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舟失魂落魄地回到往回走,脑子里晕晕糊糊的。他昨天晚上看见了蔺逾岸的朋友圈,知道这家伙要回国了,所以今天一时脑热跑去对方家楼下蹲等。
等待的过程十分漫长,日头从高悬移到西边,又缓缓垂落云际,早已经过了蔺逾岸正常下班的时间,久到他甚至怀疑蔺逾岸会不会不回家了,或者是不是知道他在这里所以刻意要避开。
虽然清楚这种可能性微乎极微,但人一旦陷入悲观的漩涡,各种消极的念头就会不断钻进脑子。直到他准备发脾气在蔺逾岸楼下蹲一晚上直到冻死街头,又想到春天的气温只会让人高烧而已,那个骑自行车的熟悉身影出于出现了。
在此之前,他猜到自己或许会因为紧张而不能好好表达,料到了或许对方可能会习惯性逃避、躲闪。但潜意识里,他认定以蔺逾岸对他经年的执着,但凡他伸出手,对方肯定会靠过来。
可现实却完全不是这样,他非常、非常努力地伸出了手,可蔺逾岸丝毫兴趣没有,只是对他说了一些礼貌的话,听起来没有任何差错,却什么进展都没有,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闻一舟终于无计可施,他茫然无措,彷徨极了。
这个时候,他能求助的往往只有那一个倒霉家伙。
一个半小时以后,孙燕齐坐到了酒吧的吧台边,伸脖子看了一眼闻一舟面前的杯子,对酒保摇了摇手指:“要一杯一样的。”
“你来啦……”闻一舟有气无力地和他打招呼。
“干嘛?怎么忽然想到要喝酒。”孙燕齐把外套脱掉挂在吧台下,侧过脸去观察他。
“我被甩了。”
“噗——”
“你好恶心!”闻一舟大叫起来,“喷我一脸口水!”
“咳咳咳,”孙燕齐不走心地擦了擦他胳膊,“被谁甩了?”
“还能有谁。”闻一舟没好气道。
孙燕齐惊讶道:“小远?不可能啊,他不是挺喜欢你的吗?”
“不知道,可能不喜欢了吧。”
孙燕齐接过酒:“啊?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不太可能吧。”
“我怎么知道,他昨天回国了,我今天去找他了。和他道歉了,我相当诚恳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后求他别不搭理我,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
孙燕齐半张着嘴——闻一舟低声下气地道歉,他简直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你……你真这么说?”孙燕齐问。
“嗯。”闻一舟想了想,“大差不差吧。”
“不是,你具体说了什么?”
说实话,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在闻一舟脑中已经混乱模糊了起来,他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地大致复述了一下两人的对话,孙燕齐最开始还有些反应,听着逐渐沉默下来。
闻一舟:“说完了,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孙燕齐喝了一口酒:“我……诚实地发表一下自己的感受。”
“请说。”闻一舟不抱希望地说。
“我……对你改观了。”
“什么意思啊。”
“就,我没想到,你能这么放下身段,又这么老实。”孙燕齐眼中带上怜悯,“你真的很喜欢小远啊。”
闻一舟不太高兴地斜眼看了他一眼,孙燕齐又说:“但是,你并没有提出诉求啊。”
闻一舟扭过脸:“什么意思?”
“你没有说你喜欢他,也没提出类似让他和你交往什么的不是吗。”
“啊……”闻一舟双目放空地望着吧台后琳琅满目的酒瓶,喃喃道:“好像是。但是……”
“但是?”
“但是我也没有想好是要和他交往或是谈恋爱什么的。”
“哇靠!”孙燕齐大叫道:“看不出来闻一舟你还是个渣男!”
周围好几桌都闻声看过来,闻一舟恼火道:“不是!”
“我只是……只是因为把他当一个熟人、一个朋友已经太久了,忽然之间要转变我俩的关系,有点不适应。”闻一舟说,“另一方面,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确实很轻松,蔺逾岸这个人也的确不错,但我是想要把他变成我男朋友吗?我不知道。”
孙燕齐匪夷所思地瞪着他。
闻一舟:“万一那样之后我俩之间的相处模式变坏了怎么办?万一我们开始计较或者争吵一些以前谁都不会在意的事情怎么办?或者就算我们好好的交往了一段时间,那几年之后,万一我们谁变心了,或者厌倦了,再分手,搞得老死不相往来,不是很得不偿失吗?”
孙燕齐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一舟啊,有时候真觉得你傻得可爱。”
闻一舟板起脸:“怎么了。”
孙燕齐:“你真的弄明白自己的心情了吗?小远不是何谦,你明白吗?你们不会重复过去的老路,因为他是不一样的人,你对比几年前,也是不同的人了。”
闻一舟眼睛往旁边看了看,似乎在犹豫该不该任由自己被说服、去信任。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失去他,我对他说,希望他继续留在我的生活里,因为我真就是这么想的。”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留在你生活里干嘛呢?送你上班给你做饭,当保姆和司机吗?这些事由男友做起来是甜蜜,由备胎来做就是利用。”孙燕齐一针见血。
“不是备胎!”闻一舟立刻反驳,“绝对不是这意思!”
“你明知道他喜欢你,天天绑在身边,不愿意给人个痛快,又不放人走,这不是欺负人吗?”孙燕齐说。
闻一舟顿了顿,瞬间偃旗息鼓,好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猫。孙燕齐看着可怜,又补充道:“就算你知道自己没这个意思,我也相信你不是这个目的,那小远呢?他知道吗?他可是被你就这样不远不近地吊着七年。就算你现在哭着说爱他求他和你结婚,换做是我,也要怀疑一下是真的还是逗我玩。”
闻一舟仰天长叹:“怎会如此……做人好难。”
“长点心吧我的好一舟。”孙燕齐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碰了碰杯,又叫了一轮酒。
“不过就算是这样,小远居然会不吃你这套,还是挺吃惊的。毕竟他这个老实孩子,不是一直围在你身边摇头摆尾了好几年吗?还看着你和何谦秀恩爱那么多年。”孙燕齐忽然想到什么,“啊”了一声:“不会是那什么吧,小远去美国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人搞乱了思想,或者被其他的猪给拱了。”
“说谁是猪呢!”闻一舟怒目相视,而后眨了眨眼:“不过……”
孙燕齐:“嗯?”
闻一舟皱着脸:“那家伙确实去了美国之后就变得怪怪的。”
“啊!!!好烦!”闻一舟疯狂抓头。
“你自己回家好好整理一下吧,我还以为他走了那么久,再迟钝的人也该闹明白自己的想法了。结果你真的笨超我想象。”
“你好烦。”闻一舟精疲力竭地反驳。
“算了,喝酒!”孙燕齐大声说,“喝点酒找些灵感,明天会更好!”
与孙燕齐道别之后,闻一舟独自回到家,又拿出那张只写了一张开头的曲子——这是那一天他从蔺逾岸的球场一路走回来之后写的,他那日看到熟悉的街景有了不同的风景,又想到不同的人会如何赋予一座城市截然不同的气质,这种感受既微观、渺小、个人,又很容易产生共情、通感和联系。那一天,他的新曲子很快有了大的框架,但词却只填了一句,就搁置了。
他还把曲子的开头发给了彼时远在重洋的蔺逾岸,对方自然没有回应。
闻一舟打开Studio的灯,关上房间门,拉开凳子,打开琴盖。
他似乎永远无法用语言正确表达出得体妥帖的话,要么太直白,要么不明所以,他总觉得这归咎于从小到大的家庭、学校和社会的教育一直将他塑造成一个隐忍克制的“男人”——不能轻易表露脆弱,也不可坦诚表达情感,一切都只能自己消化往心里吞。爱和恨都是太过西方的东西,与中国人的含蓄背道而驰。
但在音乐里他是自由的,他可以畅所欲言,只需要找到合适的音符,放在最佳的地方。至于听者要如何理解,这是他们的事,与自己无关。
可如今不一样,他有一个无论如何也需要对方听懂的听众。
无奈他填词一向不在行,撇开大部分个人曲目都是纯音乐不说,以前最多也只是与别人合写,还从没试过自己词曲全部包揽。但这次,他一定要自己写。
因为我没能弄明白自己的想法,所以蔺逾岸也没能接受到自己的心意。闻一舟想,等我写完这首歌,我们就都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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