸一下子变红又变白,他说道:“既然是投资,怎么能算是花她的钱,难道赚了不算她的吗?”
聂攰:“那要是亏了呢?”
林裴:“……”
他拳头微微拧紧,这人找茬。
这人不怀好意。
他跟柳烟绝对不是同学那么简单。
这时,林裴的手机响起,他低头看一眼,接着看聂攰一眼,站起身,接了。那头,来电是柳老爷子。
声音粗粝,但带着轻松,“林裴,后天爷爷生日,你记得来参加。”
林裴一听,笑道:“好啊,爷爷怎么亲自打电话过来,让烟儿跟我说就是了。”
他直接从聂攰的跟前走过,聂攰听到电话那头老头的声音,他神色不动,直到林裴走过去了,聂攰身子才微微往前倾,低下头,骨节分明的手指交握着。
听着林裴说的每句话。
爷爷。
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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